大卫韦克斯曼 骗婚 青豆
“我不可以爱他,但是,你可以。我真羡慕你,请好好爱他吧。”
南大论坛开幕那天我在家里收拾了一早上,寻思着要穿什么样儿的衣服过去。暗条纹太骚,纯黑太闷骚;里面的衬衫穿暗门襟太,纯白太老实,格子又好像透着几分稚气。
最后慢吞吞挑了套深灰色西服穿在身上,腰线收得很服帖很骚包,进了室内把大衣一脱亮出来时会很夺目。西服里面是件淡蓝衬衫,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来一根灰领带的,系上后又觉得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太傻叉了,三下五除二地抽下领带出了门。
迈了几步折回来心说要不要弄香水儿呢,东想西想了半天都觉得家里的男香没有黑色达卡好闻,心中一怒,抓起车钥匙就走了。
学术论坛开在南大小礼堂,礼堂外醒目地拉着红色喷绘条幅和几所学校的校徽院徽。我停好车进到室内,礼堂入口外面的大厅一侧放了一大排桌子,桌上依次摆着签到簿、与会资料和各学校介绍什么的;再往里就是酒水桌,有一帮学生志愿者帮着端茶倒水切水果,秩序井然。
我交了入场券进去,最靠近主席台的一圈儿座位全被贴上了名牌。我选了个普通位置坐下,端了杯果汁边喝边观察;发现韦克斯曼是座上宾,名字挂在主席台正中。我讪讪地继续东张西望,看到入口处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就是不见洋人,也不见乔谦山。
我找学生志愿者要了本论坛的双语资料在手上假装研究,磕磕巴巴看半天看得脑仁儿疼,愈发地不耐烦起来。
十点整,论坛终于正式开幕。南大副校长股着掌带着一帮高鼻深目的洋人信步入场,台下半数都是本专业学生,见了哥大专家都纷纷起立鼓掌,弄得像被天子召见。我随了大流在原地站起来又坐下,仔细看着专家们入席,终于看到一个精壮的中年人坐在了“DidWaxman”的位置上。
韦克斯曼四十上的年纪,棕发绿眸,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可以说是英俊;他嘴唇很和善地抿着,左手无名指上有个样式简单的戒指,整个人的感觉醒目又很含蓄。我甚至觉得有点儿不真实,感觉一个远在天边的人物,怎么说出现就出现在我眼前了。
我下意识地在会场里寻找乔谦山,却怎么都看不见。
我耐着xing子听国内各大专家给论坛开幕致辞,几个老头子断断续续讲了二三十分钟之后,终于轮到哥大的代表致辞。
韦克斯曼微笑着站起来,全场又是一阵掌声。
“谢谢。很高兴来到中国,很高兴来到南益。”他带着外国人特有的奇怪口音说了句中文,引得学生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他跟着抱歉地笑了一下:“我的中文说得十分不好,我将请一位朋友帮忙翻译。”说着看了看后台,“OK,Michael,couldyoupleaseehereandhelpme?”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乔谦山微笑着从后台走出来,韦克斯曼侧首望着他,眼带笑意,铿锵有力地介绍:“MichelQiao,oneofmymostexcellentstudentsinAmerica.”
乔谦山带着oneofthemostexcellentstudents的丰仪微微向全场观众鞠了个躬,手持话筒示意韦克斯曼开始发表讲话。
中午休会时我一个人双手插兜踱出会场,礼堂旁边的志愿者姑娘看到我这么西装革履的样子还以为我哪个著名企业家,丝毫不敢怠慢,很热情地端着糕点盘子就走了过来。我漫不经心瞅了两眼,刚选了两块拿在手上,旁边又有个端水的小青年示意我拿水;我踌躇了一下,就觉得后面有人拍我。
我吓了一跳:乔,乔谦山?我事到临头有点儿心虚。
我听徐昊说你今天是要到良悦快餐去看工地?他含笑睨着我。
……内什么,看完了。
乔谦山装模作样看看表:诶,真快。
内什么这不是回公司路过南大么,看到这儿这么热闹就进来看一看……诶,你看还有附赠糕点你看……
乔谦山挑起眉毛正要发作,后面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米高”。
我跟他一齐转头看,只见韦克斯曼举着杯汽水从人群中挤出来在我们跟前站定,眨巴眨巴眼睛,友善地看着我:“您好。”
一股浓烈的黑色达卡味道扑面而来。我一愣:“……嗨。”
“I’mDidWaxman,Michel’.”他很愉快地伸出手来跟我握手,不知道身上那股兴奋劲儿从何而来,“YoumustbeLulu,ah?”
Lulu?这名儿我怎么听着浑身不得劲儿啊。啊,噎死艾案目。
嗯……他是陆路。乔谦山不安地看韦克斯曼一眼:大卫,内什么,那边有南大提供的商务午餐来着,有你最喜欢的粤菜,诶诶,Cantonesedish。
哦?哦……我想破脑袋挤出一句:嗯,三,三克油,油啊搜斯威特。
说什么呢,我忍不住瞪他一眼。
韦克斯曼毫不气馁:“Really?我可以,讲中文。”他再次像个小太阳似地伸出手来,“我是米高在哥大的老师,我叫大卫?韦克斯曼。米高在Email里跟我提到你,许多次。见到你真好。”
我握着国际友人的手一脸正直:“我也听他朋友提到过你,Waxman教授。”
“这是我的名片。”他和善地递过来一张英文卡片,“上面有我的邮箱地址,并且有我在美国的电话。我非常想跟你保持联系,callme。”他眨眨眼,“但是现在,可不可以先邀请你跟我一起吃个午饭呢,我很想跟你聊一聊。”
乔谦山直接杀出来制止:南大的商务餐只对与会人员开放……
我正直状一把拦住他:没事儿我可以带他到外面去吃。韦教授您不是喜欢吃粤菜么我知道红光路有一家粤菜歪瑞歪瑞地理吓死。
乔谦山瞪我一眼。
内什么善待国际友人是大国公民应有的觉悟。我胸脯一挺。
“没有关系,我愿意出去吃。”韦克斯曼对乔谦山摆了摆手,“我想跟Lulu单独说说话,很抱歉米高,我晚饭的时候再约你。”说完很开心地拉着我,“陆先生,请带我去你说的红光路吧。”
乔谦山站在原地傻眼了。
这位教授先生对中国的一切很好奇,车开到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从路边写水书的老头子那里劝走。韦克斯曼失落地离开水书老头儿后看到红光路的粤菜馆眼中又马上精光大盛,坐定后一口气点了两笼蟹黄包。
韦克斯曼很高兴地看着我,似乎十分喜欢这个乔谦山擅自给我起的花姑娘英文名。“‘Lulu’在英语里面有俊秀的意思,你是个俊秀的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取在你身上。”
我非常不好意思:我真没这么有内涵,内什么,“陆路”在咱们这儿就是一条道儿。我想了想:肉的。
Road?韦克斯曼笑了下:真淳朴,就好像米高的中文名字,其实就是一座mountain。
也不是,他内名儿里还有个谦字。摸底四蹄。
“谦逊?”韦克斯曼想了下,“它在中国是不是一个,很,深奥的词汇?”
“也不算太深奥。”我挠挠头,“米高这个名字的意思,大概是他父亲希望他像高山一样谦逊。”
“山,才不谦逊呢。”韦克斯曼比划着,“那么高,那么有力量。Overawe.”
“但是山很沉默,从来不会主动去跟人炫耀什么。它很宠辱不惊,不像风,火,雷雨,大江,全部都具有攻击xing;山很安静,同时也非常有力量,这个就是山的谦逊。”我尽量用一些很白的词,“这个名字很衬米高,他那么有力量,可是从来都很安静。他不喜欢锋芒毕露,遇到对手时就是静悄悄地给人以威胁。”
比方说背后使绊儿,下狠套耍阴招,用可怕的气场压死你什么的。
“这个就像他了。Youreallygotit.”韦克斯曼像个孩子似地笑了,“我觉得你真了解他。他能遇到你,真是一件好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只好含含混混地笑了起来。
“但是,我非常害怕伤害到他。并且我知道,有些情感是很不应该的。”他慢慢把他的左手递给我,让我看他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所以,我戴上了这个。Forbidhimandmyself.”
“我不可以爱他,但是,你可以。”他静静地说,“我真羡慕你,请好好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