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玻璃窗外的林薇和项明,看着里面紧握着年与江的手,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和他不停说话的百合,项明欣慰地勾了勾唇对林薇说:“我来之前,还一直想着如何安慰她。看到她这个样子,我觉得这个丫头终于长大了,坚强了,成熟了,比起她脸上坚定的笑容,我们说再多安慰的话,好像都太过苍白。”
“嗯!”林薇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亦是无比的欣慰:“我从来不知道她可以如此坚强,平时看着她总是一副被欺负的样子,没想到真正出事的时候,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坚强。你知道吗?项明,出事之前,她还想跟年书记分手呢......可是她那么不舍得他,一想到要离开他就哭成了泪人。可是在年书记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她可以让自己一滴泪都不流,在他面前只有微笑......”
“是啊,其实仔细地想一想,这个表面上柔弱得需要人保护的百合,这几年比我们过得坎坷多了。我们一直在追求的,不过都是为了我们自己,想得到的就会不顾一起地去争取......可是她呢,在我们看来,她一次次妥协,每次遇到事情遇到困难就像个鸵鸟似的把自己藏起来,其实,她才是放弃最多、承受最多的那个......她以前说她是太懒,懒得跟别人计较,懒得去想太多,懒得去争取一些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实际上,她只是想成全别人罢了.....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她也有自己坚持的......呵呵。”项明看着玻璃墙那边的百合,幽幽地说。
“呵?”林薇扭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项明,笑道:“听你这话,还没把我们小盒子放下呢?还是,她把你成全给哪一位名门闺秀了?”
“哪有......”项明收回目光,讪讪地笑了笑,“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年与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没法从他手里把百合赢回来的......因为我看得出来,他在百合眼里,那样与众不同。即使当时他们俩还在闹别扭,我也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不是我追不到百合,而是每一次我动手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让她绝不会放弃的男人。”
“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你是认输了?”林薇拍了拍项明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兄弟式的安慰。
“不是认输,是突然就学会了放手和成全。”项明认真地说。
“呵呵,不管是认输还是成全,只要我们爱的人可以过得很幸福,不管这幸福是谁给予的,不管Ta幸福的时候身边有没有我们陪伴,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林薇挑了挑眉,问。
“嗯!现在,只希望她爱的人能尽快醒来,不辜负她这片真心。”项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百合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半个小时很快到了,她说了那么多话,虽然年与江仍纹丝不动,但是她确信,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话。待他慢慢在意识里消化这些话的时候,他一定会醒来......
看到站在门口的项明,百合一脸惊讶,“项明?你怎么来了?”
“我倒是很早就想过来呢,不好意思见你。上次因为我的事,我妈那样对你......我一直觉得很愧疚,都不敢过来。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再不好意思,也得过来看看你。”项明看向百合的眼神,有很明显的一层歉意,但那层浅浅的歉意后面,还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但这心疼里,却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爱慕和宠爱。
说完,项明把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给百合,“上次你让我帮你恢复的手机数据,这次过来我终于记得带了,都在这个储存卡里,这个卡可以用在你的手机里,你回头插卡进去看看你想要的资料齐全不。”
百合愣了一下,似乎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勉强地勾了勾唇接过来,“谢谢。”
林薇看出来了,项明是终于放下了百合。可是百合,却无暇去分析他的眼神抑或表情。听他这么一说,自己的嘴角也牵强地勾了勾,“是啊,我们好像都半年没见过面了,谢谢你的关心。薇薇,你先陪着项明,我去把衣服换了。”
“嗯。你去吧!我过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林薇对百合说。
“嗯?”百合有点木讷地皱了皱眉,如今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年与江醒来更重要了。所以除此之外,现在让她去想还有什么消息能算得上“好”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薇说:“肖睿的肾源找到了,是你们家那个小高司机告诉我的。原来,他早就年书记的吩咐下,暗地里联系了很多人,帮忙给肖睿找合适的肾源。年书记决定要捐肾给肖睿之后,他们那些朋友也都还在帮忙找着其他的肾源,都希望年书记为了自己的身体改变自己捐肾的决定......年书记出事之后,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这个任务,直到今早传来有人愿意捐肾给肖睿的消息。”
林薇说到这里,和项明一起看了一眼百合,却见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确实算是个好消息,肖睿那边还是麻烦你们照顾了。”
“嗯,你去换衣服吧。”林薇点点头,给了百合一个“放心吧”的浅笑。
路过玻璃墙的时候,百合又不由地转身看了一样躺在里面的年与江,嘴角噙起一个似有若无的欣慰的笑:大叔,你那么善良,都可以去救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为何自己还不肯醒过来呢?
换衣服的时候,百合把项明给她的储存卡插进手机里,点了查看。
在看到那一张张失而复得的照片时,她的眼泪差点再次滚落,仰起头大口吸气,生生忍住。
他带她去海边海景房的第二天,因为听到雨霏出了事,她着急下楼,不小心摔跤摔坏了手机。可由于被摔坏的手机里没有储存卡,所有资料都在手机里,她几次想扔掉四分五裂的破手机,可想到里面有几张那样珍贵的照片,就舍不得扔掉。
想拿去售后导出数据,又担心年与江的照片流失,最后只好找项明帮忙。之后因为几乎一直跟他在一起,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项明这个时候带了过来。
照片里,年与江坐在喧闹的街边,周围还有忙碌的小贩,还有各种热气腾腾的食物。头顶是昏黄的灯光,身后是袅袅的烤烟,他左手臂上搭着他的衣服,右手执筷拈着汤包,冲镜头微微勾唇。
笑容那样儒雅俊魅,那样温润迷人。
可此刻看在百合眼里,却如此刺眼。否则,为何她的眼睛那样疼呢,疼得似乎只剩下了流泪的力气。
紧咬着唇,她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滚落。
百合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几乎没有什么在一起的照片。
大叔,等你醒了,我们去拍照!拍很多很多的照片,好么?
收起手机,她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给年与江讲的那个关于“海枯石烂”的传说。
其实,她上学时看到的那个故事已经被她改了过来,因为她想告诉他,他就是她的大将军,她就是他的海水,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一直无怨无悔地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而那个真实的传说,是一个悲剧......悲到每次想起来,她都会难过得掉下眼泪。
“很久很久以前,大海和礁石是一对情人,它们一起嬉戏,打闹,有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爱的又美又暖!可是有一次,大海太冲动了,他涨潮了,当他用全身的**把恋人紧紧的拥抱,却发现心爱的人儿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地,软软地滑了下去——礁石窒息在爱的潮水之中!
大海依旧是大海,只是多了无尽的悔恨与忧伤。礁石却从此千年不醒,永远定格!大海不敢相信那一切,他努力回忆,模仿着从前,爱抚着情人,希望能唤醒她沉睡的记忆。但一切似乎只是徒劳的,可是大海依旧做着,千百年来,都只为格守那风中三生不变的情缘——海枯石烂。”
“大叔,你不会永远沉睡的......一定不会!”百合心里坚定地腹诽道。
接下来的每一天,百合每天都做好充分的准备走进年与江的病房,帮他小心翼翼地擦洗身子,和护士一起帮他换下衣服,然后继续和他说着一直以来都没好意思启齿过的话。
每一次,她都期待着他睁开眼睛,或者只是像以前一样,慵懒地“嗯”一声也行,可是奇迹一直没有发生。
百合越来越害怕,尤其是每次看到医护人员急匆匆进病房里去抢救他的时候,看着他的身子在医生手上各种仪器的狠狠撞击下,一次次剧烈起伏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起来,仿佛一次次被那些仪器刺穿,血淋林地疼个不停。
但是尽管百合越来越焦灼不安,在每次看到病房外那一张张同样紧张焦躁的脸时,她只能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诉自己:他那么坚强,一定会醒来的!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X市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还有整整一个月就过年了。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年与江还是没有醒来。所有人的心每天都提在嗓子眼,艰难地煎熬着。
甄母打来电话,问百合什么时候和与江一起回家过年,一直将年与江受伤的事隐瞒着家人的百合握着电话,心里一阵凄楚。可她还是努力地扬了扬唇,对妈妈说:“妈,你们都放心,他一到年底工作就忙,您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们一定会回家过年的。定好了机票,就立刻告诉您。”
“好,好!那你们注意身体,工作别太累了。”甄母在电话里千叮万嘱。
“您放心,我们......都很好.
.....”百合艰难地将心里的委屈咽下,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她好想不要再伪装这份坚强,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必须坚强!
挂电话的时候,百合清楚地听到了手机里那一声声婴孩的啼哭,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
坐在年与江的身边,她抚摸着他掌心的纹路,轻轻笑着说:“哥哥家的宝贝女儿都四五个月了,我们还是她出生的时候回去匆匆看了一眼。你说过过年回去的时候,要给小侄女包一个大红包的,你可别食言哦!你还说,虽然我们的孩子可能要比哥哥家的宝宝晚一两年出生,但是我们要多生几个......才可以不被他们家的孩子欺负咱的。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没忘记。只是,你现在有点累,想多睡一会。不管多久,我还会耐心地继续等待下去,一周,两周,一个月,一年,十年,疑惑一辈子......我都要等你醒来。因为我们的宝宝还没出生,你不可以就这样扔下我......”
百合把年与江的手轻轻地放下,想帮他擦一擦脸,可是刚放下他的手,她看见他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百合一怔,有点难以置信地屏住呼吸,在迅速看了一眼年与江仍安详的脸时,又忙把视线转到了他的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没错,他那修长的手指真的在动,先是夹着脉搏传感器的食指轻微抖了一下,紧接着,中指也动了动。
百合惊喜的眼泪瞬间滚落,她忙转身打开门就冲外面喊道:“他醒了,他醒了,医生......他醒来了.......”
医生和护士闻讯赶来,看着明显发生了变化的心电图谱,忙让百合走出病房,开始对年与江进行进一步的抢救。
隔着玻璃窗,林薇紧紧揽过百合不断起伏的肩膀,她看着眼前这个坚强了这么久,突然间泣不成声的女子,心疼的眼泪潸然而落,“他确实是醒来了,亲爱的,我就说他舍不得你的......”
“嗯,我一直相信,他会醒来的,一定会醒的!”百合使劲点头,流着激动的眼泪说:“他说过,他不让我离开他,他更不会离开我的......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刚刚来到医院的江雨霏听到这个消息,也激动地别过脸去抹眼泪。
一个小时之后,医护人员依次走出来,主治大夫欣慰地对百合说:“好了,这下彻底放心了,他已经醒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百合紧张地打断医生的话。
“由于他脑部淤血太多,压迫了视觉神经,他虽然醒来了,但暂时眼睛还看不见......很抱歉!”医生略带自责地对百合说。
“看不见?那......”百合压低了声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病**的人,问:“那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
“这个......”医生为难地说:“还是等他的情况稳定之后,建议你们给他转院接受脑部祛瘀手术吧!以目前我们医院的技术,这个手术难度太大......”
百合刚刚活过来的一颗心,仿佛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攫住,让她难以呼吸。
“那,他可以恢复吗?”百合不安地问。
“这几天我们医院也一直在研究这个手术,以目前国内的医疗技术来看,也有做过类似手术成功的。但是,他颅中淤血面积比较大,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们还是建议你们去东京做这个手术,在那边做比价稳妥点。”医生如实相告。
“东京?日本?”林薇皱了皱眉,“那去日本做,成功的几率有几成?”
“这个我们还不好说,但是如果在国内做,成功的几率很低......即使在东京,也是有风险的,随时会危及到生命,所以......”
“日本就日本吧,薇薇,我先进去看看他,手术的事,你跟小高师傅说一下,由他来联系医院。”百合越听心里越凉,身子越来越软,可现下心里担心着刚刚醒过来的年与江,迫切地想立刻看见他,对林薇匆匆交代了两句,走进了他的病房。
“去吧亲爱的......”林薇按了按百合的肩膀,冲她鼓励地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
江雨霏也要跟进去,被林薇一把拉了出来:“等等吧,让小盒子先去......”
江雨霏撇了撇嘴,脑袋探进去看了一眼,不甘心地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
年与江仍闭着眼睛,如百合每一次走进来时一样,只是呼吸机被拿了下来,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百合轻轻地坐在旁边,眼泪忍不住无声地滑落,她忙用手背擦去,又慌乱地把手上的湿润擦干净,才慢慢握住了他的手。
她想喊他一声,却发现自己哽咽地根本长不开口,只是紧紧地将他的大手放进了自己双手里。
他应该是感受到了她手上的温度和力量,手动了动,似乎是想给她一点回应,无奈她手上抓得太紧,他的力气明显不够。
但是百合还是感觉到了他手指在动,她忙看向他,情不自禁地轻声唤道:“大叔......”
年与江的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微微颤了颤,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闭上,再次睁开......反复几次之后,他有点着急,晃了晃脑袋,似乎很不耐的样子。
“大叔......”百合一只手紧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俯在他脸边,抬手抚着他的脸,安慰道:“大叔,别着急,医生说你刚醒来,眼睛还不太适应,需要过段时间才能看见,你不要着急。”
言落,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融进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上。
百合扭过头去,大口呼吸了一下,生怕他听见了自己声音里哽咽。可是她越是想掩饰,越是逃不过他的触觉,即使他看不到,因为她颤抖的身体通过手传递给了他。
许是百合的话让年与江听进去了,他平静了下来,抬手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极其微弱,带嘶哑地说:“宝贝?”
“嗯......在,是我,我在这里。”
百合的脸上、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那狭长的眸子在努力睁着,却只能空洞而迷茫地盯着天花板,手越来越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宝贝......你哭了?”年与江抬起另外一只还挂着点滴的手,想去抓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
百合惊慌失措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按住了他的手,“别动,输液着呢......”
“你别哭......不哭,不哭我就不乱动......”他的声音很虚弱,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嗯,嗯,我没哭,我只是高兴......我高兴还不行吗?”百合使劲地点头,眼泪一颗颗被晃落。
“乖,快过来......让我抱抱......”年与江轻轻抬了抬手,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一抹笑意。
百合的眼泪汹涌而出,几天来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掩饰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瞬间轰然崩塌,她哭着说:“你别动,让我来。”
他很听话地放下了手,她俯身小心翼翼地按住他的肩膀,将脸贴到了他的胸口,却不敢用力去压他的身子,生怕哪里不小心弄疼了他。
他身上那些熟悉的味道还在,只是夹杂了很浓的药水味,她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他的心跳,似乎有点微弱,但那跳动的声音那样熟悉,让她的眼泪不断地滚落,很快浸湿了他胸前的被褥。
她好想好想用力地抱紧他,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甚至担心自己因为哭泣而不断起伏的身子伤到了他,忙起来仓皇地抹了抹泪,“你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哪里难受了告诉我,我去给医生说。”
年与江蹙了蹙眉,毫无焦距的眸子追寻着她的声音,“有......”
“哪里?哪里不舒服?”百合紧张地问他,眼眶里蓄积的泪水都似乎暂停了滚落。
“这......”年与江像个孩子一样,努了努嘴。
“哪啊?这边头疼吗?”百合的手轻轻触在他嘴巴努过去的方向,屏住呼吸询问他。
“嗯......”他不满地轻摇了摇头,“嘴,不舒服。”
“呃......”百合有点错愕地看向他,不明所以。
“宝贝,过来,让我亲一下。”年与江抬起那只没有插针头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声音极轻,但却让她听出了平日里的那种玩味。
“你......”百合顿时明白了他是在开玩笑,可是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失去了光泽,她不愿意拒绝他,低下头快速在他没有血色的唇上亲了一下。
“敷衍我......”他很不满地撇撇嘴,却也没有继续讨要,只是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极轻地蹭了蹭,虚弱地笑了,“我才知道我的宝贝有多啰嗦,我在睡梦里都快被你吵死了......”
百合坐下来喜形于色,喉咙却哽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你真的听见了?”
“嗯......听到了。”年与江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又断断续续地说:“我说这谁啊,怎么这么烦......转头一看,那里怎么有一道很亮的光,再仔细看了看......居然是我的宝贝在那......啰里啰唆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只好睁开了眼睛......”
他说的很费力,却还是轻易地让她
的含着眼泪弯了弯眉眼,心里满满的都是庆幸和感恩。
老天爷,他真的听见了!他真的听见了!她就知道他一定可以听到她的呼唤,因为她确信,他们早已经心有灵犀。
“那我以后不啰嗦了......你先好好休息好不好,休息会我们再说。”百合心疼他,怕他刚醒来说话太多太耗费精力,用商量的口气对他说。
“嗯......”他似乎是真的有点累,闭上了眼睛,手却不愿意放开她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这,陪我。”
“嗯......我陪你......”百合乖乖地坐下来,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看着他苍白脸上的倦意,百合心疼得难抑自已,心里涌上来一波波复杂的情绪。
他终于醒来了,这是这么多天来最好的好消息,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奇迹,让她欣喜不已。可是,医生刚才的话,又让她刚刚复苏过来的心犹如受到了晴天霹雳!
不可以的......他不能失明的,他不能因为这么一个意外失明的,他的眼睛那样好看,充满魔力,绝对不可以失明的......
“宝贝......给我唱首歌......”年与江突然开口,声音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唱歌?”百合收回思绪,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痕,以为自己没听清,略带惊讶地看向他,“你想听我唱歌?”
“嗯......唱什么都行。”他的唇轻轻嚅动道。
他刚醒来,明显感觉到自己说了几句话之后很累,但是他又不想让她看出来。不如让她唱歌吧,他可以休息会。
“哦......”唱歌并不是她的特长,但是在此时此刻,她不愿意再推辞。既然他想听,那她便唱。
百合两只手轻轻触摸着他干燥的手心,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小声开口: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因为誓言不敢听/因为承诺不敢信/所以放心着你的沉默/去说服明天的命运......
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坎坷不必走/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她一句不落地把苏芮的一首《牵手》轻哼了一遍,唱完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只有那双温暖的手一直跟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十指交缠,缠绵不休......
“我宝贝唱得真难听......”
她的歌声停了下来,他却勾了勾唇,毫不留情地羞辱她,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难听你还要听......”百合突然想要破涕为笑,还好,他的大脑软件组织没有受损,不管何时都很少说句好听的话。
“我就喜欢听难听的......真实......”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很累的样子,却还要开口跟她说,“还要听......再唱一遍吧,这词听起来还不错......”
“嗯。”百合卖力地点点头,她也喜欢这歌词,经典就是经典......尤其是身临故事中的人,稍微哼那么一句,也会感慨万千......
“因为爱着你的爱......”
百合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一遍遍唱起了这首如誓言般美丽又深刻的歌,直到他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
百合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眼泪又不觉地悄悄滑落:大叔,不要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成为你的那片光明。
走出病房,仰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百合心里默默地说:老天爷定是听到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呼唤和祈祷,才把他还了回来。那么,请让我们再贪心一点,再祈祷一回,麻烦老天爷再把他的光明还给他吧!
年与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二点多,百合怕来人多了影响他休息,让雨霏通知家里人第二天再来看他。
由于打了营养针,他也不饿,只是和百合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又缠着她唱歌,最后再次在她的歌声中熟睡过去。
百合已经没了眼泪,看着突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会撒娇会缠人的他,她心里只觉得异常的幸福和满足。
她坚信,这样善良的大男孩,老天一定不会那么残忍地让他永远失明的。
第二天年与江醒来的时候,王晓蕾和江家老两口都赶过来看他。看着儿子睁开了眼睛,却仍看不到什么,三个老年人站在一起悄悄抹泪,有欣慰的泪,也有心疼的泪。
年与江似乎不愿跟太多人说话,几分钟之后便直接开口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把小高给我叫来。”
百合担心他体力不支,人多了会影响他的情绪,只好对三个老人歉意地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出了病房,把一直等在外面的小高叫了进去。
“年总......”小高蹑手蹑脚走到年与江床边,像是吵到他一样,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嗯。白星的事,怎么处理了?”年与江将视线转到小高说话的地方,两只眼睛却只能茫然地睁着,语气里是平日里的严肃平静。
“其他几个绑匪还没到公安局就全部招了,他们都是首犯,胆子极小,是看在白星给的钱的份上,才绑架两位小姐的,在他们的招供下,白星供认不讳。”小高将几个匪徒的结果汇报给年与江。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年与江咬了咬牙,空洞的眸子里却明显地折射出几缕寒意,“无底洞!多少钱都能被他败了!是不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没饭吃的地步才胆大妄为到去绑架!”
“是的,他自己把北京卖房子的钱全部拿去跟人合伙做生意,不仅赔了本,还欠下很多外债。”小高点点头。
“既然他已经穷到了没钱吃饭,那就送他去监狱,多吃几年免费的牢饭!”年与江平静地说。
“是!白星没有请律师,对所有的罪行都积极招认。我咨询了刘律师,像他这样的情况,十年以上到无期之间。刘律师的意思是,主要是看您想让他判多少,基本上他都可以搞定......”小高压低了声音说。
年与江沉静了片刻,闭上眼,冷冷地说:“这件事就不麻烦刘律师了,就交给公司里的律师吧。至于情节上,全部按照实际情况来描述,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判多判少,都是他自己的命了!”
“好的!那......”小高犹豫了一下,看着年与江问:“那,王阿姨这边要不要知会她?”
“一切都交给公安和法院吧,那边需要人证的话,她免不了要知道。他自己生的什么儿子,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你就不要太费心了,还是协助好刘律师那边的案子吧。”年与江吩咐道。
“是!年总,景总他们几个公司的董事在您昏迷期间过来看望过您,方氏集团的方总也一起过来了,可能这两天还要过来,您看什么时间让他们来?”小高继续请示。
“就别让他们来了,这个时候跑过来怕吓不着这边的人是不是?还有,你通知丁一诺,让他对新都这边的领导班子也说一下,就别一波一波地来烦我了!那些平日里慰问基层职工的一套都别用在我身上,一分钱一个水果都别让我看见!”年与江有点不耐地皱了皱眉。
“是!丁主席前天过来说,现在除了新都高层的领导班子知道您住院了,底下的人都隐瞒着,只说您出差去了。”
“嗯!继续瞒着吧,让我也清静清静几天!”年与江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问小高:“我眼睛,是不是有点棘手?”
“这个......”小高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甄小姐还专门交代了大家,最好先不要让他知道关于他眼睛的实际病情。
“我都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接受?实话实说!”年与江有点不悦,严厉地命令道。
“是......”小高低下头不忍地放低了声音,“医生说,由于您颅内还有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导致暂时性失明。要恢复视力的话,需要做手术清除淤血。”
“是么?”年与江皱了皱眉,难怪脑子里时不时还是隐隐地疼,总觉得整个脑部的神经相互拉扯着,不仅眼睛,就连耳朵有时候也被扯得一阵阵痛。
如果是小手术,百合那丫头不应该瞒着自己......
“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年与江佯装无恙地问小高。
“.......”小高踟蹰了下,道:“淤血较多,手术风险较大......”
“几成的把握?”年与江不耐地打断他,问。
“在国内的话......两成。”小高唯唯诺诺地说出了实情,怕影响到领导的情绪,又忙说:“景总和方总那边已经在联系国外知名的医院了,一定会......”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年与江不想再听,挥了挥手示意小高离开。
小高转身刚准备走,年与江又嘱咐道:“别告诉甄小姐我已经知道了眼睛的事。”
“是!”
小高轻叹口气,脸上满是于心不忍,大步离开了病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