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与江办公室。
分公司机关党委书记白杨恭敬地把手上的资料呈给年与江,“书记,春节假期刚结束,我们就召开了党委会,专门对年前有关企业管理处考核办张齐远的是做了严肃的讨论和处理,这是处分的文件,请您批示。”
年与江接过干部任免文件的草稿,在看到“免去张齐远同志企业管理处考核办公室主任(正科级)职务,降为一般干部。”一行字时,眉头轻轻皱起,抬眸瞅了一眼满脸不安定的白杨:
“怎么,这件事这么严重吗?你们自己选出来的干部自己处分,不是让职工群众看你们分公司机关党委的领导们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确实是我们选人不善,这事情我们分公司机关党委用人上的失职,文件的后面是我们做出的书面检讨,请您多包涵。”白杨忐忑地把年与江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后面即时他们对张齐远事件做出的说明。
“我想听听你们这样的处理理由。”年与江对那些所谓的说明并没有兴趣,合上文件夹问白杨。
“好的。”白杨忙紧张地点点头,开口陈述道:“当天事情出来之后,虽然科技处对主页被攻击一事处理的比较及时,但张齐远的事确实对我们整个新都的形象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我们党委选人用人工作上的公信度也得到了质疑。
经过一个假期的跟踪调查,这件事在我们新都内部网论坛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当时的公开信和照片已经被删除撤销,但论坛上的转发仍屡禁不止,还有很多干部职工津津乐道地提出很多论证公开信内容的证据,全都是对张齐远非常不利的一些事实。
考虑到此事波及范围较广,影响较严重,结合张齐远本人认错的态度比较积极,我们党委一致决定给予行政免职处分,在党内处罚上,我们的建议是党内警告。不知道妥不妥,还请书记您亲自批示。”
年与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来你们也确实做了不少工作,刚刚过去的春节想必也因为这件事没过好吧?虽然我一直提倡大力提拔选用年轻干部,但是不是所有的年轻干部都可以随便被提拔的。
我们的干部队伍中,优秀的80后甚至90后层出不穷,但也不是所有的优秀干部都适合走上领导的岗位。所谓什么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我想张齐远同志给你们上的这一课足以让你们清醒一段时间了吧!”
虽然是在批评,但是看到年与江脸上并没有太大震怒,语气也如往常一样平稳时,白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是,您说的对,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年与江拿起文件又象征性地看了看,扔给白杨,“就这样吧!一个科级干部而已,我也不好左右你们的决定,就按照你们草拟的文件执行吧!文件下发之后,注意做好张齐远同志的安抚工作,毕竟他还年轻,是允许犯错的,以后更加注意慎言慎行即可。”
“好的,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白杨忙站起身收回文件,“那您忙,我先出去了。”
“去吧。”年与江大手一挥,给自己燃起了一根烟,幽幽地抽了起来。
白杨刚关上门,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年与江轻应了一声“进来”抬眸看向门口。
办公室门打开,走进来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梳着精干的马尾,手里持着一份文件夹,走进来转身关好门,方毕恭毕敬地向年与江微微颔首笑道:“年书记,您好!”
年与江微微一愣,旋即站起身边捻灭手里的烟,边露出儒雅的笑意热情地说道:“你是,丁一诺的外甥女,法律硕士罗玲,小罗同志是吧!”
女孩礼貌地微笑点点头:“年书记记忆力真好,上次就匆匆见了一面,承蒙您还记得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别客气,你可是我的贵客。快坐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年与江边招呼罗玲坐下,边很快到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她。
“谢谢书记。”罗玲接过水杯又放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把手里的文件夹双手呈给年与江,“书记,知道您工作忙,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冒昧过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些重要的资料。由于专业素养习惯,觉得这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就没有通过丁主席,直接先拿过来给您过目,您先看看吧。”
年与江诧异地接过资料,坐回自己的椅子里翻了起来。
文件夹里的资料全都是一些财务上报销凭证的复印件,有工程项目合同,有二级单位申请各类资金的请示,也有发票。虽然全都是复印件,而且看起来有公章有各级负责领导的签字,表面上看全都是符合规定、程序和手续的正规报销凭证,但是年与江翻看了几份之后就发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这些票据上全都有他自己的亲笔签名。
第二,他确定他从来没有在这些报销款项上签过字,甚至连见都是第一次见。
罗玲这个正规名牌大学法律硕士毕业的丫头,就是他让丁一诺安排在财务处的“卧底”。表面上,她用财会专业毕业的大专生学历进入到财务处实习,做一些整理资料的基础工作,其实是让她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去财务处的库房,一本本翻看往年“旧账”,争取从里面查出一些对他有用的资料。
如今,她已经在财务处干了一年半了,从丁一诺那里获悉,她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新都某些领导滥用职权贪污公款的证据。
如今,她却从财务处的已报销凭证里找到这些东西,看来这丫头果然如丁一诺所说,冰雪聪明、做事谨慎,有点当律师的精神。
想到这里,年与江更想试探试探她观察分析的能力。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夹,抬眸笑着问罗玲:“你能拿这些东西给我看,就是说明你发现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吧。”
“我也不知道我的怀疑有几分正确,但是既然把这些东西挑出来了,我还是讲一下我觉得不对的地方吧。”罗玲挺直背,拿过年与江手里的文件夹指着里面的复印件说:“这些东西全都是去年12月31日之前完成的报销,而且全都是对外付款。之所以引起我的怀疑,一方面是因为这些项目的报销时间全部都在11、12两个月内,也就是已经到了年底。
当然,跟我们新都合作的很多乙方单位和合作单位,尤其是一些供货商,到了年底要账无可厚非,但是这几个单位的资料在我们ERP系统里居然全都是新录入的,也就是新合作单位。当然,也许会因为合同法律系统线上线下走的流程比较慢所以才拖到了年底上线也有可能,但是这些单位居然都不是商业性质的合作单位,而是以教育培训机构居多。
我根据凭证上领导的签名,又补脑了新都所有局级干部的责任分工之后,才明白,原来您和局长是有分工的。经营管理和生产科研方面的项目全都由局长负责,而您这边主要负责思想教育工作。所以这些跟教育培训有关的项目,都是您签字批准,而不需要经过局长的。”
明显是做足了准备,罗玲条理清晰又滔滔不绝地说完一通之后,抬眸问年与江:“书记,不知道我分类的对不对。”
年与江心里极其赞赏,这姑娘不愧是法律硕士,不仅分析问题全面,而且思路清晰、巧舌如簧,难怪在丁一诺那里保证,只要能帮到他年与江,就想讨一份正儿八经的律师工作来做。
更重要的是,她具有质疑的习惯。
年与江虽然心里对罗玲的能力不再怀疑,但仍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这些项目都由我主管,从合同签订到报销付账除了层层级级的负责领导签字和我最后批准外,不需要再由局长签字。”
“嗯。”罗玲点头,“那我想知道,如果是您首先在某一份凭证上签了字之后,跑报销的小职员拿着有您已经同意了的合同或者发票去那些比您职务低的领导处签字的话,那些领导是不是都不会不签?即使看出有问题也不会不同意吧?”
好犀利的问题!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律师!
“对!我也是从底下的小领导一步步干上来的,一般碰到大领导已经统一审批了的事,除非不想干了,否则都不会过多考虑,直接签字盖章。”年与江继续点头答道。
“呵呵,我明白了!”罗玲满意地笑着收起了文件夹,鼓起勇气说道:“可是书记,这些单位都是空壳公司,这些合同上的项目也都是不存在的,即使做了充足的假资料,随便抓几个被培训人员,就真相大白了!”
“空壳公司又如何?”年与江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已经成功把这些钱报销出去了,ERP系统里程序流程都没错,没有人会去查纸质的凭证!”
“可是我在查啊!”罗玲有点不明所以地看向年与江,有点焦急地说:“而且是您花高价聘请我帮您去查账的,我已经收集了很多领导疑似犯罪的证据,如果到时候要诉诸法律,上面肯定会跟我今天一样,账本一本一本查,凭证一张一张看,您这些违规的项目肯定逃不过专业人员的调查的。”
“呵呵,刚刚那些分析不是都很冷静很缜密吗?怎么这会露出你的急脾气来了?”年与江好笑地看着因为不解而明显显得格外焦虑着急的罗玲,笑着调侃道。
“年书记,我只是不明白而已。从您的表情来看,您好像也知道这事情一旦被发现之后的严重性,五百多万的公款啊......您怎么还如此淡定?”罗玲蹙眉更加纳闷地看向年与江。
“要玩当然玩大的,我倒是希望这不仅仅是五百万,最好更多,效果才会更好!”年与江神秘地挑了挑眉。
“这会我真不懂了......”罗玲低头做尴尬的抓耳挠骚状:“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但说无妨。”年与江鼓励道。
“莫非是您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会出事,或者......这些凭证压根不是您签字的?”罗玲说出口,又很快不相信地否认了自己:“不对啊,我是跟您的笔迹对比了的,还用了专门的核对软件来检测的,几乎没什么不一样的。”
“呵呵,”年与江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大胆假设是你们律师的基本素养,小罗同志果然没让我失望。现在先不谈这些凭证了,有没有兴趣跟着刘博律师学习学习,然后正式进军你的领域?”
“刘博?您是说业界无人不晓的京城刘大壮?”罗玲惊讶地问,满脸的不可思议。
“京城有几个刘大壮我不清楚,我认识的刘大壮就是京城的,刘博律师事务所,赢过几个大案子吧,对商业诉讼案件很在行。”年与江云淡风轻地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金色名片递给罗玲:“这个你拿着,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你看看就知道了。”
罗玲站起身,激动地双手接过年与江递过来的金灿灿的名片,视线像定在了上面一样,看了半天,只见眼珠子越瞪越大,“年,书记,您居然有刘大壮的金名片,我是他的偶像,哦,不不不,刘大壮一直是我的粉丝......对不起,我高兴得傻了,我最崇拜的前辈就是刘大壮!”
看到兴奋得语无伦次的罗玲,年与江心里嗤笑道,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那巧了,我跟他几年前机缘巧合就认识成了好朋友,既然你这么崇拜他,你只要有兴趣去他的律师所,这个顺水人情我想我是可以做,他也不会拒绝我。因为,像你这样年轻又优秀的,对律师事业又如此热忱的姑娘,不去一个好的平台实践学习,太可惜了!”年与江指了指罗玲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年书记,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不会忘记,这样一来我会比同行的同龄人有更大更多的机会!真的太感谢您了!”罗玲郑重地向年与江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个在她看来简直比任何难得的证件都名贵的名片,慢慢坐了下去。
见罗玲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年与江轻笑道:“不用跟我客气,我让你潜伏在财务处一年多,太委屈了你,这也算是你卧薪尝胆的所得了。但是,我还需要你在财务处继续呆着,不仅要查旧账,还要注意有没有类似于此类的用来弄虚作假抽倒成本的假凭证!”
“假凭证?您是说,这些东西真的有问题。”
“没问题,只是,这些不是我签的。”年与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燃了一根烟,目光凌厉地盯着桌上的凭证:“有人这样做,无非就是怕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的时候,由我来做这个替罪羊!既然如此用心良苦,那不如遂了他的心愿。”
罗玲诧异之余,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担心地问:“可是这些证据如果真的到了法庭上,对您一点都不利,没人能证明这不是您签的字。”
“呵呵,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年与江淡淡地勾了勾唇,“你继续做好你的暗访,我会让刘博跟你私下联系,你把你目前收集到的所有纸质凭证的复印件包括视频拍的原件影像资料以后直接给他就行。如果在一年之内,做这些假凭证的人没有用这些东西来威胁或直接告发我,那么......”
年与江没有继续说下去,幽深的眸子里放射出一道道凛冽的寒光。
“这个可能性不大,他们既然知道是假的,既然已经拿到了钱,自然不会去诬陷您,因为您根本没做这样的事,官司打下去的话,他们暴露自己的风险极其大。我想,应该没有人会给自己找麻烦的。”罗玲皱眉,提醒年与江。
“他们不告,那就让我自己告自己,这样不是更精彩吗?”年与江吐出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笑了。
“自己告自己?”罗玲回味了一下年与江的话,很快就点点头:“我明白了!您放心,取证的事就交给我了!”
“好,辛苦你了。注意千万别让人发现你对库房里的那些往年旧凭证有兴趣!”年与江叮嘱她。
“这点您放一百个心,我是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证据的!这叫反侦查!”罗玲站起身嘻嘻笑了笑,有点害羞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年书记,我真的可以跟着刘大壮学习了?我真没想到为您办事,不仅有高额的酬劳,还有如此大的意外收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只能更加用心地为您做事!”
“呵呵,你能跟着他,不是我的功劳,是你用你的能力换来的,祝你早日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律师,我期待早日看到你这个丫头在法庭上的精彩表演!”年与江站起来,向罗玲伸出手,笑得真诚而儒雅。
“一定!”罗玲激动地握了握年与江的手,心满意足又踌躇满志地离开了年与江的办公室。
年与江脸上恢复了一贯一个人时候的沉静严肃,捻灭手里的烟,走到落地窗前,负手望着窗外宁静祥和的机关大院,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不给你找麻烦是想让你多享受几天,你却迫不及待地没事找事,还想效仿多年前的龌龊手段来对付我?
好,那我这个理论上当晚辈的就多陪你多玩几天!
*
X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
百合提着保温饭盒前前后后咨询了三个楼层的导医台,才终于来到骨科的住院部,找到了王晓蕾的病房。
路过病房的玻璃窗,她看到了里面静坐在窗户前背对着门口的那个单薄身影。穿着病号服,头发却仍梳得一丝不苟。
百合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混杂药味扑面而来,却也能感受病房里温度还算适宜。百合怕自己带进来太多寒气,忙抱歉地另外两张病**的病人笑了下,小心翼翼关上门轻步向窗口走去。
这是一间三人间的大病房,另外两个病人一个是中年女性,左手打着石膏正躺在**输液,另外一个是个小男孩,右腿吊在机械牵引上,斜卧在**玩着手机游戏。
百合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心想,阿姨的病应该不是很严重吧,要不应该不会跟这两个骨折的病人同住一个病房。
王晓蕾仿佛一点声音都没听见,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虽然已经立春,但是阳光仍如冬日般的一样懒洋洋,无力地透过玻璃撒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人身上。
“阿姨。”百合在王晓蕾身侧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子笑着唤她。
闻声,王晓蕾一愣,慢慢转过头来,看见百合的一瞬间,平静的脸上立刻生动起来,由意外转为惊喜,又转成满面的激动。
“孩子,你......你怎么来了?”王晓蕾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握住百合的一只手,视线情不自禁地往窗外望去,再看到一片寂静时,又落寞地转过来看着百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百合知道她是想看自己的儿子来了没有,她严重的失落让百合瞬时感到了心酸。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双唇,百合努力牵了牵嘴角:“阿姨,今天是正月十五,我亲手包了一点饺子,熬了点大骨汤,想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您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王晓蕾看着百合手里擎起来的保温饭盒,感动的眼圈泛红,连连点头:“好,好,我尝尝!”
百合扶着王晓蕾从椅子上坐起来,慢慢向她的床位走去。百合这个时候才发现,她走路的时候好像很不稳当,微微躬着腰手扶着左腿的膝盖,很艰难的抬腿,跨步,落地,仿佛每一步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样。
百合突然想起年淑颍在电话里告诉自己的那句话:“她左腿膝盖像是长了一个硬硬的肿块,稍微一碰就作疼,走起路来更是隐隐作疼。”
上次在江家初遇她的时候,在那个比较混乱的场合,百合倒是没注意到她走路是否有异样,今天再见时,看到她走路都如此不易,心里犹如生生地横出一根针,扎得她身心刺痛。
把王晓蕾扶着坐在**,百合帮她用被子盖好身体,打开饭盒,一颗颗皮薄馅大的饱满饺子还冒着热气,大小均匀,晶莹透明。
百合用筷子夹起一只,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小心翼翼地递到王晓蕾的嘴边,笑道:“不好吃您可不要取笑我哦,皮是我擀的,馅是家里的阿姨做的,我自己包的。”
王晓蕾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和蔼地笑着看着百合,机械地张嘴,咬了一口之后,不住地点头:“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了。没想到我儿子这么有眼光,找这么一个漂亮懂事的女孩,还会做饭。这个年头,肯做家务的年轻人太少了。”
百合脸上泛起淡淡羞涩的红晕,“我这是现学现卖,您可别夸我了,我这人很容易骄傲的,您多吃点。”
“我自己来吧,孩子,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已经没有自主能力了。”王晓蕾从百合手里拿过小碗和筷子,自己吃起来。
百合看着她一连吃了好几颗,嘴角溢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帮她盛了一碗大骨汤,“这个汤很清淡,您趁热喝点。”
“好,闻起来都香。”王晓蕾端起汤大口喝了两口。
“阿姨,医院的菜肯定不好吃,我以后每天中午都来给您送一次午饭。早饭和晚饭还委屈您在这里将就将就,我联系了一个私人护理,她明天就过来照顾您,您想吃什么告诉她就行。”百合边收碗筷,边对王晓蕾说。
“不用了,孩子,太麻烦,你别为我操心了。你现在怀着孩子,我看还没起怀,应该还没四个月吧,你要多休息。”王晓蕾瞅了瞅百合的小腹,说。
“我没事,我现在也没上班了,家里的阿姨把我照顾得很好。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无聊,每天出来走走也好,我刚好也可以在这家医院做做产检什么的,一点都不麻烦。”百合笑道。
“可是......”王晓蕾犹豫了一下,眸光复杂地看着百合,轻轻启唇:“医生说我现在这情况他们只能先用药物治疗,我想把第一疗程结束之后就离开这里。”
“离开?”百合差异地皱眉:“阿姨,您现在腿不方便,还是别转院了,如果这个疗程结束后医院还不能拿出最佳的治疗方案,那我们再找好更好的医院。”
“可是......与江当年让我离开X市的时候,说过永远不让我再回来的,我怕我呆久了他会不高兴。我在成都有个家,家里有人照顾我,你不用担心我。”
王晓蕾想起自己的儿子,眸子里无限悲凉。
百合心里滑过一丝愧疚,别说自己现在处于这
个尴尬的身份上,即使真的成了年与江的合法妻子,一时间恐怕也难以调和这对母子间的矛盾。
“阿姨,这个您放心,他根本不知道您在这里。还有,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他一点都不恨您了,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只是最近他太忙了,等他有空了,我再好好跟他说说,他一定会重新接受您的。”百合安慰着王晓蕾。
“真的吗?他......他真的不恨我了?”王晓蕾赤红的眼里迸出一丝惊喜,双手都开始颤抖。
“是的!”百合认真地点点头:“所以,您要乖乖地听医生的话,配合医院做好治疗,一定要等着您儿子亲自来看望您,还要等着您的孙子出世,等着以后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好好孝敬您。”
“我......”王晓蕾激动的有点措手不及,低头双手无措地在被子上摩挲,“我,我还有这个命吗?”
“当然有!您是与江的亲生母亲,是我肚子里孩子的亲奶奶,这种血缘关系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百合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
“乖孩子......”王晓蕾忍不住泪盈玉眶,握着百合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一直等到王晓蕾吃了药躺下睡午觉,百合才收起饭盒轻轻地离开了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她找到王晓蕾的主治医生,询问了一下她的病情。
“你是王晓蕾病人的家属吗?”主治大夫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话很客气。
“是的......我是她朋友,我想知道,她患的真是骨癌吗?严重不严重?可以治愈吗?”百合怕自己说是她儿媳妇的话,会引来医院对年与江的这个真正家属的谴责,只好称是他的朋友。
“从目前的情况看,病人的症状也不能完全断定就是骨癌,就算是也只是早期,因为骨癌的早期症状跟我们平时常见的骨刺、骨肉瘤或病理性骨骼变形很相似。说实话,骨癌这种病,在国内虽然有很多例,但是在我们医学界并不算常见的癌症,所以我们也一时无法诊断是否真的是骨癌。但是从病人的临床症状来看,可以先通过药物来减缓疼痛的。”
“原来是这样......”百合点点头,又问:“那,既然确定了她骨骼里长了异物肿块,能不能直接做手术刮掉呢?”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没有必要手术之前,我们还是建议用药物抑制病痛扩散的。如果病人或家属坚持要手术,我们也可以做。但是......”大夫看了看百合,“病人好像不是很配合治疗,以我的观察来看,她好像期待自己真的得了不治之症......所以,目前她的情绪很重要。”
“好的,这个我会联系她的家属,会做好她的心理安慰的。”百合松了一口气,按照医生这个说法,王晓蕾阿姨的病,是可以治愈的。
“医生,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百合继续对大夫说。
“你说。”
百合把提前准备好的写了自己联系方式的便签递给大夫:“因为王阿姨的亲人还在外地,短时间内也赶不回来,以后关于她病情的事,您直接通知我就行。我找了一个私人护理,明天开始来照顾她,您让她转告我也行,麻烦您这边有单人病房的话,给她换个环境好的病方。还有,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支付,我明天就来先给医院交点押金。”
“好,有个家属朋友配合我们的工作,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大夫点点头。
*
看着百合在医院门口打了个出租车离开,站在二楼阳台上的小高拨通了年与江的电话。
“年总,甄小姐在王阿姨的病房呆了一中午,之后去了主治大夫的办公室,刚刚打车离开医院,应该回家去了。”
此刻正在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午休起来的年与江“唰”得一下拉开房间里的窗帘,阳光一下子倾泻进来,他眯眼皱了皱眉,问小高:“主治大夫那你打点过了吧?不要留下任何信息,也暂时不要让甄小姐知道。”
“嗯,明白。为了不引起怀疑,暂时没有给她换病房,但是甄小姐好像让院方给换病房了。”
“是么?”年与江淡淡地蹙了蹙眉,“那就让她去折腾吧,她以后出门你多照看着点就行。手术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跟乔治先生联系好了,他说他是打算下个月回国来的,但是没打算接诊。后来不得已提到是给您的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做手术,他便爽快地答应了。也已经跟这边的医院谈妥了,乔治医生就在这里做手术。”
“嗯,好。看着老太太,别让她乱跑,白星那边先不要通知他,手术后通知他过来领人。”
“好的,明白。”
挂了小高的电话,年与江幽深的眸子微眯着燃了一根烟,拨通了百合的电话。
“在哪呢?”
“哦,我......”坐在出租车里的百合接到年与江的电话一时间有点紧张,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我中午吃的太多了,就出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是吗?冷不冷?溜达到哪去了?我刚才打给张阿姨,她说你去看个朋友,也不坐小高的车......”
“哦......是啊,我来看看薇薇,她下午要忙的上班,我就早早回来了,我已经快到家了。”百合心里直叫郁闷,都忘记他还有好几个“眼线”了。
“到家就好,你的身孕虽然快满三个月了,还是小心点为好。回去休息吧,晚上等我回家一起吃饭。”
“嗯,知道啦!”
百合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银行卡,心里默默地说:反正是你的钱,也是你孩子的奶奶,就让我代替你来照顾你妈妈吧。
夜,魅影酒吧。
张齐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冒着寒气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手机,整个人身上散发着“请勿靠近”的危险信号。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皮衣,一头黑色长发的妖娆女郎举着酒杯慢慢靠近,坐在了他的对面。
“帅哥,一起喝一杯吧?我也是一个人。”女人妩媚地笑着径自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张齐远手里握着的杯子,微微仰头抿了一小口,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张齐远那张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魅惑的俊脸。
张齐远眼皮抬都没抬,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女郎似乎很满意,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张齐远的杯子里倒上酒,站起身走到他旁边,饱满的胸脯蹭在他的胳膊上,俯身在他耳边暧昧地说:“不想请我跳支舞吗?”
张齐远握在酒杯上的手微微用力,猛地扭头冷冷地看向女人,眸子里的冷鸷厌恶让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不由地一愣,尴尬地正想起身离开,张齐远忽然扬唇一笑,低声说:“我对跳舞没兴趣,我喜欢直接上床。”
女人一听,随即羞涩地低头笑了笑,抬手在张齐远胸口处轻拍了一下,羞嗔道:“讨厌,别这么直接嘛!人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张齐远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几乎把身体的所有重量都靠在了张齐远身上的女人突然失重,脚下一歪,差点跌倒。忙扶着桌脚站稳,诧异地看向张齐远。
“我说我喜欢上床,又没说想跟你上!”张齐远早已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鄙夷地勾了勾唇:“你们家死人了吗?穿了一身奔丧的衣服,离老子远点,别把晦气传染给我!”
“你有病吧?”女人显然没想到会被戏弄,化着精致夜场妆容的脸上顿时气得五官扭曲,傲挺的胸脯因为愤怒不停地上下起伏。
“对!同性恋算病吗?如果你想当药,那就让老子爆了你吧!”张齐远不屑地乜斜着眼睛看着气呼呼的女人,邪恶地笑着说:“不想的话,趁早滚出老子的视线!老子见了女人就恶心!”
“你......”女人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看到张齐远眸子里折射出来的狠戾,还是不由地退后了一步,“神经病!”骂了一句之后,端起桌上自己的酒杯悻悻地离开了。
女人!上床是玩物,下床就是蛇蝎毒妇!
张齐远拳头紧握,恨不得冲出去打倒舞池里那些只会到处勾引人的肮脏女人们!
想他张齐远从十七八岁就开始游走在各种女人之间,从来只有他玩女人负女人,从来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耍花样。
可如今,却栽在了几个被自己玩过的女人手里!不仅失了职务,丢了颜面,还让他整个春节都不敢出门见人,简直受到了此生以来极大的羞辱!
这口气,他张齐远要是能咽下去,不如诅咒自己死在那些烂女人的**!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桌上的手机响起,张齐远瞄了一眼,很快接了起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老大,你让我们查的那个叫林薇的娘们终于有消息了。她现在确实不在原来的单位上班了,不过还在本市,最近正在找工作,住的地方也搬了家,现在住在紫薇花园,一个人。”电话里,一个男人给张齐远汇报着情况。
“紫薇花园?从城北跑到了城南,果然是不想让我找到吧!”张齐远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地说。
“是的,就是城南的紫薇花园,12栋1202。怎么样,老大?这娘们这样侮辱你,要不要哥们几个去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不需要你们动手,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处理!江雨霏那个死丫头的踪迹有没有消息?”
“没有!你提供的那几个地方我们都去蹲点了,根本没见过那女人!”
“嗯,那继续盯着,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自作主张!”
“那是!不过老大,咱们就不明白了,既然你都怀疑是这俩娘们害的你,你要是亲自出马不是要跟她们面对面交锋嘛!我看,不如交给我们几个算了,你就别动手了,她们想算账也找不到谁干的啊!”电话里传来男人嚣张邪恶的笑声。
“她们对我还有价值,等我不用的的时候自然不会让肥水流到外人田里,你们安心等着就行!”张齐远挂了电话,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恶狠狠地想:既然你们如此对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