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被披露的动机

夕阳没入山头,夜色降临,华灯初上。人间灯火璀璨夜空,成为城市夜生活的主角。

越是繁华之地,灯火越是灿烂,城北步行街自不例外。招牌的霓虹,室内的白炽,街边的路灯……灯光赋予了街市不一样的色彩,不同于阳光赋予万物色彩的自然朴实,极尽浮华。

步行街上一间偌大的店面,醒目的红绿相间的霓虹映现的招牌,上面闪耀着几个英文字母:LouisXI。这是整条街上,不,或许说是整个城市里最为高级的法式餐厅了。

伴随着铜质铃铛响起,侍者拉开铜扶手玻璃门,躬身欢迎三位衣着整齐的客人进入餐厅。

这是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一位高中男生。走入厅内他们就被周围柔和的灯光、优雅的音乐和瓦卢瓦王朝时期的古典装修风格给包裹,沉醉其中不能自已。他们惊叹出声,环视周围的一桌一椅,仿佛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高贵。要不是女侍者提醒他们的座位所在,他们还不顾身份地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不知所措呢。

在女侍者引路的时候,一家三口仍不住地环视四周。餐厅里显得有些空,用餐的寥寥数桌,但无一不是穿着得体,举止端庄的绅士淑女。当然,他们都是有钱人自是不必说的,因为这里的消费不是一般的小资承受得起的。

女侍者带他们到了偏角落里的四人桌,沉香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椅,桌子上铺着洁白的金丝边桌布,上面整齐划一地放着四个白瓷餐盘,每个盘子上都规矩地摆着一套银质的餐具和一张折叠精致的餐巾。女侍者为他们三人一一拉开椅子请他们入座——夫妻俩并排坐,儿子坐在父亲的对面——并将多余的一份餐具收了起来。然后她拿来了三本镶嵌着金丝边框的菜单送到他们面前,并恭敬地说了一句:“请您点餐。”

三人不约而同地打开了菜单,入目的都是活色生香的图片,旁边配有中文、英文和法文的名称,以及让普通人看了会血压升高的价格。

“小邵,你老爸我对这法国菜不是很懂,也不知道招牌菜是哪些,所以就让你来点吧。”刘骏左右为难了一阵后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说道。

刘邵脸上难掩一丝激动,说道:“老爸,你是认真的?这些价格可都是很贵的,你确定我们消费得起?”

刘骏一拍胸口,道:“放心,你就只管点,钱的事就不用你操心。”

刘邵面带征询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邵雨露,见母亲微笑着点点头,刘邵不再顾忌,快速地翻阅起菜单,仿若常客一般对女侍者说道:“第一道开胃菜来法式鱼子酱鹅肝,第二道汤上法式黑松露浓汤,第三道热头盘自然是焗蜗牛,第四道主菜来芝士焗龙虾拼香草羊扒,第五道甜品要歌剧院蛋糕。爸妈,你们呢?”

“跟你一样好了。”刘骏和邵雨露异口同声道,刘邵说的这些菜名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自然没什么主见了。

女侍者在点菜单上快速地写着,并问道:“要什么酒水呢?”

“自然是拉菲。”刘邵下意识地说道,然后怯生生地问自己的父母,“我今天喝点红酒可以吗?”

刘骏哈哈一笑,道:“没关系,今天破例。你平时也在喝啤酒的,今天喝点红酒也不算什么。”然后他冲女侍者说道,“先就这些,不够再点。”

女侍者微笑着说道:“好的。我再为你们确认一下,开胃菜:法式鱼子酱鹅肝;汤:法式黑松露浓汤;头盘:焗蜗牛;主菜:芝士焗龙虾拼香草羊扒;甜品:歌剧院蛋糕;酒水:拉菲。再问一句,拉菲要几几年的?”

刘骏问道:“有差别吗?”

女侍者解释道:“不同年份的红酒不论从香味色泽还是口感都是不同的,就像中国的白酒越陈越香一样,红酒在岁月的沉淀中也会呈现出不同的风味。当然价格也是不一样的,您可以参考一下菜单。”

刘骏将菜单翻到酒水那一页,被82年拉菲的价格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故作淡定地说道:“那就来99年的吧。”

刘邵自然知道拉菲价格的不菲,也就不在年份的选择上较真。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想品尝一下82年的拉菲的。

“好的,这就为您上菜。”女侍者声音轻柔地说,然后走向了后厨。

邵雨露好奇地问刘邵:“小邵,这松露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蘑菇,全世界最珍贵的,和鱼子酱、鹅肝并称为世界三大美食。”

“鹅肝?就是我们平日里吃的那种鹅肝?我没觉得好吃啊。”

“当然不是我们平常吃的那种,是经过专门饲养到加工每一个步骤都精心处理过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但味道绝对不同于一般的鹅肝。”

“哦。想不到吃法国人对吃还这么有研究……”

“当然,法国菜不单单是世界三大美食之一,还是一种艺术品,不论从选料到烹饪中间任何一环都是极为讲究的。与其说吃法国菜是吃饭,不如说是一种生活的享受呢。”

“那待会吃的时候是不是也一大堆讲究啊?”

“那自然。现在法国菜通常都是五道菜,就是我刚刚说的开胃菜、汤、头盘、主菜和甜品,而以前法国菜有十多道呢。而且法国菜每道菜上菜的时间和享用的时间都是有精确规定的,目的是为了让人更好的吸收食物中的精华。这就是法国人的生活态度,所以也不难解释法国为什么被称为绅士的国度了。”

“呵呵,要是天天这么吃饭还真受不了。”刘骏苦笑道。

“今天本来就是来尝尝鲜嘛,一辈子吃一顿法国大餐也算没有遗憾了。”邵雨露拍了拍丈夫的手,说道。

刘邵把玩着手里的银质餐叉,道:“今天这顿饭估计怎么也要个四五万,老爸,就你那么点工资,可真是下血本了。”

“菜都点了,现在去做了,还说这么泄气的话干嘛?”刘骏自然不会把肉疼表现出来,“当初说了我请客,吃你想吃的,不管多贵都行。现在我还哪能食言呢?既然来了,就开开心心吃这么一顿好的,只要真如你说的一般味道好,那么这钱就不算白花。”

刘邵笑了,比了一个大拇指:“老爸,大气!”

“那是!”

“不过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老爸你这么舍得下血本?”

刘骏老脸一红,握住自己妻子的手,道:“今天是你爸和你妈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

“哦——”

“再加上你期中考试考得不错,我那案子也终于圆满告破,所以就出来吃顿好的一起庆祝一下!本来是让你妈来选在哪吃的,不过你妈说还是让你来选择,所以就听你的来这了。”

“那确实应该庆祝一下!”刘邵开怀道,“前些天你为了案子一直不着家,现在破了案了,可以休息一阵子了吧?”

“当然了,前些天可把我累坏了。这案子破了,上面发了我们一点奖金,又奖励了我们三天假,这不就好好陪陪你们。”

聊了片刻,一位男侍者推着一辆餐车来到了他们的桌旁,上面放着三只高脚玻璃杯和一瓶架在红酒架上的拉菲,还有一个形状怪异的玻璃水壶。

“酒来了。”刘邵说道。

侍者用开瓶器拔出了红酒的软木塞,将软木塞拿到鼻端嗅了嗅,然后把它放到餐车上,接着提着红酒架将里面的红酒倒入了那个玻璃水壶中。

“这个玻璃水壶是什么?”刘骏疑惑地问道。

“那叫醒酒器。”刘邵解释道,“为的是让红酒的香气更好地散发,提升酒的口感。”

“哦。”刘骏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侍者提起醒酒器,在一杯酒杯中倒入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另一只手端起高脚杯轻轻晃了晃,又拿到眼睛上方看了看色泽,才将那杯酒轻轻地放到了刘骏的面前,示意刘骏品尝。接着他又倒了两杯,分别放到了邵雨露和刘邵的面前。

刘骏拿起酒杯,好奇地问道:“这酒怎么有点凉?冰过了?”

刘邵解释道:“老爸,葡萄酒的最佳贮藏温度在12℃—16℃之间,所以会有些凉。”

“哦。”刘骏又将鼻子凑上前问了问,淡淡的酒香还夹杂着一些他不知道的香气,不过让他觉得很舒服。

男侍者将倒满了酒的醒酒器放到了他们的桌上,然后推着餐车走开了。没过多久,另一架餐车推到了他们的桌边:开胃菜,法式鱼子酱鹅肝闪亮登场了。

侍者将三份鱼子酱鹅肝分别轻置在三人的面前,说道:“法式鱼子酱鹅肝,请慢用。”

三人的目光早被吸引过去了。被煎成棕红色的鹅肝上面点缀着两勺黑色的鱼子酱,两种美食的组合盘卧在洁白如新的餐盘上,周围回绕着色彩柔暖的酱汁,盘子的一侧绽放着一朵胡萝卜雕琢成的鲜花和甘蓝变做的叶片。整道菜品赏心悦目,仿佛一副十八世纪浪漫主义的画作一般,令人不忍心去破坏它。而鹅肝煎制后的香气扑鼻而来,又勾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可以开动了吗?”刘邵有些急不可耐了,他想赶快品尝由世界上最顶尖的两种食材碰撞在一起的这道菜。

刘骏举起酒杯,道:“先干一杯。”

邵雨露和刘邵也跟着举起酒杯。

刘骏说道:“祝我和我的爱妻结婚二十年纪念日快乐,希望今后共同继续走下去。祝贺小邵学业有成,希望以后考上名牌大学。”

刘邵连忙接口道:“恭祝老爸破获大案,希望老爸今后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希望全家人今后一直平平安安。”邵雨露温柔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干杯!”

“干杯!”“干杯!”

三人脸上喜形于色,神采飞扬。酒杯相碰后,各自把杯送到嘴边。

正当酒要入口之际,一阵电话铃响了起来,刺耳得有些破坏这里典雅的气氛。

刘骏停住了正往嘴边送的酒杯,满脸疑惑地环顾着四周。邵雨露和刘邵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谁的手机铃声在响?”刘骏问道。

邵雨露疑惑地问道:“什么手机铃声?”

刘骏讶异地说道:“你们没听到吗?”

邵雨露和刘邵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刘骏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屏幕黑乎乎一片。

“不是我的。”

手机铃声仍旧不停地在响,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

“到底是谁的手机在响?”刘骏环视四周,却发现周围的人包括侍者和顾客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被手机铃声所影响。

刘骏决定不再去管这铃声,拿着举在半空的酒杯往嘴里送。

但铃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刘骏突然意识到铃声是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的,渐渐地充斥了他的所有听觉细胞……

然后……

刘骏睁开了眼睛。

一道刺目的白光笼罩了他的视野。渐渐的,白光淡去,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正中间挂着一盏小吊灯。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卧室的天花板。

——是梦啊……

刘骏有些失神。

但手机铃声仍旧在疯狂地响着。

刘骏连忙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没看来电的人是谁,接了起来:“谁啊?”语气中带着朦胧的睡意和不满的情绪。

“刘队,是我!”是赵军杰的声音。

“小赵啊,怎么了?”不满的情绪消失了,但没有睡足的倦惫还在。

赵军杰的声音很严肃,语气有些急切:“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但您还是有必要亲自来一趟。”

“出什么事了?”刘骏听见赵军杰所处的环境有些吵,还有警笛的声音,心下掠过一丝不详。

“第三起杀人案发生了,在城北步行街。”

刘骏皱起了眉头,一拍额头,道:“果然……”

“根据现场的目击证词,案发经过和前两起案件基本一样。”

“哦……”刘骏不由得有些无奈,这就意味着关于凶手的线索几乎没有,除了确定死者身份之外,警方基本还是在原地打转。这么一想,睡意又窜了上来。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刘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据现场目击者称,发现了疑似李东阳的人。”

“真的?”刘骏一下子从**蹦了起来,瞬间清醒了很多。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我有十成九的把握是他。”

“太好了!我马上就到!”这个消息对刘骏来说无疑是一剂兴奋剂,他恨不得能够瞬间移动到达现场。

“还有……”就在刘骏要挂掉电话穿衣服的时候,赵军杰又说话了。

“还有什么事?”

“额,令公子案发当时也在现场。”

“小邵?”刘骏惊疑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说道,“对哦,他今天中午是去那里了。那他现在人呢?”

“他并没有目击到凶案过程,只是事发后才到的,而且他和他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说要赶着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所以我们也就没有留他们。”

“好,我知道了。具体事情等我到了现场再说吧。”

“是。”

刘骏挂了电话,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12:08。

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不过李东阳的重现让他身体中的疲倦一扫而空了。他连忙穿好衣服,扒拉了两口妻子做好的饭菜,匆匆出门了。

12:46。

刘骏又一次掏出手机看时间,出门的时候是12:19,仅仅过了27分钟刘骏就赶到了城北步行街。他不得不佩服那出租车司机高超的车技,还有,警官证确实比什么都好用。

按照赵军杰的指示来到案发现场,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这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习惯。而且现在这个点,午饭也差不多吃完了,凶案现场正好当饭后消化的消遣。

拨开人群走到近前,警戒线和派出所的警员隔离开看热闹的人群和现场,刘骏赶时间没有穿警服,就出示了一下警官证。警员向他敬了个礼,拉起警戒线让他过去了。

尸体已经被运走了,现场只剩下白色的线勾出的人形和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在代表尸体的白线边上倒着一部电驴,侧面的外壳被撞碎,碎片散了一地。再过去一点停着一辆黄色的保时捷911,车头有明显碰撞过的痕迹。

赵军杰第一时间看到了刘骏,走了上去,敬了个礼。

刘骏点点头,道:“先说说案发经过吧。”

赵军杰话不多说,拿出笔记本,念道:“据现场目击证人的证词,案发时间大约在十一点三十分前后,一辆黄色保时捷911行驶到这个位置时,被害者骑着电驴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保时捷的车主连忙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被害者和电驴一起被撞倒在地。保时捷的车主连忙下车查看情况,被害者也刚刚从地上爬起身来,这时凶手快步从人群中走到被害者身前,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水果刀刺入了被害者的胸口,然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果然,三起案件的经过一模一样。”刘骏摸了摸下巴,沉声道。

“不过有一点不同……”

“哦?是什么?”刘骏眼睛一亮,问道。

“是凶手的装束。前两起案件凶手穿的是灰色的运动风衣,而这次却穿的是蓝色的。”

“其他特征呢?”

“其他特征基本一样。”

“不过同一个凶手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凶手要换一件颜色的衣服。”

“八成凶手是为了保险起见吧。我们已经对外公布了之前两起案件凶手的体态特征和装束,那凶手再穿着同样的装束行凶的话被抓的风险就很大,所以干脆就换一件颜色的衣服,让人疏忽防范。”

“的确有可能。”赵军杰赞同地点点头。

“说说死者的情况吧。”

赵军杰把夹在笔记本中的一张照片递给刘骏,那是刚拍的死者的相貌,然后继续说道:“死者身份不详,身上并没有携带能够证明其身份的物品。身高一米八左右,年纪推断为二十五岁上下。死因是被刀刺中胸口,虽然稍微偏离了心脏,但还是切到了大动脉,导致失血过多。”

“身份不详?和第二起案子一样……”

“不过死者的名字中应该带有一个‘光’字。”

“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凶手刺中死者逃离现场后,一位疑似李东阳的人就跑到死者的身旁,据现场目击者称,那人称呼死者为‘光哥’。”

“疑似李东阳?”

“我给他们看了李东阳的照片,他们都说从面相看应该就是他。但他们看到的那人头发上翘,应该是用发胶固定过,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估计那发型和眼镜都是他的伪装。”

“那他现在在哪?”

“目击者们说,他在死者身旁哭喊了一会儿,就从凶手逃走的方向离开了现场,应该是去追凶手去了。我已经派人去搜寻了。”

“自己的朋友或者亲人被杀,去追凶手也在情理之中。如果那人真是李东阳,那他和死者什么关系?我们调查过李东阳的人际关系,这其中并没有这个人啊。”刘骏仔细地盯着死者的照片,虽然面目有些扭曲,但还是看得出大致的长相。

“会不会是在藏起来的这几天里认识的?”

“应该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要确认死者的身份又是件头疼的事了。”刘骏不由地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

“不过好在我们知道了李东阳还在这个城市里。”赵军杰语气中稍稍有了些情绪。

“我一直是推断李东阳并未逃离这座城市,只是不晓得他躲在哪里罢了。就算今天他露了面,寻找他的难度也依旧不小。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凶手的动机很明显是冲着专业碰瓷的人去的,那么就算找到了李东阳,对于案情的破获并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是啊……”赵军杰的情绪又下去了。

“不过对于凶手的动机我们终于是可以对外公布了。凶手不是冲着农民工群体去的,那么政府那边的压力也就小了,给我们的压力也会小不少。”刘骏苦笑地说道,“接下来的日子又得慢慢地大海捞针了。”

赵军杰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名年轻的警员走到两人面前,先敬了个礼,接着说道:“报告刘队,我们拿着死者的照片在附件寻找认识死者的人的时候,有两位小姐说认识死者。她们现在就在那里。”

“哦?”刘骏眉毛一挑,道,“走,过去看看。”

在那名警员的带领下,刘赵二人来到另一边的警戒线旁,两个服务员装扮的姑娘站在几名警员中间,其中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双手捂脸,似在哭泣。

三人走到近前,那位年轻警员一指她们,说道:“刘队,就是她们。”

刘骏点点头,走到两位姑娘面前。扎着麻花辫的姑娘还在低头啜泣着,另一个短发的姑娘搂着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刘骏。

刘骏先敬了个礼,柔声道:“你们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刘骏。两位认识死者?”

“刘警官你好。”短发姑娘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刚刚你们给我看的照片上的人真的被人杀了吗?”

刘骏点点头:“是的。他是你们的朋友吗?我很遗憾……”

“他是小丽的男朋友,叫杨明光。我是小丽的好朋友,所以听小丽提起过他,但和他没见过面。你看小丽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回答问题。”

“阿芳,”小丽抬起头,梨花带雨的,颇惹人怜爱,“我没事了。警察同志,你有什么事就问我吧。”声音哽咽,还有点鼻音。

“好。”刘骏最看不得女人哭,稍微有些不自在,调整了一下,问道,“死者是叫杨明光?”

“是,杨树的杨,明亮的明,光线的光。”小丽的眼睛红了一圈。

“他是你男朋友?”

“是。”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没几天,不过我们常常见到,我对他挺有好感的。前天晚上他在我下班的时候来送我回家,路上就说喜欢我,想跟我好,我就答应了。刚刚中午我上班前他说晚上要和我一起吃晚饭的,可是……呜……”小丽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芳连忙递过去一张纸巾,并轻抚着她的背。

刘骏本想接着问,但这一哭让他不知所措,只得愣在那里。

过了一分多钟,哭声渐止,小丽抬起头来,眼眶更红了,歉然地说道:“对不起啊……”

刘骏不知说什么好,赵军杰就接过来说道:“没事……额……你别太伤心了……”

小丽吸了两口气,道:“警察同志你们继续问吧。”

刘骏清了清嗓子,问道:“咳,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乔小丽。”

“我叫褚芳芳。”短发姑娘说道。

“乔小姐,你知道杨明光的职业是什么吗?”

“他说他是装修队里的。”

“哪家装修公司的?”

“这他倒没说。”

“那他老家是哪儿?”

“我记得是河南省漯河市。”

一旁赵军杰做着记录,然后叫过一位警员让他马上去查找杨明光的详细身份信息。

刘骏继续问:“那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

“是。他说他们装修队最近没什么活,比较空闲,所以就来陪我。我上班时候他不能陪,他就说在我下班之前先到附近逛一逛,谁知道……”说着说着,乔小丽的眼睛又泛起了泪花。

“那他今天没有和别的什么人一起来?”

“我、我没看到,他也没说……”

“就这些,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一看乔小丽情绪不对,刘骏识趣地结束了问话,最后仍不忘说了一句“我们会尽快逮捕凶手的”。

褚芳芳向刘骏等人示意了一下,陪着又哭起来的乔小丽离开了现场。

“那个装修队……”

还未等刘骏说完话,赵军杰机灵地接口道:“我已经让小贾去查杨明光的信息了,只要查到就能知道是哪个装修公司下属的了。不过八成是中途转行做了碰瓷团伙的一帮人吧。”

“是啊。看来在这个案子完结之后,真得好好清理清理这个城市里的碰瓷帮们,然后把他们背后的组织者一个不落地全扔进监狱去。”

“如果没有这些碰瓷的家伙,也就没有这一连串的案子了,这么看来,凶手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但杀人也是犯罪,没有人有随便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力。不论动机为何,触犯了法律我们一概不能放过。”刘骏言辞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刘队。”又一个警员走到他身边,说道,“那里有电视台新闻部的记者,问您是否方便接受采访。”

“又是记者……”刘骏不禁有些头疼。前两起案件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就有记者在现场不停地询问,让他不胜其扰。

赵军杰明白他的意思,代为说道:“你去告诉他们,现场勘查时除警方及案件相关人员以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入现场。现在刘队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接受他们的采访,这样会影响案件的侦破工作的。”

“是,我这就回复他们。”那名警员离开了。

“哪里出了点事,这帮记者就马上闻风而来,也不分时间和场合。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些明星这么讨厌娱记了,特别是狗仔队。”赵军杰不满地嘟囔道。

“赵哥,你别这么说。”小林在一旁说道,“他们也是为了工作嘛。新闻讲究的新鲜迅速,这些记者自然是希望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资料嘛。”

“看不出你对着方面也有了解嘛。”

“因为我大学里修的就是新闻学啊。”

“这么看来,当记者的不比当警察的轻松啰?”

看着收到警员回复的记者有些失望地转而采访周围的群众去了,刘骏轻出一口气,问道:“其他相关人员的证词都采集过了吗?”

赵军杰自信满满地说道:“早就搞定了。包括现场目击者、那辆黄色保时捷911的司机、还有您公子和他朋友的证词我都记录好了,回到局里我就整理好交给您。”刘骏第一时间没有出警,所以赵军杰就成了领队,做起事来还是井井有条的。

刘骏满意地点点头:“没别的事的话,那就收队吧。”

刘骏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喧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警员们都非常好奇地看了过去,那里正好是电视台的记者所处的位置。

刘骏等人连忙走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大伯对着采访的长话筒和摄像机大声说道:“没错,那被杀的人确确实实是个碰瓷的!”

人群喧哗了,人们最敏感的一环被触动了。

周围,除了电视台的,还有许多其他媒体的记者。

那位记者大声地问道:“您真的确定吗?死者为大,不能随便诽谤的!”

那大伯神色坚定地大声说道:“我就在这里见过他好几回,我能够很确定!他,就是个碰瓷的!”

气氛有些难以压抑了……

“马上收队!”刘骏连忙转身道,“被记者缠住就不妙了!”

诚如他所言,那记者立马寻到了他,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刘队!刘骏警官!请接受一下采访!”其他记者也纷纷举着话筒或是录音笔冲着刘骏喊着什么,要不是有警戒线和警员们拦着,他们恐怕就冲进来了。

这时的刘骏已经和几位部下坐上了警车,驶离了现场。

“接下来几天,我们警方会很难做人了……”刘骏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惆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