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吃点东西吧。”太子回头阴鸷的看了说话的小宫女一眼,而后抬手将吃食打翻在地。原本温润的脸庞上尽是不耐烦,造此大变,太子的性情也变了许多。
东宫的正殿被太子整成了灵台,一干妾侍都在为太子妃守灵,其实算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眉目之间和柔然有些相似的人,都被太子妃打发了。而东宫里除了徐侧妃,剩下的还真没有几个。这些人其中还有太子妃的陪嫁,平日里连自己的小屋都不迈出一步。此时跪在灵堂里,倒是比谁哭的都更伤心。
太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七天以来,他除了每日在太子妃的灵前守灵,便是去处理徐侧妃,如今的徐侧妃已经被太子折磨的不成样子,原本紧咬的嘴唇也逐渐松了口。顺着她的线索,太子顺藤摸瓜,雷厉风行的揪出了幕后的淑妃。即便是淑妃矢口否认,太子似乎也跟她杠上了。
在后宫里这么多年,就算淑妃也有自己培植的眼线,可也真的比不得皇后和太子手里的势力。淑妃一直选择在幕后呆着挑拨离间,便是因为自己的势力不足以和皇后太子抗衡,这才想着用暗地里挑拨贵妃和皇后的关系,自己好收渔翁之利。
谁知道贵妃竟然这般不争气,又从中插了一个邻朝的永嘉帝出来,局势才这样逆转,到了如今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皇后太子占尽先机,淑妃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弄掉太子妃肚子里的嫡子,没了嫡子,三皇子倒还是有和太子争一争的机会。谁知道,看起来和太子不合的太子妃竟在太子心中占了这样大的比重,让他做事完全没了章法,简直就是鱼死网破的架势。
若不是他对徐侧妃近乎非人的折磨,徐侧妃就是死,也不会供出自己。太子妃头七的这几天,淑妃简直在宫里急白了头发。偏偏她往正德宫送的信一次都没有回信,淑妃甚至绝望的想,正德帝是不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放弃她和皇儿了。可她连正德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宫内宫外都有大把的兵士把守着。
贵妃、二皇子和二公主也被关押在正德宫,皇家之事,大臣们不敢过多的参与,只知道正德帝自打二皇子逼宫之后,就让太子把人关到了他的宫殿里,即便是太子妃的过世,皇上都没有出来露个面。
众人心中都甚为惶恐,好在皇后和后妃们一切如常,就连贵妃一脉的德妃对外都是一副对皇上的任性无奈的模样。太子更是沉浸在了痛失爱妻的悲恸之中,大臣们便也没有往太子逼宫的方面想。
毕竟是太子誓死守卫皇城,才没让宫城沦陷到乱臣贼子手中。更何况,在皇城之战中,长公主还险些为了大匽被乱臣贼子暗算。
说到这,不得不说,不知为何,在二皇子逼宫之后,林毓凭空消失的事儿就被全城的百姓知道了。更不知道为何,百姓都在称颂,自小流落在外的永宁长公主是匽朝的守护神,是被上天眷顾的,不然都是天家子孙,长公主在那样危险的境地都活了下来,而二皇子明明占尽了先机,却最终落了个圈禁的下场。
若不是大匽的组训,怕这个时候早就站在刑场之上了。
流言愈演愈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几天之后,已经演变成为林毓是天神下凡,来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了。
林毓一直安静的在公主府和东宫两个地方穿梭,每日陪着伤心过度的柔然,也不知该怎么才能安慰她。等稍稍闲下来一些的时候,便听到了这样不靠谱的传言。心中有些庆幸又有些忐忑。
庆幸的是她当时情急之下做出的下下之策,本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流言倒是帮了她,她也就不必再多费口舌。忐忑的是,这样的流言把她捧在了太高的位置,大匽的天下迟早都是哥哥的,把她一个公主比作天神下凡,那把真龙之子的哥哥摆在哪种境地?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家人,林毓不允许他们之中有一丁点的隔阂。
今儿是太子妃的头七,林毓收拾好陪着脸色苍白的柔然一起入宫。柔然的眼圈自始至终一种都红着,如今已经肿成了一个桃子样儿,林毓在一旁看着也十分心疼,可这样的生离死别,林毓着实找不出话来安慰她。何况,就是林毓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众人都在灵堂里跪着,林毓抽空把太子叫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太子整日都绷着脸,长时间不吃东西,脸色也比柔然好不了多少。
“哥哥,”林毓话到嘴边,斟酌了一下,还是先说到:“嫂嫂这样好,就算是阴曹地府也一定会过的开心,没准现在已经投胎转世过上好日子了,哥哥节哀顺变。”
“无碍,我知道。”太子脸色依旧不好,原本温润的气质消耗殆尽,有的是比永嘉帝更加冰冷的气息:“灵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孤说?”
林毓点了点头:“现在民间传的那些都太神乎其神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怕哥哥不好受,所以专门来说这么一句。”
太子这回倒是笑了,不过也就是勾了勾嘴角:“那些流言是我让人说的,我想做什么,灵儿过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
林毓心里涌上一个不好的预感,有些急道:“哥哥,不可。”
“放心吧,我还没有到那种求死的地步。宫里的这些人,害她的这些人,我还没有一个一个都送他们下地狱,怎么可能自己先去了?只不过,皇位之于我,也着实没什么吸引力了。从小到大,若不是为了保护母后,我也不必再这个太子的位置上挣扎这么久,也不必为了那些莫须有的东西错失了和熙然这么多的时间。
其实,最开始做这些玉佩之类的小东西,是母后故意让我暴露出来的缺点,可久而久之,我竟然真的爱上了那种感觉。专注的雕刻一个东西的时候,诸事繁杂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在做东西和陪着熙然的时候,我才是快乐的。
原本,我以为父皇和母后一样,也对我抱着极大的期待。可是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看的竟全都是假象。父皇坐在那个位子上,为了那个位子,为了所谓的天下,竟然把所有人都瞒在鼓里,伪装了这么多年,每每对着母后和我们微笑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累不累。”
林毓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抓住太子的胳膊,满眼的不可置信:“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太子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隐情?当然,他现在躺在**,动都动不了,张开嘴也说不出来话,正每天都对着那个背叛他的儿子,苟延残喘呢。”
林毓吓的后退了一步,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哥哥?”
太子脸上出现一抹痛苦的神色,定定的看了林毓许久,叹了口气:“跟我来吧,这些事情,我也消化了许久才慢慢接受。你虽然来得时间不长,可毕竟这样的事情,你也该知道。”
林毓脚步硬生生的停在了地上,她对正德帝的印象还留存在那个温柔的慈父身上,是处处为她着想,处处维护她的父皇。她怕这一步踏出去,世界将变得完全不一样,她怕这里面的东西会残忍到自己无法承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