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看着她浑身上下因为天花而溃烂的皮肤,不知怎的竟有些冰冷。许久之后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叹了口气:“葬到桐家在京城的祖坟里吧,顺便派人去和母后说一声。”

身后的小太监应了声是,德妃和贤妃都把头偏了过去,有些见不得面前的这种景色。柳贵妃也从宫里出来了,此时站在最前头,看着桐嫣然这幅凄惨的样子,脸上隐隐带了些快色。

德妃身边的小宫女拿出来一个不值钱的大氅,想要给桐嫣然披上,却被贵妃拦了下来,转头笑道:“这东西可是天花,你若是用这个大氅给她披上,万一沾染上了什么不该沾上的东西,把毒留在皇宫了可怎么办?虽说你的命不值钱,可你家娘娘好歹也是千金之躯,可不是什么肮脏东西都能近身的。”

那个小宫女连忙应是,偷偷的看了德妃一眼,德妃脸上有些无奈,冲着她点了点头,小宫女这才退下。

柳贵妃回头看了德妃一眼:“妹妹如今也是掌管六宫的人了,以后手下的这些小宫女可得好好**,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才是。若是淑妃在,定然也不喜欢妹妹这样给她披上衣服的,你说是不是?”

德妃福了福身子,当做回答。头脑里蓦然想起了曾经小皇子的病,也是淑妃离开的*。宫里都说一场火烧掉了半个钟毓殿,连着小皇子的那座偏殿也是一样。可德妃他们却在场,知道淑妃那么淡然是什么意思,小皇子定然没事儿,可这并不代表,淑妃心里能咽下这口气。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曾把晗珊置入那么危险的境地,就算晗珊最后转危为安,德妃也一定会让当初下手的那个人不得好死。

如今,桐嫣然有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她的报应。

另一边,太后娘娘刚刚醒过来,听到了桐嫣然这样的消息,一个不察就又晕了过去。

柳贵妃知道太后的病情越发严重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她厌恶的看了一眼桐嫣然的尸体,自言自语道:“谁也跑不掉。”

而林毓知道桐嫣然死去消息的时候,也是在半月之后,永嘉帝给她的书信里写的,言语间带了那么一丝丝的无奈和不满意。林毓看的好笑,在听说桐嫣然是死于花韶毒的时候,林毓心里是痛快的。可这么几个月以来,她一直都在大匽的皇宫里,那个桐嫣然嫁的男人她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若说动手,还真不是她。林毓想着,不管是谁做的,总算都是替她报了一个大仇。原本,林毓还想在太后死了之后,在好好的收拾桐嫣然,让她生不如死的。

只不过天高皇帝远,她的手伸不到皇宫里,不然,就算是她也很痛快,可平白无故被扣这样一个大帽子,林毓也不能就这么欣然的接受不是?

“不是娘娘做的?”

云锦也有些惊讶,奇怪道:“可桐嫣然中的是花韶毒,和当初元钰公子中的毒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娘娘,难不成桐嫣然还用这种毒害过别人不成?”说着又道:“这事儿得和皇上好好说说,别让他误会了娘娘。”

“误会什么?”林毓看了眼信封,淡淡道:“别说这事儿是别人做的,若是我做,桐嫣然的下场定然比现在痛苦百倍,要是皇上这么心疼他这个表妹,连这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的话,那本宫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锦干笑了一句,摸摸头,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倒是天鹤竟然机灵了些,说道:“云锦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若是在信中有对娘娘言语上的不满,定然也是觉得娘娘应当事前和皇上说一声,若是被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皇上也好给娘娘开脱不是?”

林毓哟了一声,奇道:“跟着九王爷呆了这么些日子,别的没学会,油嘴滑舌倒是越来越顺溜了。”

天鹤脸一红,争辩道:“属下没有。”

“无碍,这事儿本宫也有分寸。不过...”若是桐嫣然有了这样的下场,怕是太后也很危险。可这话林毓到了嘴边却没有再说出口,想到往日的种种,林毓笑着抿了抿唇,话锋一转:“不过,本宫的公主府也快要建好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搬出去,到时候,倒也不是不能见见九王爷,或是请他当我公主府的座上宾的。”

云锦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笑道:“娘娘此话当真?公主府真的要建好了?那到时候,我和大哥是不是也不用在皇宫里呆着了。不瞒娘娘说,柔然小姐那里怕也是在这宫里呆不长了,侯府的人之前碍于太子妃和皇后娘娘的面子,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些天看柔然小姐在宫里的日子长了,外头也闹将了起来。

是那个妾夫人,说柔然表姐没有妇德,擅自就和夫君家和离,丢了侯府的脸,这会儿正撺掇着侯爷把小姐接回府里,然后送回鹰城的林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奴婢也知道,柔然表姐虽然不怎么信我,可也是个极好极和顺的性子,若是这样的性子都要和那个林家少爷和离,定然是那个少爷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表小姐是不能再回去的。”

林毓的脸色僵了僵,皱着眉头问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儿只有太子妃娘娘和表小姐知道,连皇后娘娘都没有收到信呢。听说是林家少爷追到了都城,亲自上侯府拜访,还给了侯府不少的礼,说是赔罪。看样子,那个林少爷是不想和表小姐和离的。柔然小姐虽在外头言笑晏晏的,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唉声叹气。奴婢每回爬屋顶的时候,都能听见表小姐的细碎的哭声,这才有点不忍心。”

林毓脸色沉了下来,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你且先不要轻举妄动,本宫会找个时间好好问问的。当初柔然表姐那么坚决的要和离,看来不仅仅是因为林家的少爷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

“什么?!”云锦睁圆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儿?”

天鹤拉了拉云锦的衣袖,示意她小声点,云锦脸上却依旧有怒容。

“是表姐自己说的,当初林家的少爷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却还是负了她,她无法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索性就让了贤,毅然决然的回来了。”

“真不是个东西。”云锦刚说完这话,就又被天鹤拉了拉袖子,云锦却毫无所觉的样子,回头冲着天鹤说道:“大哥,以后要是九王爷对你不好,你也直接就走了得了,让他后悔一辈子。”

天鹤有些失笑,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皇上的三宫六院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在娘娘跟前说这一番话,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云锦一呆,缓慢的回头看了看林毓,干笑两声,笑道:“娘娘我都是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咱们皇上对娘娘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以后也定然不会辜负娘娘的,娘娘且放下心吧。”

林毓温和的摸了摸云锦的头,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便是十五,也是有一场宫宴的,林毓提前收拾好了,抱着自家小元钰,先去鸿轩宫请了个安。刚进门,就看见太子和太子妃一起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梅花树下,两人身上穿的是同色的衣裙,看起来十分的登对。

太子不知道和太子妃正说着什么,太子妃的脸上难得有一些清浅的笑容,太子看到太子妃脸上的笑,也高兴了起来,伸手替她拂去了头顶上不存在的梅花,太子妃却是一怔,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林毓瞧见了哥哥脸上的苦笑,心里有些感慨,正想着就看见太子抓住了太子妃的手,太子妃稍稍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也就随他去了。太子的表情这才好了一些,转过头就看了站在门口的林毓,太子嘴上带着笑,牵着太子妃的手就来到了林毓的身边。

“哥哥,嫂嫂。”

“灵儿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林毓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太子妃,打趣道:“可不是来打扰你们的,哥哥莫怕,灵儿只是想和柔然表姐一起去罢了。”

“这....”太子和太子妃对看了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今儿的宫宴,柔然就不去了,她身子有些不爽快,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林毓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哥哥嫂嫂,我已经都知道了,今儿不过是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也看看柔然表姐的意思,哥哥嫂嫂都有宫务在身,不好随意出宫,灵儿却是和父皇随意找个理由就行的。来了大匽这么久,也没能帮上哥哥嫂嫂什么,全是给父皇添乱了,父皇还给了灵儿永宁长公主的称号,灵儿真是受之有愧。”

太子妃还想说什么,太子却是摸了摸林毓的头发,叹了口气说道:“莫说这些话了,你这些年在异国受的苦又怎是一个长宁公主能弥补的。再者说,你我本就是嫡系,本就当得这个称号。不过你柔然表姐近来总是闷闷不乐的,你去瞧瞧倒也好。”

太子妃听见太子这话,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随后抬起头也说道:“是啊,现在这孩子只钻自己的牛角尖,我说什么都不听,也着实不知道该怎样劝慰她了,你就替嫂嫂好生开导开导她。左不过有我在,也断然不会让侯府的那些人欺负了她去。不过就是个妾侍,真当自己是当家主母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