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背着苏绍军在微信上聊了一路, 偶尔对上他的视线，苏南絮还会莫名觉得心虚。
他怎么觉得，两个人这样就像是在**似的。
半个小时后, 几人到达预定的包厢。
苏绍军先进去, 苏南絮拽住季北的手腕，小声叮嘱，“待会儿你跟你爸好好说话昂。”
季北回捏了一下, “知道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苏南絮被吓了一跳, 猛地回头一看，发现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正准备往旁边移一下，就听见这男人朝季北喊了声：“小北, 好久不见。”
“五哥, 好久不见。”
季五准备进去, 突然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赶紧用眼神示意，“你俩别这么猖狂。”
苏南絮：？？
他没明白季五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季北紧握着自己，他才匆忙把手抽回来，“我去！你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季北略一失落，“管他呢。”
两人进了包厢, 苏绍军和季绍生已经聊了起来，从气氛上来看, 应该是聊得不错, 就是不知道聊的什么内……
“哈哈哈, 我家那小子, 上小学还尿床呢。”
……容。
苏南絮：“！！！”
苏南絮三两步跑到苏绍军身边坐下，咬牙切齿：“您说这个干嘛！”
苏绍军仿佛没看到他儿子要喷火的眼神，笑着说：“我跟季老哥一见如故，在这交流一下。”
“对对对。”季绍生一边回答，一边用余光瞄着刚进来的季北。
苏绍军和季绍生坐一起，苏南絮坐他爸旁边，季五和季绍生中间空了一个位子，这位子是留给谁，不言而喻。
虽说季北想过要跟他爸好好聊聊，但也不是现在，他还没做好准备。
犹豫了片刻，脚尖一转，坐在苏南絮旁边。
季绍生肉眼可见的失望，不过转瞬即逝，继续和苏绍军攀谈起来。
“你干嘛坐这？”
季北眉梢一挑，“我不能坐吗？”
苏南絮是希望季家父子俩能借这个机会和好，但万事都需要一个过程，两人冷战了这么多年，要想一夜之间修复关系，无异于天方夜谭。
“季北，你是不是紧张了？”就跟他第一次见到苏绍军那样。
季北沉默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苏南絮轻轻拍了下他的腿，像是无声安慰。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苏绍军扭头过来问他，而后又笑着对季绍生说：“季老哥啊，你瞧这两个孩子，关系那就跟亲兄弟似的，刚刚在车上，这俩孩子也是，偷偷背着我聊天，生怕被我听到，在如今这个社会啊，能玩得这么好，实在难得。”
季绍生看着这两孩子，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我家季北从小就孤僻，脾气也不好，南絮跟他相处，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没有！”苏南絮立刻反驳，“叔叔，季北他性格真的挺好的，而且也很会照顾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是差了那么一点，但绝对只有一丁点，还乐于助人，在生活和学习上，都帮了我很多。”
苏绍军也替季北说话，“季老哥，你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虽然我跟小季才见过几次，但他绝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小季真的是个好孩子，倒是我家南絮，除了吃和睡，干啥啥不会，这多亏了小季性子好，才没把他赶出去，我啊，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他。”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都快把季北给夸上天了，身为季北的父亲，季绍生能不开心嘛，那张经常板着的脸，也浮起笑纹，让小五又多加了两个菜。
两个父亲都不是嗜酒之人，不过难得碰到聊得来的，也就多喝了几杯，饭菜还没上齐，两人就喝了小半瓶。
席间，季绍生出去接了个电话。
苏绍军凑过来，对季北小声说：“你爸，不错！”
苏南絮有些嫌弃他身上的酒味，“要不你俩继续喝？我跟季北回去写作业了。”
“那怎么行？今天你俩是主角，你们走了那叫个什么事？”
这时，季五走进来，“小北，你爸可能喝得有点多了，要不，你去看看？”
季北哪能不知道他爸的酒量，这显然是有话要跟他说。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一直逃避也不是他的性子。
“嗯，我出去看看。”季北起身离开包厢。
季五也借口出去抽根烟，屋内只剩下苏家父子两。
苏绍军有些八卦，“看来，小季的童年过得也不太幸福啊。”
“您不刚说他爸挺好的吗？”
“这做人是挺好的，但是做父亲嘛……不太行。”苏绍军拍拍自己的胸口，自嘲道：“就跟我一样。”
苏南絮沉默了下来。
苏绍军继续说：“我一直觉得，给你最好的生活，就是对你好，却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儿子，你跟爸说实话，这些年，是不是怨我，怪我？”
刹那间，苏南絮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滚烫的泪珠却一颗颗砸在苏绍军的手背上。
苏绍军一怔，满眼心疼。
他紧紧搂住苏南絮的肩膀，一直说：“是爸不好，是爸错了……”
其实苏南絮有许多话想说，想问，但心中这些疑问，在此刻全都瞬间消失。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寥寥数语，却解开父子多年的心结。
有些话，迟到了很多年，但终会听到。
-
阿嚏——！
夜晚的气温着实有些低，苏南絮穿得不少，还是在街头冻得瑟瑟发抖。
苏绍军和季绍生原本都还矜持着，却在跟儿子谈过心之后，一起放飞自我，醉得不省人事。
季五直接在旁边的酒店开了两间房，把这两人送了进去，之后再送苏南絮他们回家。
季北转过来帮他挡着风，“怎么不在里面等？”
“我原想着里面闷得很，出来透透气，谁想到这鬼天气，冻死我了~”苏南絮最后还发了一个颤音。
季北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帮他捂捂手。
苏南絮立刻躲开了，“别，刚刚就被你哥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你说呢？”苏南絮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明知故问。”
两个少年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膜，轻轻一戳就破。
也不知道是少年心气，谁都不愿做那个先戳破的人，还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东西。
-
两个不靠谱的爹一醉方休，造成的后果就是——
苏南絮感冒发烧，差点烧到三十八度。
原本他还想坚持一下去学校，毕竟马上就要月考了，一刻也不能耽误，但他实在头疼得不行，李海峰给他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虚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了似的，勒令让他在家修养。
季北也劝他，“你这样就算去学校，也听不进去，反倒是会加重病情，耽误更多时间。”
要不怎么说季北完全把他拿捏地死死的。
“那好吧。”苏南絮勉强答应。
季北本也想留下，但被苏南絮赶出去了，理由依旧是，他需要有人帮他记笔记。
等到屋内空无一人，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喝了药之后，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
直到中午苏绍军过来给他送饭，他才稍微清醒点。
苏绍军看到他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当然，他也很心虚。
“儿啊，你要是实在难受得很，要不咱们还是上医院瞧瞧去吧？”
“不用了，我吃了药好多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个会要开吗？”
“你都这样了我还开什么会啊！”苏绍军把小米粥放微波炉里加热，还顺便给他冲了杯牛奶，“南絮，这季家的小子口味跟你差不多啊，我看冰箱里都是你喜欢吃的。”
苏南絮被他这句话差点呛住。
“大概，就是这么巧吧。”
父子俩相顾无言。
吃完饭后，苏南絮本想睡一觉，但兴许是上午睡多了，反而睡不着。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苏南絮把窗帘拉开，让大片阳光洒进来，把椅子搬到阳台上，看着电脑里季北发来的课上的习题，认真做了起来。
苏绍军的父爱依旧稳定发挥，不但把餐桌收拾了，还把客厅打扫了一遍。
要不是苏南絮拦着，他恐怕要把季北家翻个底朝天。
做完这些，苏绍军在客厅来回踱步，每每看向苏南絮，欲言又止。
苏南絮没管他，让他先发发疯。
等他做完一套题，又让季北帮他改了之后，才到客厅去接水，顺便慰问一下他的老父亲，“有话你就说，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接受不了？就算你现在告诉我，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也能坦然面对。”
苏绍军愣了一下，“额，这倒没有，不过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苏南絮：“……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我就继续看书了。”
“说！”苏绍军拉住自家儿子，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其实，我是想跟你聊聊你之后的事。”
“嗯，你聊。”苏南絮又开始犯困。
“昨晚我跟小季聊过了，我觉得他说得对，你现在住在他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苏南絮瞪大眼睛，瞬间清醒，“你俩昨晚什么时候聊的？我怎么不知道？”
“嗐，还能啥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呗。”
“就那么几分钟，他就把你说服了？”
“对啊，要不说小季就是聪明呢，看事情很全面啊，这点像他爸，以后肯定也时候优秀的商人。”
说着，苏绍军又跑偏了，从里到外把季北夸了个遍，最后还要来个感慨，“也不知道这么优秀的小子，今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
他又突然转向苏南絮，一脸八卦，“小季这样的，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吧？他，有没有交女朋呀？”
“……没。”
“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我跟你说，你爸我可不是那种老迂腐，学生时代是最单纯的，要是碰上真心喜欢的，那就不能错过，不然，那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苏南絮突然目光开始涣散，眼前莫名出现了某人的身影。
直到苏绍军叫了他好几声才回神。
“啊？您刚刚说什么？”
苏绍军啧了几声，“还说没喜欢的人，瞧你刚刚的表情，是想到了谁？”
苏南絮不知道自己刚刚什么表情，但被苏绍军这么一问，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匆忙结束这个早已跑偏的话题，“行了，不跟你说了，我看书了，您要是没事，就赶紧去处理您公司的事吧。”
这三个小时，估计都打了几十通电话了。
苏绍军讪笑一声，“行，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还有，你妈那边……其实她也很关心你，只不过……”
“我知道。”苏南絮抬头看他，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怀孕了。”
苏绍军低头自嘲，“我儿子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
苏南絮不知道季北到底跟苏绍军说了什么，但他还是答应让他继续住在季北家，而他则在三天后离开国内。据苏绍军自己所说，他还是决定回国发展，这段时间把海外的资产处理一下，之后就回来陪他。
“要不了多久，等你高三，我肯定能回来陪你。”这是苏绍军临走前给苏南絮的承诺。
苏南絮没说什么，只让他路上小心。
之后几天，苏南絮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连带着向来以玩乐为主的文熙都被感染，学习态度还受到了各科老师的夸奖。
直到国庆节放假前夕，苏南絮看着手中120分的数学试卷，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张卷子的难度应该比月考试卷稍微高点。”
“那就是说，月考我说不定能上130？”苏南絮顿时兴奋起来。
“如果题目出得中规中矩的话，应该可以。”
季北这话说得很保守，但苏南絮却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段时间，季北一直按照月考要考的内容，让他做针对性练习，但他底子弱，基础不牢，这题不说偏难怪，只要稍微考一下别的知识点，他可能就要露馅了。
苏南絮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低头而酸痛的肩膀，提议道：“要不，国庆节假期我们去烧个香，拜个佛吧？”
他之前查过了，上次去的竟然是求姻缘的，这次他可要求对了，别又求来奇奇怪怪的东西。
还有两天放假，他提前做好攻略，来回半天的时间，应该不耽误看书。
毕竟这几天，他把弦绷得太紧，再看下去，恐怕要疯。
季北拿出计划表，“可以，来得及。”
苏南絮的进度比他料想中的要快，国庆节出去放松个一两天，完全没问题。
更何况，这几天的囡仔，开口是数学，闭口是物理，醒了是化学，睡了是生物，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也要疯。
周三最后一节是班会，李海峰除了学校有事要通知，一般都是让他们做作业，或者是请几位学习好的、进步快的上讲台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今天都打铃几分钟了还没进来，估计是在开会。
苏南絮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一个哈欠刚打了一半，就听夏剑冲进来大声说：“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到了——！”
这丫真会吊人胃口！
张梁一个橡皮扔过去，“有屁快放！不然我把你扔出去！”
夏剑眼疾手快接住橡皮，而后让前后排的同学把门窗关上，极为神秘。
“到底什么事？马上要放假了，你别逼我揍你啊。”
夏剑叹口气，“我刚刚听张校长说，原本是国庆节假期之后的月考，要挪到明后两天了。”
这一说法自然没人相信。
“怎么可能，卷子都还没出，让我们考空气啊？”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行行行，你继续说。”
夏剑又回座位喝了口水，在犯众怒挨揍之前才开口：“咱们学校的卷子是没出完，但是一中的出完了，听张校长的意思是，这次月考，咱们几个学校来一次联考，用的是一中的卷子，我刚刚已经向一中的人求证过了，他们确实是明天考试，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啊。”
“我去！不会来真的吧，搞突然袭击啊！”
教室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而苏南絮那个打了一半的哈欠，也没法继续，硬生生闭上了嘴。
“假的吧！”
苏南絮不愿相信，拿出手机找人求证。
季北刚想问，就看见聊天框上显示的是俞维的名字。
身子瞬间僵硬了一下。
而后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找谁问？”
“俞维啊。”苏南絮回答得倒是坦然。
“你怎么有他联系方式？”
“一直都有啊。”苏南絮有些疑惑，“我们以前是同桌。”
季北转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嘴唇微抿，眉心紧蹙。
苏南絮此刻一心扑在时间未定的月考上，没注意到他的现任同桌，因为他的前任同桌，都快要被醋缸子淹没了。
-囡仔：你们明天月考？
-俞维：？？？
-囡仔：啧，打屁问号，说话。
正在收拾书包的俞维看到对面发来的这句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这还是以前那个苏南絮吗？
脏话都会说了。
肯定是被季北带坏的。
俞维打了一堆话，发出去之前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殷勤，到时候又让苏南絮误会可就不好了。
删了重新打。
只冷漠地回复了一个嗯字。
几乎就在下一秒，对方立刻回复。
-囡仔：这么长时间就打了一个嗯字，你是不是拼音没学好，连字都不会打了？
无缘无故被怼了一通的俞维莫名委屈。
他刚想反驳，对面又来了一句。
-囡仔：是不是要联考？
-俞维：嗯。
这次俞维回得倒是快，生怕自己又被一顿怼。
但之后聊天框就没了动静。
他纠结半天，还是决定为一下怎么了。
“就三个字，应该也不会显得我太主动？”
俞维边自言自语边发送消息。
结果——
红色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
月考前一天，俞维成功心态崩了。
-
苏南絮震惊地看着季北这一系列操作，“这样真的好吗？”
季北默默帮他把手机收起来，揉揉他的头发，“马上就要考试了，免得他分心，不过现在看来明天月考应该是确定了，咱们得加快进度了，今天主要复习复习数学和生物。”
“哦，好。”
苏南絮也顺利被他带偏。
不过季北这句话，却让他一直慌张地不行的心脏慢慢平稳下来。
即便复习时间比计划中少了几天，即便明天的考试结果并不能使他满意，但正如季北所说，这段时间的努力不会骗人，他要做的，就是相信季北，跟着他的脚步。
事事总难以预料，不能每件事都能按照预定的轨道发生。
苏南絮深吸一口气，重新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试卷，把刚刚做的那套题复盘一下。
之后李海峰进来，再次宣布了这个消息。
虽然他们早已知晓，但还是忍不住一片哀嚎，不仅是他们班，整个楼层的嚎叫此起彼伏。
就连李海峰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的是高二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养了一批狼，行了啊，学校也是为你们考虑，七天假一放，你们心还不都野了，再考试，这成绩能看吗？最后一节课也不上了，你们把桌子收拾一下，还是像以前一样，教室里放三十张课桌，桌肚不许放书，其他桌子放到教室外边，值日生留下来打扫卫生，明天早上早读正常，别迟到了啊。”
苏南絮他们最后一排的桌子要搬到外面。
他把晚上回去要看的资料找出来，忽的，脚下掉落一片梧桐叶。
他正要捡起来看，文熙突然凑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囡仔，厉垣说晚上咱们去突击一下，你方便吗？”
苏南絮立刻把梧桐叶捡起来塞进口袋里，“我，我当然方便。”
“你刚刚藏了什么东西？”文熙眼尖地看到了。
“没什么。”
“不会是，情书吧？”
“才不是！”
苏南絮快速躲开他，来到洗手间，把自己关进隔间里。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他慢慢把口袋里的梧桐叶拿出来。
这次，他终于看清上面的……四个字。
……季北真帅。
喀嚓——！
呵。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