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苏南絮是被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吵醒的，毛毯紧紧裹住上半身，两条腿却完全暴露在外面，脚底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寒战。
把毛毯从脖子上扯下来，那种窒息感终于消失了。
他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大脑开始放空。
昨晚的梦，很奇怪。
耳边传来开门声，苏南絮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早啊。”
季北顿了一下，顺手关上门，“早。”
将早饭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卫生间。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水声。
季北有运动的习惯，跑完步回来再冲个澡几乎是他每日必做。
等他出来后，发现沙发上的人依旧保持刚刚的动作，仿佛一个没了电的机器人。
季北皱紧眉头，刚要说些什么，又想起昨夜听到的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凉透的早餐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
这其实是苏南絮的老毛病了，早上起来总是会有一段时间不太清醒。
“季北，你去哪了？”苏南絮伸了个懒腰，起身把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的角落。
他对自己叠的“豆腐块”好像很满意，但在季北眼里，就像是随意窝成的一团。
“跑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强迫症发作，“昨晚……你说梦话了。”
“啊？”苏南絮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了？”
“忘了。”季北抬眸，视线与其对上又匆匆移开，装作毫不在意。
苏南絮噢了一声。
说起昨晚的梦，还真有些吓人。
早知道就不看那部丧尸片了。
而且，比丧尸更恐怖的是，一群丧尸围着他让他做试卷，考不到满分就要啃他的脑袋！
后来，他又梦到了季北，没想到他竟然混成了丧尸王！
当下苏南絮就做出了决定，与其因为考不到满分被其他丧尸分食，倒不如求求季北，让他无痛变成丧尸。
回过神来，季北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空气中散发着草莓甜腻的香味，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有些腻味，但对苏南絮来说刚刚好。
他接过牛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而这在季北看来，却觉得他愈发可怜，不过是一杯热牛奶。
*
苏南絮还是第一次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甚至产生季北是不是也穿越了的荒唐想法。
比如现在。
平时求他帮忙看一道题，要么爱答不理，要么就是要自己拿出杀手锏才勉为其难答应，怎么今天，还主动提出帮他看题？
苏南絮半信半疑递过去自己练习本。
季北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下一瞬，苏南絮突然扔掉练习本，一只手握住季北的椅子，用力拨转方向，让他正面对着自己，眼神死死盯着他，不错过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快问快答，咱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
“……有病。”
“快说！不然我就要对你实行制裁了！”
季北看苏南絮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根本是嘴比脑子快，要是继续追问什么制裁，怕是又要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拿着湿漉漉的眼神瞪着你。
“学校小树林。”
苏南絮眯了下眼，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还要思考，有问题，看来得加大难度了。
“下一题，那天我从你身上起来的时候按到你哪块腹肌？”
季北一口气没喘上来，疯狂地咳嗽起来。
苏南絮立马收起质问犯人的严肃表情，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这用的还是季北的身体啊，可不能让“他”给折腾坏了。
不过季北也可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分析。
脚尖一蹬地面，瞬间脱离了苏南絮的桎梏，面无表情，“想我帮你看题，拿什么来换。”
苏南絮一听到这熟悉的话，瞬间浑身清爽。
从地上捡起练习本，再次递了过去，“北哥，帮我看道题呗。”
*
有了季北的帮忙，苏南絮基本掌握了初中数学的框架逻辑，但遇到一些稍微复杂的，他还是转不过来弯。
季北讲解时，顺着他的思路，很快就能得到正确答案，但当他独自做题时，却怎么都解不出来。
在一道函数题上挣扎半天，草稿纸用了满满两张，最后满怀信心跟答案一对，差得十万八千里远……
“怎会如此啊！”
苏南絮好不容易建起的自信心又瞬间崩塌。
他不是原主，没有原主的脑子，永远也不可能考到那么高的分数。
解锁屏幕，在一个上了锁的相册里翻出一张截图，那是原来的苏南絮高一下学期的期末成绩，按照百分制换算，几乎每一门都在九十分以上。
再看看自己，连初中数学题都做得这么艰难。
唉。
正当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中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清白在人间]我哥现在在干嘛呢？
苏南絮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两下，回复消息。
[囝仔]看漫画。
在他还在初级迷宫里找不到出口时，季北已经完美通关高级迷宫，甚至找了好几条到达终点的路。
现在是他的休息时间。
[清白在人间]星星眼/快让我看看我哥在看什么漫画。
苏南絮原本想回答，在看见季永清的头像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他把自己刚刚算错的那道题拍下来，发送过去。
[囝仔]你哥让我考你一道题。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对面立刻回过来一张写上答案的照片。
嗯，完全正确。
[囝仔]你是不是做过这道题！
[清白在人间]切，这么简单的题还想难倒我？
崩塌了！彻底崩塌！
季永清还在不停发消息过来，告诉他虽然才初一，但他已经开始自学初二的内容了。
点开头像，加入黑名单。
谢谢，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他不停怀疑人生时，季北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
“嗯？”苏南絮没精打采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季北把手机递给他看。
全都是季永清发来的消息。
-哥，囝仔怎么了？他怎么突然把我拉黑了？
-哥，囝仔跟你在一起吗？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太对劲啊。
-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我们要不要报警！
虽然最后一句话有些扯，但好歹苏南絮是能看出来对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北哥，你弟比你有人情味啊。”苏南絮忍不住感慨，顺便把季永清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季北：……
早上有人情味的时候，被质疑他还是不是人。
趁着苏南絮回消息的时间，季北看到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试卷。
除了前面几道题，后面几乎全错。
不过从他写的答案上来看，不是丝毫没有进步，已经有做题的思路了。
这套卷子是他初中时嫌简单没做的竞赛题，相比较书上的习题，题目更绕，给出的条件也更隐晦，稍不注意就会踏进出题人设置的陷阱。
想到刚刚进来时苏南絮颓废的神情，他淡淡道：“这套卷子我给季永清做过。”
“真的？”苏南絮顿时睁大眼睛看着他。
季北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点头嗯了一声。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苏南絮坍塌的自信心又重新建立起来，忍不住感慨，“数学不愧是世界上最优美的符号。”
季北默默打开朋友圈。
十分钟之前，有个叫囝仔的发了条三百字的小作文，控诉数学的无情无理。
算了，他开心就好。
这时，班级群突然活跃了起来。
起因是一男同学说为了欢迎新同学，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吃个饭。
此条消息一出，众人纷纷同意，并@起柚子来。
苏南絮自然是没看见他的名字，这个聚餐应该也与他无关。
正当他准备继续和数学来场美妙的约会时，张梁在一众[柚子]中@了[囝仔]。
-囝仔一定要来啊，聚餐的地方离你住的小区很近，千万别找理由。
-就是就是。
底下有几个跟着附和的，苏南絮一看ID，都是被张梁拉进同一个群的。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心酸。
不过既然同学们如此“热情”地邀请他，他自然是不能推辞的，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便退出了聊天界面。
苏南絮面无表情地翻了下试卷，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随意地画着不知名的符号。
半分钟过后，他突然扭头看着季北，说道：“北哥，聚会你应该也会去吧？”苏南絮还担心季北不看群聊天，特意翻到了那条消息给他看，“喏，就是这个，柚子也去哦，虽然我是无所谓啦……”
季北现在真想拿面镜子给他，看看自己是怎么一脸兴奋地说出自己“毫不在意”的。
“你确定你要去？”
苏南絮：？
正当他心中疑惑时，张梁在发了一张聚餐计划表，并@了全体成员。
-这次聚餐为大家带来的是夏剑同志特意从他表哥那窃取的机密文件，《奥赛经典-组合问题》，由于大家都知道我的数学水平，所以这次就不参与了，不过我提前看了下题目，非常有难度，特别适合大家做饭前开胃菜。
-欢呼/欢呼
-撒花/撒花
“奥赛经典？饭前开胃？”苏南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季北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八班特色。”
“啊——！！！你杀了我吧！”
“那怎么好意思。”
“……你快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囝仔到底摸到了北哥第几块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