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常说, 没有个目的便开始行路,少不得是要走岔道弯路,一辈子难出头的。这做经商做生意也是如此。
所以周梨并非是贸然在没有了解外面市场的情况下就大量收购起水果来。
因刚才回衙门时候, 得了和顾十一那边说了几句话,他是顾家的老人了,虽说没有去管这生意上的事情, 但终究是耳目濡染,哪里会不知道一些消息呢?
所以听他说如今江南那清明后就遭了两回冰雹,满树的果子都被砸落了不少,即便是有那顽强留下来的,往后卖相都不会好。
如此一来,江南今年对于水果自然是供不应求。又说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果树也是一样的, 即便这屛玉县和儋州都是属于这样的环境气候, 有些水果也是大同小异。
也就出在这个异上。
除了味道的不同之外,熟的时间也是相差了不少。也是这样,周梨这收购水果让顾家的三艘大船返航时候运送过去,自然是不怕砸手里。
当然,主要也是现在的屛玉县,牛肉干或是腊鱼虾干等等,那都是拿不出来的, 药材又仅够自用, 所以只有这水果是现成又无限的。
这衙门金商馆要收购水果的告示一贴出来,不多会儿消息就传开了。
便是奇兰镇那边,也忙着去挖雪莲果。
他们那雪莲果非彼雪莲, 而是生长在泥土里,有些像是红薯一般模样的茎块果实。
特殊的气候环境, 造就了他们那边水果的短缺,所以这一桩生意上,他们并不占便宜,赚不了几个铜板来。
不过其实周梨这收购的价格本来也不算高,因为这是第一次朝外出售水果,市场虽有,但能卖到什么价格,到那边还能有多少好果子,周梨都暂时不清楚。
所以除去这要朝景家村快速订购一批箩筐的成本之外,还有这找顾家运送的费用,总不能因为顾少凌的缘故,就使劲薅人羊毛。
这一点,大家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周梨让采桑清晰明了地写在了告示里。更何况这些果子,周梨不买,绝大部分其实是烂在树上的,大家反正也吃不完。
如今多少能换几个钱,众人还是乐意的。
尤其是听闻这一次三艘大船带来了不少稀奇的物资,不管是大人小孩都等着买。他们虽是最近在集上赚了不少银子,但实在是害怕这银子一花完就没了,因此如今只想另外赚,这些银子就做压箱底看荷包用的。
周梨将上官飞隽带着忙到了天黑,直至石云雅那边打发了亲近的嬷嬷来找他晚饭,他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临走时只朝周梨再三提醒:“阿梨姐,你可不要反悔,明天一定要叫人来喊我。”
周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晚饭都还没顾得上吃,以至于这尾巴一般跟在她身后的上官飞隽也饿着肚子。
“晓得了,你且回去,好生听你嫂子的话。”周梨头都没抬,一双美眸只飞快地扫视着下面送来的账本。
上官飞隽晓得她也实在是忙,毕竟这一个下午是亲眼目睹了,倒也不介意,一面跟着石云雅的嬷嬷回去,一面继续扯着嗓子叮嘱。
待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采桑那里已经回家休息去了,就莫元夕和萝卜崽在这里,外头传来白亦初他们的声音,听得周梨这里还没顾得上吃晚饭,白亦初白撩起袍裾进来,朝莫元夕和萝卜崽道:“你俩先回去吃饭吧。”
又伸手将周梨那账本强行给收起来,“你也是,天大的事情还能大得过吃饭?”说罢拉着她,一面要将灯盏给吹了。
周梨才不情愿地将眼神从账本上抬起,面带着几分愠怒,但并非是对白亦初,而是对以前那伙强盗:“这些天杀的,这些年屛玉县老百姓手里的现银几乎都在他们手里,到底是给藏到了哪里去?”
因听得挈炆顾少凌他们都在外头,又问:“既然将那另外一伙强盗都找到了,那这钱财呢?”即便是能追回来一部份也好啊。
“说来只怕你不信,这些强盗本事不大,心却是比天还高,从这里搜刮来的好处,顺着南眉河也没到南海,只从一条小分流就直接上了海去,是打算在那边的一处岛上称王建业的,奈何头两年叫海上一伙颇有名气的海盗遇着,什么都没给他们剩下。”
终究是不义之财,他们也是护不住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做正经事,其实绝大部分用在他们去修南眉河的河道了。
他们来时就几番坎坷,绝大部分人都折在了河里,所以后来是在河上花了大功夫,将这河道彻底打通。
也是如此,这两年来这些强盗才开始才外面贩卖奇兰镇那边抢来的牲畜,杀了取皮毛到走南海路线出去卖。
“报应!”听着是解气,可是银子没追回来,周梨还是有些惋惜。一起同白亦初出了这屋子,外面是清风明月,银色月光淌满了一地,只见顾少凌挈炆小狮子不知道在说什么,人人脸上神色都万分精
彩。
而萧十策余江海等人,则蹲在一旁的石阶上,也不晓得在聊个什么。
他们见了周梨和白亦初出来,都起身齐齐走过来,各自打了招呼。
只听萧十策说道:“我已经通知了小商和韩兄。”
挈炆那边也说道:“陈兄那里,说是没得空,咱们商量什么,他都同意,回头叫个人告诉他便是。”陈慕那满脑子都是钻研他的机关术,自然是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更何况他也想早些做出好成绩来,也不用日夜担心着叫周梨被他连累了。反正如今他家那头还不知道他在这屛玉县,更不晓得当初是周梨暗中帮忙,叫他偷偷跑到东海去。
而陈慕没有来,也是周梨意料中的,“那卢大哥?”
“他也不来,说到时候听你的安排就是。”卫大午回着周梨。
那卢晋安在神农属,周梨是他的管事,他说听周梨的安排,倒也没错。
白亦初听着商连城也还没来,便催促着周梨,“你先去吃饭,我们到花厅等你们。”原本给周梨带了些吃的,但见着既然大家人没来齐,周梨回去吃饭也来得及。
周梨忙应了,只急忙到隔壁家里吃饭,刚好赶上莫元夕和萝卜崽才狼吞虎咽完,各自去洗漱。
元氏在一头心疼不已,又是给夹菜又是给添饭递汤,“都怨咱这里帮不上忙,不然的话哪里叫你们几个这样劳累,阿初那孩子可是吃过了?”
“听说在集上吃过了,不必管他。”周梨满嘴的饭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的。
叫元氏生怕她被噎着,忙又说:“慢些,别急。”因实在难得遇着周梨,便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说道:“过几日你姐姐生日,这生日咱做虚不做实,今年她也是而立之年了,你们若是得空,还是早些回来,咱们一起吃顿便饭。”
周梨的印象里,她姐姐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忽然听得元氏说已经是三十,心下也有些恍惚,忍不住感慨道:“没曾想,已经是过了这许多年。”
“瞧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都成了大姑娘,难道你姐姐还能一直二十出头么?”元氏听得她的话,忍不住好笑起来。
周梨除了感慨她姐姐周秀珠已经是三十的年纪,更是惊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快要将近十个年头了。不过想来也难怪了,风风雨雨的都经历了这许多。
见着元氏还殷切地盼着,便朝她承诺道:“好,便是千万事情,那日也要早些回来同姐姐过生日。”一头也开始思索起来送什么礼物好些。
这些年来,家里算是宽裕,首饰头面衣物,周秀珠都是不少了的,所以周梨还真有些发愁。
一顿饭的功夫明显是不够她思考的,吃完了要赶紧去隔壁衙门,元氏只追在她后面一直送到门口,后来又不放心,只叫了殷十三娘跟过去。
殷十三娘如今没再像是从前那般寸步不离地跟着周梨,所以也分管了些事情来做。
但大事上她这个人真是不在行,能做的也就是送信跑腿一类,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废了,白活了这几十年,实在不如周梨他们这些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因此并不算太累,听得元氏的话,也忙跟了过去。
衙门还没来得及修葺,这短时间里应该是顾不上的,那正厅里,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加上因为是夜里,院子里有月光又凉爽。
所以都将长凳给搬了出来,三三两两坐在上面,或是直接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周梨来时,见着门口拴着的几匹马,便晓得商连城他们来了。
果然这一进来,见着除了商连城等人,还有不少镇子下面的寨主们。
镇子上并无管事,因为那些强盗□□的缘故,不许叫他们相互来往,所以那镇子也早不存在了,倒是分裂出几个村寨来。
反而是寨子里,这些年大家各自逐渐自己主事,倒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完善的管理系统。
所以这短时间里,白亦初这里也腾不出人手,镇子上就暂时没有打发人去。
也是如此,今儿的大会,也是把还在这县城里的寨主和村中管事们都请了过来。
一来是要与大家探讨这按照人头分田地之事,二来也是大家最在意的贸易经商。
反正两样都离不开周梨的神农属和金商馆。
分田制度是白亦初这些日子经过深思熟虑后制定出来的,在此前的人人均有田地的原计划上,又重新提出了几项。
但凡是本县城户籍之人,不管是男女或是老少,都有一份田地,至于是否有耕种能力,这个不在衙门的考虑范围之类。
反正田地给了他们,他们便是自己不种,可以租出给他人,但是原定的税赋一定要交。他们有了这份田地作为保障,孩童老人就算是无人管,也不会饿死。
再有就是老人去世后,田地收回,或是直接给他家中新生的直系血脉继承。嫁出去的分,娶进来的不分,就仍旧带着在娘家那一份。
如果女儿嫁得远,回娘家种地不方便,可与衙门这边提出申请,在她所嫁之地兑换一份同等面积的土地,但却不能自己挑选,可在公家无主的田地里抽一份同等面积。
这样的话,可以保证每一份田地都不会荒废着,且这每年在农业的税赋这一块,也相对稳定。
而田地也分别为水田旱地以及果园在列。
至于山,现在因图纸并不完善,衙门这边也没来得及派人去现场勘察测量面积,所以几乎都是每个寨子共有,山林中所得的收益皆有他们村中人按人头平分。
考虑到奇兰镇和南眉河两岸的特殊性,所以河流湖泊草原等,也是村寨共有。
而奇兰镇往后畜牧会单独设立税赋出来,南眉河那边也一样,水产仍旧会制定税赋,和这田地是同等的。
但这一次因前来参加的寨主和管事们并不齐全,所以只能是商议,还要等他们回去传达给那些没有派人来参加的村寨们,下月十九统一回复,投票决定结果。
然在萧十策等人看来,这哪里还用得着考虑?人人都有田产,这是在外面的州府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更不要说这税赋简直就是象征性地收那么一点点,等同于没有一般。
一面又庆幸,亏得此处没有什么大家世族,不然白亦初这不论贵贱,按照人头平均分配田产,怕是要叫人口诛笔伐,骂个狗血淋头的。
奇寨老白玛等人都在场,他们对于白亦初这个提议是十分满意的,因为税赋确实是很低,人不该不知道好歹,毕竟往后这各处的山路,衙门都承诺了,要像是去一线峡那条路为标准。
这不得花多少银钱啊?仅凭着这点税赋,怕是一条路都难以修出来,到底还是衙门来垫大头。
而且朝廷那边的风声,他们虽是没有特别去关注,但也晓得是什么光景。朝廷是不会管他们的,也许将来这屛玉县的任何发展,需要钱财的地方,都指望着周姑娘的金商馆呢!
因此便宜收购水果什么的,他们都是大力支持。
那术木寨的奇寨老和久茂的杨蝶长从衙门里一出来,就指着身后破烂不堪的衙门同其他寨主和管事们说道:“咱们不能不讲道义,今日白大人将我们请来,件件都是我们老百姓们来考虑的,他这衙门破烂成了这样子,和我寨子里的圈没个什么区别了,四处漏风都没提一句要在上头花钱修葺,只一心一意为我们谋划好日子。”
所以希望各位回去传话,也莫要添油加醋,只要把原话带到,谁会不答应?除非脑子有问题。
然而白玛却有些担心,“我们罗西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附近好些寨子都还有几位土司老爷,他们怕是不愿意的。”
虽说他们这些年也被强盗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但寨子里仍旧是实行着以土司老爷一家为尊为首,余下的百姓们都如同奴隶,世代为他们做牛做马。
久茂的杨蝶长一听,扶正了头上插满了鲜艳羽毛的帽子,“我早就看着你们奇兰镇那些天杀的恶魔不顺眼了,自己还不是一样穷得裤子都穿不起了,还要讲究什么土司老爷的派头?也不知道你们的卓玛大神什么时候才能惩罚他们?”
他越说越气,只因他们寨子里有个缺心眼的姑娘,叫那奇兰镇这还实行着土司老爷的寨子里的一个奴隶哄了去,在那边过得生不如死,却又接不回来。
于是当下只愤怒道:“若是你们的卓玛大神还不降临主持公道,我便向紫罗山鬼祈求,让他叫我赶着大象去将他们的寨子给踏平
。”
白玛对于他的言论十分不满,“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何必要带着我们整个奇兰镇?又不是奇兰镇所有的村寨都还有那些天杀的畜生?”
奇寨老等人见着几句话的功夫,大家要吵起来,还在这衙门口,只急得不行,只忙劝着:“诸位诸位,冷静些。里头的大人们还在商议旁的事情,为了咱们算是鞠躬尽瘁了,咱们实在不该不知道好歹,就在衙门口吵起来。”
有人也趁机劝着那杨蝶长,“是了,杨大哥你冷静几分,我看着这位白大人今日所跟我们说的这些话,并非是玩笑,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为我们老百姓做主。既然如此,若是那些土司老爷还要摆谱,少不得衙门就打发人去,摘了他们的脑壳,既不用等紫罗山鬼出手,也不用卓玛大神费心。”
众人连连附和,也是说这白大人的家眷和其他管事们的亲人朋友,也都和老百姓们一般,没有什么特权,田地也是靠抽签,也没有多出半分半亩。
所以肯定是不能容忍那些土司们的专横跋扈。
如此一般劝说,那白玛才作罢,大家也都散了去,只准备明日一早就各自回去。一来是准备可长久存放的水果,二来也是要将今日开会得的消息通知下去。
他们是走了,白亦初周梨他们这里,却还继续商议着屛玉县的未来建设。
眼下最重要的,左右就是那南眉河边上码头的建设,挈炆明日就要赶紧乘着小舟回去。
奇兰镇那边古抜寨子的次仁,早就已经带着人过去了,石头也有了来路,就在不远处的山上,但仍旧需要人工运送。
好在久茂这边也打发了人,很快象群就会被赶到南眉河边上。
加上这边的天气还算是稳定,即便时常有倾盆大雨,但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并不会影响工程的进度。
反正那雨,就像是固定了早晚给花草树木浇水一般。
又因是在山里,离海边又远,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大的天灾,反正根据这地方县志所记载,往上几百年里,天气都十分稳定。
至于一直没有发展起来,皆是因为紫萝山脉的缘故,二来又是早年的南眉河没有开启和河道。
说起来,这一伙强盗也不是没有功劳,他们是下了苦力,将这河道狭窄处给扩宽的。
不然这一次顾家的船肯定是过不能,更不可能说顺利到达南眉河边上了。
只是这说起来又有些叫人气恼,大虞这些年花在这屛玉县的心思,还不如一伙强盗十年的时间要多。
但凡早些将那河面扩宽,也不至于将屛玉县长久处于这样的落后之中。
他们的会议一直到子时二刻左右。
韩玉真果然是将火羽卫的令牌交了出来,让萧十策来接手。萧十策接手也是顺理成章,毕竟甲字军三个队往后都归这火羽卫。
他原本就是霍轻舟的副将,甲字军那是老熟人了,也好管理着。
只不过后来大家考虑到如今挈炆修路是个难事情,便把三队的商连城给分了出去,如今归属在路政司,辅佐挈炆修桥铺路,二来他仍旧管着一线峡的卤水塘,也是责任重大。
反正因为人手的短缺,所以几乎都是一人兼多职。
锻造阁是司马垣的管事,只不过他远在那紫萝山脉下的临渊洼,根本就没有及时来参加今日的会议。
但有人在旁边拿炭笔飞快地记下了今日会议的内容,到时候会给他转一份过去。
除了修桥铺路之事,便是各工坊的建造等,反正一切都是围绕着生活发展而来。
到了这子夜二时,大家已经都卷得不行,也都各自告辞回去。
周梨和白亦初出来,见殷十三娘靠在门口只剩下半个的石狮子上打盹,只叫了她一声。
用脚指头想都晓得,必然是元氏喊她过来的。
所以见殷十三娘揉着眼睛起身,便道:“总共隔了一堵墙罢了,你何必听元姨的,自己早些休息就是,更何况阿初他们还跟着呢!”
殷十三娘摆摆手,浑不在意,“哪里睡都一样,这里还凉爽呢!”说罢,见着挈炆小狮子顾少凌他们几个走在一处,分明就是有意让周梨和白亦初独处的,自己也不能不懂事,于是只同他两个告辞,先用轻功翻墙回去了。
其实也不用特意用轻功,这院子虽是大,但和县城的城墙一般,坏了好几处呢!
她只需要往前面多走几步就能翻过去。
不过大部份地方,已经叫元氏从景家村那边捡了不少他们不要的边角竹料,简单编织了些围栏挡在那里。
月色之下,这破烂清晰可见,不过这般的清风半夜鸣蝉里,到不觉得有多潦倒可怜,反而觉得别有一番诗意。
此刻县城里的相貌,怕是人间最好了。从白亦初他们斩杀了那些强盗以来,除了那日抓了两个小偷之外,便没有任何案子发生。
所以其实可以说,现在屛玉县里算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风貌了。
不过人多了,环境自然是会发生变化的,到时候可说不准,所以火羽卫的存在是十分有必要的。
总是能防患于未然。
转眼到了家门口,周梨忽想起元氏与她说姐姐过生日的话,便道:“对了,过两日我姐姐三十的生日,元姨叫我们早些回,你这几日应该不去下面的寨子吧?”
她反正是要去南眉河那边的,但可能会过几日才去,因为眼下手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白亦初还真要去奇兰镇一趟,上次去就发现了,有些寨子里还有这土司老爷呢!他尊重他们的土司文化,但前提是不能叫他们在寨子里将一切垄断,得合理分配着各种利益,不能叫寨子里的老百姓们将骨血也献给他们。
但是听到周梨说,便道:“我晚一天出发也行,路上快马加鞭,应该是不耽误的。”
周梨点点头,“正好你去奇兰镇,我也要去南眉河边。”又说这一次公孙溶仍旧要跟着顾家的船只出去,毕竟他们不好所有一切都甩给顾家,这样实在不仗义,更何况这满船的果子,还要到那边找人出售。
虽然周梨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叫云众山那边先来接洽,但到底需要人去张罗。
就是有些担心公孙溶这性子,“不晓得老四究竟靠谱不,他如今虽说有些改善,但多说两句话,仍旧是脸红心跳的,知晓他性子的还好,若是那不知道的,怕要起误会了。”
更何况,奇兰镇那边还要买牛羊马,也不单独只是罗西寨需要,大部份寨子都来自己这里交了订金。
所以这是好大一笔生意,还要从北方那边运送牲畜过来。她甚至想,要不自己亲自去一趟算了。
白亦初却是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柳兄过几日便也要到了,到时候请他帮忙做周旋,再有表哥那边也有这般擅于行商之人,他也晓得这里短缺什么,没准早就已经在外置办好了,倒是只需要到岸上去接来就可。”
但这都只是有可能,周梨此刻只十分怀念自己那个世界的通讯了。不然的话直接给发个消息,就不用在这里多担忧。
不过见白亦初已经做了打算,便道:“也好,这事儿那边有人办着,我也早些将这些工坊给开设起来。”
除了早前的酱醋等工坊,且还要烧砖烧瓦等。
反正如今数下来,类别就是数十个不等。
且大部份都只能建造在各自的寨子里,也就意味着这大部份的地方,她都要亲自去看一眼。
所以今年她有大半的时间不会在这县城里待着。
好在还有个莫元夕跟着分担着。
这回家的路本就不长,两人早就进了院子,只在庭院里说了几句,因也怕扰了大家休息,方也各自回去。
这样忙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花雪月的?周梨连白亦初那八块腹肌都没工夫去想了,回了屋子里简单洗漱,泡了个脚就一头睡下。
半夜又来了一场雨,干燥了几日才飞扬起来的尘土,又被洗刷得干净,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清澈了几分,隔空所望去远处山河树木,竟是无比清晰,似就在眼前,那高大的望天树上,鲜嫩的藤条缠绕而上。
周梨起来个大早,坐在窗前梳头,一面看着远处的山峦叠翠。
阿荣又在开始扫昨晚夜雨打落的花,见着周梨便冲她笑着打招呼:“姑娘早上安好。”
“你干娘今儿熬的什么粥?”周梨问她,手指翻飞间,一头乌丝便固定在了头上,她捡起早准备好的簪子固定住,见院子里开得甚好的素馨花,朝阿荣喊道:“给我剪一朵素馨花。”其实那素馨花,也就是俗称的鸡蛋花。
阿荣闻
言,只忙放下了扫帚,拿了小剪刀给她剪了一朵蛋黄色的素馨花来,“我也觉得这个发鬓佩这样花最好看了。”又说此处一年四季鲜花不断,且搭配发鬓衣裳都相配,原本那些头面,竟然都用不上了。
周梨笑着,“那是,那些头面虽是华丽,却终究是死物,如何能同这鲜花相比?”又见着阿容头上的两个发包上都分别套着两串茉莉花环,便问:“是你干娘给你买的?”
阿荣笑着,“买的茉莉花,我和若素姑娘学着半月镇的姐姐们串的。”
“有些样子了,学得不错。”周梨说着,只将梳子放回去,用阿叶这几日拿玫瑰花做出来纯露擦了擦脸,也就出来了。
正好安之跑来喊她吃饭,快十岁的孩子了,眉眼逐渐长开,虽还是满脸的稚气,但却没有许家人的影子。
但也不大像是周梨她姐姐周秀珠。用元氏的话说,像是周梨她娘,像是白家那边的人,白家人的眼睛鼻子都特别好看。
周梨当时听到的时候,不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眼睛,“人人见着我,都最先夸赞我的眼睛好看,莫不是也像我娘?”但又疑惑,元氏来周家的时候,她娘都没了。
后来又听说,她娘早前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元氏小时候在集市上遇到过。
既是提起白家人,哪怕白家那边人丁凋零,当年又因为那天灾接二连三,如今所活下来几人,又在何处?周梨还是没有放弃,这些年一直都在打听。
只不过仍旧没得好消息罢了。
所以当时听得元氏说起白家人,少不得是感慨一回。
这厢她和安之说着话到了花厅里,却见上官飞隽已经等在这里了。“吃早饭了么?你嫂子晓得你过来?”
“晓得,她睡不来吊床,拉着嬷嬷跟她一起在地板上打了地铺,起得早呢!”上官飞隽回着,眼睛则往饭桌上瞟,“这白脚虾真大,为何上京那边没有?”
“上京的水可养不出来这么大的白脚虾。”周梨见他那眼馋的样子,便晓得是没吃饭就过来了,只招呼着坐下。
片刻后白亦初也和顾少凌并肩二来,嘴里说的都是公事,周梨也就没去打扰,只叫若素去催小一和朱嬛嬛快些吃了早饭,领着这上官飞隽去小苍山。
上官飞隽却是见着小一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比他大了不过两三岁,另外一个朱嬛嬛弱不禁风的,小手小脚,哪里是种田的样子?
一时间是对于周梨给自己分派的差事产生了怀疑之心。
但碍于白亦初在场,他也没敢问出口,只吃过了早饭,接了朱嬛嬛和小一递来的斗笠,有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样子,同他两个骑着毛驴出城了。
自不必多说上官飞隽这一日小苍山得了什么体验感,只说那玉笙烟和石云雅见着大家各自都忙,连着周梨家这边元氏和若素她们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反观是她两个闲赋着不说,石云雅身边还带着一个伺候她的嬷嬷。
便也是觉得怪怪的。
所以晚上也是到周家这边来蹲守着周梨,问周梨可否能与她们俩安排差事?
玉笙烟还好,到底是有些武功在身上,但是那石云雅温柔如水,又是锦衣玉食,那一双纤纤玉手一辈子是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如何能做得了这些个苦差事?
便道:“哪里需要我给你们找事情做?你们住的那院子也是四面漏风,花花草草虽是茂盛,却也是要叫人给打理,你们能将那院子收拾出来便是了。”
石云雅一脸的愕然,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也要自己来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想问周梨却也不好意思,只回头同她那嬷嬷商量起来。
至于玉笙烟,则是死皮赖脸跟在周梨身边。
周梨是万万没有想到,石云雅美是美,说话又温柔似水,单瞧着也叫人赏心悦目。可她竟然是个笨蛋美人,难怪当初会叫她那庶妹陷害,上了这长安侯府续弦的花轿。
不过是半天的功夫,石云雅带着她那同样不知人间烟火、五谷不分的嬷嬷收拾院子,就险些将大半个院子给烧了去。
亏得此处不缺水,城中小溪流甚多,所以叫大家察觉,三下五除二,方还火给扑灭了去。
后来问起,才晓得她和嬷嬷从院子里拔了不少野草,不知道如何安排,想起在上京时候,那秋冬交替之际,家中的仆人都是这般烧落叶的。
但此处是个什么环境?那上京的秋冬又什么光景?怎么可能一概而论?她俩点燃了野草后,只觉得呛鼻熏眼的,便躲得远远的,哪里晓得那风一吹,顿时火苗一下疯长,惹上了一旁用棕榈叶子盖的亭子。
那棕榈叶子长久在烈日也暴晒,早就已经晒干了,便是昨夜有雨一场,也没有浸透进去,以至于这火苗一惹,顿时就滋滋烧起来。
然后大火越惹越远,越烧越大。
那时候周梨并不在此处,压根不晓得,等听闻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但是这石云雅受到了惊吓又自责,竟是病倒了去。
她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听得石云雅身边的嬷嬷说,那韩知意已经来瞧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吃几贴药就能好起来。
也没顾得上回家,先和玉笙烟去看石云雅,却见石云雅哭得双眼通红,见了她更是满脸的愧色,“阿梨,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险些酿造出大祸来。”随后只抹着眼泪哭不停,一边忧心忡忡,往后如何面对大家?
周梨也没有想到,她和她这嬷嬷都是不懂得常识的,偏她又是好心,并非是有意,还是公孙曜的心尖尖,于是也不好训斥她。最后只宽慰道:“罢了,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你往后不要靠近火源便是了,这院子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张罗,若是觉得无聊,你去我家那边,同我元姨她们折菜叠花。”
这话起到多少安慰作用周梨不知道,但见院子都烧成了这个样子,也是不能住人了,索性那玉笙烟每日要跟着自己,便也是喊了她主仆一起搬过去。
上
官飞隽是和小一他们踩着月色回来的,刚好赶上晚饭。
昨夜因为要看守水田里的水线,晚上他和小一一起熬着,没能回来。
回来的路上,那上官飞隽就听得他嫂子的光辉事迹,如今眼见她一双眼睛哭得跟核桃一般,也就没好吱声说什么,反而要忍着这两日的辛苦疲劳,宽慰她:“人没有事就好了。”
他昨天本来以为周梨是随便找个事情糊弄他,哪里晓得到了那小苍山,整整两个白天和一个半夜里,他除了去蹲茅坑和吃饭喝水的时候,竟然是一刻不得闲的。
他觉得自己活了这十二三年来,加起来都没有像是两天这样忙碌过,本来一肚子的话要说,但现在吃过了晚饭,整个人累得虚脱都觉得快爬不起来,也是跑去和小一那里,脚脸都没洗,就四仰八叉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浑身酸痛得厉害,本想说今儿休息,却见朱嬛嬛一个细皮嫩肉的弱女子都已经背着笔墨竹箱要出发,他也是为了争一口气,忍着跟着出门去。
过了三两日,他终于是适应了这个节奏,对于自己每日所要做的事情,也要了大致的了解。
而石云雅这边,旁的事情她做不好,那叠荷花串茉莉花串倒是学得快,做得也是十分精致不说,还能做些花样出来,她一下就爱上了这一项事业,拉着嬷嬷去集上和自己一起摆摊。
先是觉得新鲜,又想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之人,没想到她这手艺过硬,前来买花串的山民们都夸赞不已。
使得她那愁眉苦脸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而这个时候,柳相惜的两艘船只也到南眉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