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心中也大惊, 难怪那何致蓝去看望霍莺莺的时候,要躲躲藏藏的了,感情这背后真有人在跟踪她, 且还要将霍莺莺置于死地。“她二人如何?”
“那霍莺莺本又才有些好起来的样子,如今受了惊吓,伤口裂开了, 我回来时还在昏迷中,也不敢找大夫瞧,那何致蓝在替她包扎。”殷十三娘给扔了个外伤常用的金疮药在那里。
但殷十三娘回来禀周梨,却不敢叫她去那边,免得叫那个神秘少年察觉,到时候牵连到周梨的身上来,只怕还会影响白亦初和挈炆春闱。
周梨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这两个姑娘虽是要管, 但总不能把大家都给搭了进去。
思虑片刻:“那这一阵子,麻烦十三娘一些,多顾着那里,我和少凌最近也少出门去。”只要等阿初他们进了考场,什么都好说。
又吩咐殷十三娘收拾些东西过去给她二人,想着那何致蓝怕是还得回长庆伯爵府里,便道:“那何小姐最近你也叫她莫要出府, 到底府里是比外头安全些, 那霍姑娘跟前,你就辛苦些。”
殷十三娘自是应了,只去吃饭, 周梨这里给收拾了些东西,她便去了文和巷子。
顾少凌看到殷十三娘这样早回来, 便晓得是有情况的,但奈何两人在屋子里,他也不便进周梨的房间,只急急等着。
偏殷十三娘吃饭的时候,那干活的两个媳妇在跟前,不便多问。
这会儿见着殷十三娘走了,才朝周梨使眼色,两人找个隐蔽之处,问了个明白。
听得这些个事儿,越发急了,“可惜了那霍小姐在昏迷之中,不然还能问个一二出来。”
眼下只盼着殷十三娘能将人看好,别在叫那神秘人跑来把她杀了。
周梨见他这样急急躁躁的,提醒着,“你冷静些,马上就要进考场了,你莫要露出马脚,叫他们俩晓得了。若是问起十三娘,就说我打发她在外头帮我探听消息。”
这样说话,两人一如既往行事,白亦初整日都在那书房里埋头看书,倒像是是没有察觉出个什么来。
而儋州那边顾家回了信,可把顾少凌激动得不行,却又有些害怕,不敢拆开信来瞧,就怕自己一时冲动在文安侯府暴露了身份,命运果真会像是那个方士所言,连累了全家。
于是只塞给了白亦初,“你来瞧。”
白亦初看了他那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倒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自己眼下也是有许多很在乎的人,当然也怕因为自己牵连了大家。
接了信来,拆开舒展开。
前面不过是些顾家人牵挂顾少凌的话,到后面才是正题,顾家主得了他的信后,立马就出海准备去找那方士的。
虽不知蓬莱岛在何处,但没想到运气好,刚出海就遇着了当年那方士。
却只说六年前蝰蛇星闪,因此这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顾少凌听白亦初复了这方士的话,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意思?那蝰蛇星不是帝王星么?换皇帝了?”
周梨摇着头,“当今圣上,应该是七年前吧?”一面看朝白亦初和挈炆,“六年前也没立新太子。莫非宫里有小皇子出生?”而这位小皇子就是这方士口中所说的蝰蛇星?将来的新帝王?
白亦初也在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少凌却是急得很,“我觉得他这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棱模两可,是不是算命都这样喜欢拿话糊弄人?”
可周梨觉得这多少算是一条线索,怎么都不能放弃,还在认真思考着,一面数着那年发生的大事,可是想来想,六年前她还在桐树村里,唯一数得上的大事,只有马家坝子塌了。
于是也很疑惑,只道:“算了,凡事往好的方向想,既然前面猜不透,后面不是说了一切皆有可能么?那不就是说,我们现在自救,总不是徒劳。”
白亦初和周梨一样,六年前只能想到马家坝子塌了,死了那许多人的大事件。
其实也不怪他俩,只因那时候就在小山村里,什么也接触不到?哪里晓得外面什么风声?
但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了,自打李晟夺了侄儿李木远的皇位后,这些年来一直未立太子,那么这蝰蛇星没准就是那年宫里新出生的皇子呢!
不过因这两三天就要进考场去了,虽这一次只考三日,但大家还是十分仔细小心。
也万幸那么多州府,白亦初这个芦州来的榜首并不惹人注目,加上他没有同其他州府的榜首们一般出去走动,人情来往,几乎是没人见过他,所以也是没有半个人出言讨论。
而且眼下大家所讨论的,重点都在太傅之子邵鹤轩和从小就有神童著称的崔氏崔亦辰。
所有人都在为争夺两人到底谁能夺得会元榜首而不可开交呢!
周梨开始打点他二人进考场的行李,想起柳相惜那里总是在这上面出岔子,只喊了萝卜崽去叮嘱一回。
接下来两日只叫白亦初他二人都好好歇息,就等着进考场去。
公孙曜也是将此事悬挂在心上的,夜里偷偷跑来看了一回,对白亦初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又告诉他,虽然玄虎令丢失了那么多年,到了当今圣上,已经是第三个皇帝再找了。
但是他失去了记忆,又没被拐卖了多次,天子便是认出了他,也只会想到霍将军在世时侯的功勋,更会怜他当年被拐卖的遭遇,到时候即便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也不会轻怠他。
所以即便是没入殿试,也不要紧。
白亦初嘴上只应着,要说有多乖巧便有多乖巧,但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儿郎,心智就算再怎么成熟,多少也有些小叛逆的。
等公孙曜一走,便不服气地同周梨说,“听着我表哥那话,我前
两次的榜首好像是用什么手段得来的一般?我虽是启蒙晚了,但我是认真学了的,也不是没有脑子,即便是那会元真是无缘了,但怎么可能连殿试都进不去?”
周梨见他竟然为这个事情生气,忍不住笑起来,“你想哪里去了?他不过是怕你压力大罢了,你不喜欢听,就左耳进右耳出,何必放在心上。不过也务必要将这会元给夺回来,我这次虽没在你头上压了身家,但也是拿出了不少银子的。”
白亦初见周梨还是一往如故地相信自己,顿时就高兴地笑起来,有些孩子气,“还是阿梨最好。”
顾少凌不服气,“我难道不好?我浑身上下就搜刮出了三两银子,全投你头上去了。”
“你那点碎银子,自个儿留着么?如何能同阿梨比?”白亦初转过头看朝阿梨,脸上又挂着了笑。
气得顾少凌连连翻白眼,心说等这些危机解决了,自己也要去找个可爱的姑娘来,整日在白亦初面前卿卿我我,气死他!
却忘记了,不说已经和玉笙烟拜了堂,便是两人本身也是有娃娃亲在身上的。
而开考在即,排队这个环节自然是少不得。
但到底是大都城,竟然有不少黄牛代排。
周梨本来想叫萝卜崽去排队的,不过听得有人代排,价格也不算是太贵,当即便招手喊了萝卜崽回来,“赚钱不就是拿来花,为了咱过得舒心的嘛,既然是有人帮忙排,何必去吃这苦头。”
她是晓得的,那有人轮换的还好,没人换的那挨饿了还好,最艰难的是憋屎憋尿了。而且这三月初的夜里,还是寒凉得很,若是为了这排队之事还惹了风寒,就更不划算。
顾少凌也是由衷而发,“有钱真好啊!”要是能回家就好了,不用再外过这样的苦日子。
进考场这日,早早就一起吃了早膳,周梨他们也是一起来到了考场前。
周梨虽是从黄牛手里订了靠前的位置,但到底前面还是有几十个人,便也要等个一时半会的。
便在人群里寻找安先生他们的身影。
当初只说到了这上京再联系,但来了人海茫茫的,也不知道何处去找他们。
所以周梨便想碰个运气。
运气是没有碰到,却见着了有人在食盒夹层里藏小抄被拖走了,听说以往辛苦考来的身份,也要被革了去,从此后就是个白丁,一辈子也不可能继续参加科举。
那人却是悲戚地大喊着,他是冤枉的。
可这话哪个信?更何况检查物品的考官也没工夫去同他查,很淡定地继续就检查下一个。
周梨也紧张起来,再次确定白亦初和挈炆的行李有没有问题,到底是为了这些事儿操心一回。
直至将白亦初和挈炆顺利送进考场,她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朝韩玉真道:“先生这些日子,辛苦了,如今阿初进了考场,你也比总是拘在家中,可四处走一走。”
韩玉真话不多,点了点头,但却也没去寻哪个,照例回了院子里。
周梨和顾少凌却是马不停蹄去文和巷子那边,这会儿反而没工夫去想白亦初和挈炆在考场里如何了?
自打那日殷十三娘过来后,为了以防万一,她便没再回银杏街那边,周梨让萝卜崽出去打听,晓得了何致蓝在长庆伯爵府,才放心了些。
果不其然,这会儿到文和巷子进了院,只见着殷十三娘和那位霍三娘霍莺莺在。
只不过她有些凄惨,殷十三娘只说受了伤,却没说这霍三娘竟然大半张脸都是刀疤。
纵然是周梨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对上霍三娘那半张脸上的疤痕好似几条蜈蚣一般来回交错盘着的脸,还是给吓了一跳。
虽是没敢去请大夫,但是殷十三娘在这方面,到底行家,霍三娘的身体远比当初那个哑巴婆子照顾要好得快些。
这会儿已经能起身,在院子里晒些太阳了。
但她也不知道殷十三娘是什么来路,是好是坏,便什么也不肯说。不过最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殷十三娘见了周梨和顾少凌,同她二人抱拳打了招呼,只拿眼神看了一眼坐在桂花树下发呆,一手遮挡着着那半张脸是的疤痕的霍三娘,“不说话,我问了几回。”若不是她能吃能喝,还晓得丁丑,不然真担心她脑子坏掉了。
眼下霍三娘见着忽然来的陌生面孔,一下戒备起来,把那半张脸都遮了去,开始慌张起来,“你们也要杀我么?”
她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想是因为庶女的缘故,那身子削瘦得很,头发也枯黄,但即便如此,从那没有被毁掉的半张脸依旧能看出来,她是个五官精致的小美人胚子。
只不过现在眼里满是惊慌,仿若那被猎人围捕的小鹿一般,眼睛里已经闪烁着泪光。
周梨见此,便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朝殷十三娘问:“那人没再来过吧?”
殷十三娘摇着头,“没,不过想要问什么,怕只有那何二姑娘嘴里才能问出来。”便朝周梨示意,可是要去‘请’?
她这个请,自然不可能是下帖子公明正大去请。
“试试。”周梨现在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何致蓝为何知道霍三娘被害,还能救了她?
于是今夜她也不打算回去了,只叫殷十三娘去长庆伯爵府的时候,顺道给那边留个信。
这段时间里,周梨也试着同这霍三娘交流,只不过一问她就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何二姑娘为何救你?”周梨又问她,尽量将声音语气放得软些。
她沉默了片刻,想着从前何致蓝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叫自己在宴会上丢尽了脸面。
可她又两次拼死救自己,以至于现在霍三娘都分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何致蓝?拼命救自己的,和宴会上叫自己丢脸的,真的是同一个么?
想是听得周梨非这上京口音,连日来这心中也是诸多的疑惑不解,急需找个发泄口,所以叫周梨一直问,终究是没绷住,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荒谬得很,从前踩踏我的人救了我,可是我从前真没得罪过什么人,凭何叫我受这样的大苦,名声尽毁就算了,脸也毁掉了,我怕是去庙里做姑子,也没人要我了。”
但也只说了这样一句,便嚎嚎大哭,周梨几番几次都没劝住。
见此,心想怕是她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免是有些可怜起她来,“也不晓得到底是谁这样害她?”
“还有哪个?肯定是那李司夜好高骛远,不愿意娶她这个庶女,才用这等下作手段罢了。”顾少凌几乎已经将李司夜钉在了心中下三滥那一列,所以下意识地就认为是他。
不过现在李司夜也没有像是早前说的那样,开春就回上京来。
想来是因为这霍三娘的事情,所以暂时不会回上京了。
霍三娘在一旁抱着膝盖
大哭,听得周梨和顾少凌的话,虽眼下也不知道她俩到底是什么人。
但听得他们两个提起李司夜,猛地将头抬起来,“你们认识他?”这个父亲给自己订下的未婚夫。
小娘本来还想着,自己总算得了一次好运气,叫父亲惦记了一回,往后嫁出去,离了将军府,该是能得好日子过的。
可是哪里晓得,迎接她的不是什么好日子,而是这生不如死的命运。想到这里,她那眼泪又流得更凶了。
“听说过。”周梨简单回复着她,见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便去厨房里煮饭。
虽是心急如焚,想要知晓霍三娘被害的前因后果,但也总不能饭都不吃?又夜露寒凉,便催促霍三娘进去休息,又怕她这样一直哭,越想越是绝望,只道:“你现在也不要多想,咱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如今你都不晓得谁害你,万不要去做傻事。”
那霍三娘人虽还小,但身体里到底是有着霍家血脉的,压根没有那样软弱,“我晓得。”只不过虽没寻死之心,却仍旧是控制不住,仍旧哭哭啼啼的。
吃了过晚饭,也没有睡意,都在等殷十三娘的消息。
不想着灯油都换了一回,转眼到了子夜,仍旧是不见殷十三娘的消息,叫周梨开始有些后悔起来,“别是那长庆府里也同宁安侯府一样,满院高手?”若是因此害了殷十三娘,反倒是只是自己的过错了。
然而就在周梨的担忧中,二更天的时候,更夫才从院子侧面的巷子里过去没多会儿,就听得院子里传来声音。
顾少凌倏地起身,满身戒备。
好在来的是殷十三娘,以及她背上昏睡中的何致蓝。
殷十三娘一进来,只将人扔到椅子上,一手去掐她的人中解释,“怕她大喊大叫,引来旁人。”一面又同周梨说,“那日和我交手的神秘人,也在长庆伯爵府里。”
一直撑着眼皮没有睡的霍三娘忽然站起身,恨恨地看朝何致蓝,几乎就认定了何致蓝自导自演害自己。
但她那怒声还未吼出。
又听得殷十三娘说,“那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何大姑娘。”
几乎是她这话音才落,顾少凌和周梨相视了一眼,他忍不住爆起粗口来,满是震惊不解,“在那军营中,我也算是天天盯着他的,何况军营里也没有女人,他怎么还是同这何婉音搭在一起了?”
周梨的梦里,何婉音和李司夜经历重重磨难修成正果。所以当下霍三娘被害,害她的人又在何婉音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
不怪周梨和顾少凌几乎都认定了,李司夜跟何婉音早就已经认识,甚至已经暗生情愫,所以为了阻止霍三娘嫁个李司夜,便使出了这样的法子来。
而顾少凌的骂声中,那何致蓝也醒了过来,除了那日在姐姐神秘侍卫手中救下自己的白发女人之外,还有一对少男少女。
但却是面生得很,她敢保证从未见过。不过下一瞬看到已经能下床走路的霍三娘,虽是晓得她脸上那疤痕是没有办法消去了,但见她好歹熬了一条命,仍旧是忍不住由衷欢喜,“你好起来了。”
但霍三娘却不像是周梨和顾少凌那般,算是知晓些天机的,仍旧觉得何致蓝害的自己。
哪怕殷十三娘说,那人是何大姑娘的暗卫。
所以这会儿看着何致蓝的好心肠,只觉得她万分虚伪,心肠和她的嘴巴一样歹毒,“你凭什么害我?就因我上次在宴会上拿了错拿了你的茶盅么?可当时你已经羞辱过我,你为何不愿意放过我,要将我毁掉?”
霍三娘越说越是愤恨,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仇恨,只朝着还躺在椅子上没有反应过来的何致蓝扑过去,两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但很轻而易举就叫殷十三娘给拉住了,周梨又嫌她吵得很,也什么都不知晓,便示意殷十三娘,除了那动穴,哑穴也一并给她封了,然后将她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周梨给那捂着喉咙干咳的何致蓝递了一杯茶,晓得对方也不可能轻易信自己,道出她所知晓的实情,便直接问:“霍姑娘被害,和你姐姐脱不了干洗吧?”
她这话问出,不单是何致蓝目光惊讶,便是一旁动弹不能且又不能说话的霍三娘更是满目的不信。
也是了,何婉音是上京第一才女,不但是长庆伯爵府的嫡长孙女,生得倾城容貌,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智惊艳绝伦。偏她性格还十分温婉,待人和睦,更从不像是何致蓝这般,瞧不起庶女。
于她的眼里,似乎人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尊卑可言,便是街道上的小乞丐,她都能蹲下身来同人说话。
这般的好女郎,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霍三娘想,她和何婉音无冤无仇的。
反而是这尖酸刻薄,自来又嚣张跋扈的何致蓝更有可能。
可惜霍三娘说不出话来,只能拿一双眼睛怨恨地看着何致蓝。
何致蓝也没有去喝茶,事实上在周梨问出那话的时候,她手里的茶盅就因为震惊而滑落了,茶水溅了一地。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周梨,直至那茶盅在地上滚落所发出的声音停止,房中又恢复了安静,她才像是反应了过来,瞳目似乎随着她的震惊而颤动着,紧张得口语不连:“我……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这话,算是给周梨和顾少凌确认了。何婉音和李司夜,果然这个时候已经有情愫了。
周梨也没回何致蓝的话,只问着,“你姐姐和李司夜何时认识的?”
何致蓝整个大脑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中,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旁的。
所以听到周梨问,只下意识就张口:“具体我不知道,只晓得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只不过那李公子继母过于严厉,李公子从来都是用郑三好的名义写信来给我姐姐身边的丫鬟。”但她也好奇这李司夜到底是个什么丰神俊朗的人物,叫她那心比天高的姐姐如此放在心上。
一听这话,顾少凌就更激动了,有些失态地一拳捶打在桌上,“我就说,老子日日夜夜盯着他,不曾见他往上京寄一封信,怎么就同何婉音搭上了?原来竟然是郑三好那个龟孙!”
周梨见他如此躁动,只安抚道:“你也冷静些,这事我也没想到。”不然早提醒顾少凌了。
周梨更没有想到是,何婉音跟李司夜竟然已经早就联系上了。
算着这时间,当时李司夜去参军的时候,这何婉音也才是及笄的姑娘罢了。
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同李司夜来往了。
果然是古代人的感情早熟么?
而顾少凌一拳头,叫何致蓝恢复了些理智,满脸戒备地扫视着他们几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明知晓我的身份,却将我半夜劫来,若是我父亲知道,绝对饶不得你们的。”
“你父亲又不疼你,怎么可能在你身上花心思?”顾少凌十分不客气地回了她一句。
这话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忽然叫何致蓝呼吸急促起来,随后咬着唇,似乎在极力阻止眼泪掉下来一般,眼神恨恨地瞪着顾少凌。
周梨见此,虽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就一副要哭的样子,但更像是伤心难过,并不是被顾少凌吓着的样子。
这周梨从月桂那里学来的,只不过学艺不精而已。
“你冷静些,等我问完。”周梨推着顾少凌在桌前坐下,这才走过来递了何致蓝一张手绢,“我想整个上京城的人都很疑惑,你父亲即便不疼爱你这个次女,但为何你的母亲却常年居在佛堂,你姐姐又是这上京才貌双全第一人,她却是无动于衷,这做母亲的,女儿如此出息,难道她不欢喜么?”
大抵是上辈子那些小说也不白看,周梨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何大姑娘,与你并非同母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着长庆伯世子对何婉音的偏爱,以及对世子夫人跟何致蓝却冷漠疏离。
何致蓝的瞳孔猛地颤着,到底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姑娘,不然当初黑化后也不会就直接给何婉音下毒了。她几乎是立刻就脱口问周梨:“你,你怎么知道的?”
顾少凌也好奇,周梨如何知道的?只投递过来疑惑的目光。
“猜的。你父亲不疼爱你,是能说得过去的,但是你母亲那边,就说不过去了。所以我只能猜想,何大姑娘的母亲另有其人。”当然,周梨也想过,也有可能这世子夫人心理有问题,像是书中有的角色一般,因为生某个孩子的时候难产等等伤了自己的身体,对那孩子就充满了仇恨。
但这个可能性比较小。
面对着周梨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家的这些秘密说中,何致蓝似乎也是摆烂了,凄凉一笑:“我娘与我父亲是从小订的亲,只不过成亲前,我父亲南下一回,遇着一个采茶女。”
说到这里,只抬头朝周梨看过去,“你必然也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痴情种子吧?我爹为了娶她,不惜以自伤身体威胁我祖父。”
可事与愿违,本来祖父都同意了,到底是自己的亲身骨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寻死?
但没想到朝廷风起云涌,一日便是
一种光景,长庆伯爵府也牵扯到了那云台案子中。
祖父为了保住爵位,只能继续与何致蓝的外祖家联姻。
而她的父亲,长庆伯爵府的世子也以牺牲爱情拯救侯府,而娶的何致蓝母亲,让祖父一直以来都觉得愧对于他,所以允许他将那母女接来府上,养在正院里。
何致蓝说到这里,已经叫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哭还是笑了。“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娘的意思。就这样决定了,联合一起将我娘推入火坑。”
但是周梨终究是没有忍住,发出自己的疑问:“你爹要是痴情种子,你这个女儿怎么来的?还有你家中那些妾室庶子庶女呢?”
何致蓝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那个采茶女终究是没有福气的,哪怕我爹准备过两年以平妻身份迎娶她,但她还是死了。”
只不过这采茶女虽然是死了,可她还留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何婉音。
让何世子怎么可能让她以庶女身份活着?
但何致蓝的母亲心软,同意将她记在自己的名下作为这长庆伯爵府的嫡长孙女。
可是那何婉音可不领这份情。甚至觉得自己的娘亲郁郁而终,就是因为世子妃人横插一脚的缘故,仗着自己的家世逼迫了自己的父亲不得不为了长庆伯爵府的老小安危,娶了她。
她是害死自己娘亲的直接凶手。
不过也是那采茶女死了,父亲便娶了一个又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进府里来,所以才有了这一堆庶子庶女。
可是府里的人都门清,老伯爷虽然还在,世子也正值壮年,但整个府里的人过日子,都要看何婉音的脸色行事。
她的确也有出息,伯爵府在她手里管着,名声也好,财富也好,都前所未有的繁荣。
也正是这样,老伯爷也十分宠爱于她,任由她磋磨何致蓝母女。
何致蓝也道:“我没有法子,我外祖家自从当年帮了长庆伯爵府,反而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经不剩几个人,谁也指望不上了,我想自救,只有自己先沉入泥潭里,这样总比她推我要好。”
可何致蓝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拼命地说些违心话,将自己塑造成了这样一领人厌恶无脑的角色。
她这样的人,何婉音都不屑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我娘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每日在佛堂里替那采茶女抄经文祈福,若是有半个字写得不端正,她便要折磨我娘一回,只说她娘亲在下受苦,早早里离去,都是娘的过错。”
这样的事情,似乎从小懂事就开始过起,何致蓝虽是心中有怨恨,但又更像是认命了一般,这会儿虽是流着眼泪,但情绪已经没有多大的起伏了。
顾少凌却是越听越气,先是骂那长庆伯世子,“他那叫狗屁的痴情,痴情不得看宁安侯么?再说你娘也没有脑子,反正都过得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把火全烧了,大家一起死了干净,到时候该下地狱的也下地狱去。”
“你说得倒是爽快,人活着,怎么可能不贪生?”周梨叹着气,了解了这何致蓝的身世,发现自己的梦实在是太简陋浅薄了,这些留白,自己现在一一给填写上,却是如此的残忍。
世子夫人悲惨,何致蓝可怜。
她们何尝没有想过自救?可是世子夫人的软肋在何致蓝身世,何致蓝的软肋又在她娘身上。
何致蓝已经想到了自救的法子,就是不停地毁坏自己的名声。
房中一阵寂静,殷十三娘忽然觉得比起这何致蓝母女的悲惨,自己不过是遇到个渣男罢了,为此白了头发,实在是不值得。又忍不住骂:“这些豪门贵胄,看着鲜光体面的,怎么一个个芯子都这样歹毒自私?”
周梨也算是整理好了情绪:“何大姑娘身边那暗卫,是个什么人?你可是知道?又如何晓得李司夜是以郑三好的名义和你姐姐来信?”
该说的不该说的,何致蓝都已经说了,如今也懒得在瞒,“有一次在荷花池边上,她们没发现我,听她身边的檀香姑姑说,是她在外游历的时候捡回来的,说是什么杀手组织里训练的死士,学的都是杀人的手段。”
说到这里,只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动弹不得的霍三娘:“莺莺也是无辜,那个暗卫伤了脑子,其实与五六岁的孩童一般,自来只听何婉音的话。在家中我平时是一点不敢惹他,早前有个刚进门的妾室不知道深浅,说了何婉音的一句不是,当场就被那暗卫掰下了脑袋,血淋淋的,将满院子里的人吓晕死过去好几个。”
所以晓得李司夜要娶那霍莺莺,让自家的主人何婉音不开心,便去杀霍莺莺。
至于怎么就传成了霍莺莺和人私奔,却是个意外。
又是霍家的另一桩丑事了。
只不过霍莺莺半死不活的,顺道给人背了这个锅而已。
她说完这些,似乎觉得这些话都说了个干净,心中也没有什么堵着的,同样也没有了什么求生欲,抬头淡淡地看着周梨,“我知晓的都已经说了,我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但要杀要剐随意,不过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莫要对她起什么心思。她身边可不止是这个暗卫木青,那檀香姑姑是个用毒的高手,另外两个大丫鬟白月和晴儿,武功也不差,尤其是那个晴儿,听说轻功无人能及,只要她想,皇宫里她都能来去自如。”
周梨听得这些话开始深思起来自己所处于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她怀疑过何婉音和自己一般是个穿越女,可是何婉音的那些诗词,又非是后世带来的。
但是看人家这标配,身边有对她忠心不二的暗卫,伺候的姑姑丫鬟都是各路神仙。
妥妥的大女主啊!
而自己在那个梦里,只是一个被反派丈夫连累,挖出来鞭尸的尸体。
自己在为了生计发愁,为二两银子四处奔波的时候,人家已经坐拥整个长庆伯爵府的大权了。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这些差距除了后天的,还有先天的。
可是周梨想起自己这一路熬过了的艰险,也活得的幸福欢喜,总不能被对方的阵容吓到,就此放弃了。
更何况她不是一个人在努力,白亦初如今正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她现在甚至是有些指望顾家寄来的那信里,方士所说的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垂头沉默发呆的何致蓝,“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兴许我就是第二个霍三娘了。”
何致蓝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和李司夜也有什么纠葛,只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周梨示意了同样不理解自己这句话的殷十三娘,“解开她的穴吧。”听了这么多秘密辛酸,霍三娘不该再继续怪何致蓝了。
果然,霍三娘一得了自由,就急忙张口。但是张口后也只同情地看着何致蓝,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她。
只不过她脑子倒也转得快,看朝周梨,“这样说来,我们是一样的人。”
周梨想,差不多了。不止是她,身后桌旁的顾少凌也好不到哪里去。眼下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几乎可以石锤自己的梦里何婉音用巧记夺来的那一支庞大的船队水师,连朝廷都比不得,只能是顾家了。
而那方士给顾家早前的预言,却是因为顾少凌的缘由,害得亲朋好友暴尸荒野。
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
再结合这霍三娘的事情,即便何婉音没有那个想法,但是也有人为了她高兴,去做这些事。
大家都沉默着,反而刚才被封了穴道的霍三娘尤其活跃了,半天见周梨不说话,只急道:“你有什么打算?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总不能像是我一般,莫名其妙就被害成这样了吧?你只管说来,只要我能做的,便是赔上这条命,我也要去做。”
这算是为自己报仇尽一份力!又看朝那死气沉沉的何致蓝,霍三娘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你甘心认命么?嫁你爹又不是你娘愿意的,凭什么要叫你娘受那个女人的欺负?
还要日日夜夜为一个死人守灵起伏,你这个做女儿的,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娘一辈子就这样受人折磨?”
何致蓝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但她更亲眼看过,对何婉音不敬的人最后都落了什么下场。
这只仅仅是不敬啊!若真再对何婉音怎么样,怕是尸骨难存。所以她苦笑,看了周梨一眼,很是无奈:“这位姑娘说的对,人都是贪生的,哪怕是活于这水深火热里,可我们挣扎也要活着。”
报仇,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只能尽自己的可能,救一救这些无辜之人罢了。
可是现在看来,她也没有这个余力了。看朝怒气腾腾的霍三娘,“木青那日发现我,回去后何婉音虽没拿我如何?但这些天,我和我娘的日子都不好过。”
她话音刚落,却听周梨说:“照着你说,木青所为,何婉音此前并不知晓,皆是木青为了讨她欢喜去做的,那她晓得了后,又是怎样的?”
何致蓝露出一个充满了讽刺的笑容,“她心疼地摸着木青的头,说不怪他,他也是为自己好,只是下次不许再这样胡闹了。”然后怆然一笑,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胡闹?她管这叫胡闹,哈哈……”
周梨听得这话,也木然地扯了扯嘴角,“的确好笑。”活生生害了一个人,何婉音却觉得是胡闹,反而去心疼那个杀人凶手木青。“那十三娘救了你们,木青既然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只怕她也问你十三娘的身份了,你如何作答?”
“我能如何?只能实话实话,反正我说假话,也是瞒不过她的。”也万幸,何致蓝的确不认识殷十三娘,那一日也是头一次见。
周梨听了她这话,沉默片刻,“那既如此,今日你便当没来过,往后你照例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从不相干。”然后示意殷十三娘送她回去。
何致蓝不明白周梨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奇道:“你不怕,我把你们供出来么?你该晓得,我更怕她。”
“但你更想看着她死,不是么?”周梨看得出来,何致蓝是畏惧何婉音,这不假。但她更希望何婉音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有人不被何婉音的宛温才貌所迷惑,有人替她报仇,她怎么可能会不满怀期待等结果,反而将其暴露出来呢?
果然,何致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若真有这本事,往后我不敬太庙,也不敬我何氏宗祠,我便只拜你。”
“那倒不必。”前路艰险,周梨自己还不知道,能走多远呢?但她才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人还是凡事往好处想。就如同那一言成谶,不好的话说多了,也容易成真。
她即便不指望天天想好的,能样样实现,最起码没有去想那不好的,内耗自己的。
一面朝殷十三娘示意:“送她回去吧,你自己也小心些。”
殷十三娘一个晚上听了这许多豪门诡秘,内心也难以平静,本就不打算休息,听了周梨的话,“何二姑娘,走吧。”
两人出了门去,至于殷十三娘是如何将何致蓝无声无息带回府里的,但只要周梨一想起何致蓝说那何婉音身边高手如云,就觉得万分冒险。
这样冲动的事情,下次是断然不能做了。
若是运气不好,可不好说了。
又回头看了看捏着两个拳头只怕正在想着如何报仇的霍三娘,“你好好养身体吧,不说你这张脸已经被毁掉,便是你的名声,霍家你也暂时回不去,往后便先在这院子里安居,余下的事情,等你大好后再说。”
见着再有一个多时辰,也是要天亮了,便不打算休息,只等殷十三娘回来,便回家去。
只是殷十三娘暴露在那木青的眼前了,周梨也不好再继续带在身边,眼下将她留下来,同这霍三娘一处,也算有照样。
她和顾少凌从房中出来,见原本急急躁躁的他,如今竟然沉默起来,到底是有些反常,不禁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顾少凌叹气,抬头望了望天,“你听过天选之子这个词么?”
周梨一愣,险些以为他也是穿越者了。
不过他似乎也没指望周梨能回答,接着继续说道:“你晓得的,武庚书院附近都是勾栏院,里头的姐姐们最喜欢看的就是坊间的话本子,多是风月为主,什么书生爱上小姐啊,王妃世子的豪门爱情。我和小狮子自来不是读书的料子,总叫姐姐们给我们话本子打发时间,然后夹在书里,堂而皇之地坐在书阁里瞧。”
不过有一次一个姐姐扔给他们一本打发时间,里面的主角就十分好运,偶有旁白笔墨,说这是天选之子。
“那个主角出生卑微贫寒,却一步步登天,运气又好得出奇,但凡和他作对的,不管是什么身份,最后都会落得一个人人唾弃,或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而对方权势家产,最后都会归于他的手中。我们当时看的时候,觉得这话本子好生新奇,每逢看着他痛打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我们就觉得太爽了太好看了,哪怕偶尔的时候,觉得那些人也是书香世家豪门贵胄,自小就读书识理,怎么会那样蠢笨呢?”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观看体验,仍旧快乐觉得解气,甚至代入了主角。
可是现在顾少凌有种想哭的冲动,丧着一张脸,“我现在觉得,我们大抵就像极了那话本子里给主角送钱送权,无脑撞上去做他垫脚石的傻逼。”
而这个世界里,皇帝都不算什么了。李司夜和何婉音,更像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周梨很欣慰,不经她点一下,顾少凌就有这么深刻且又正确的认知。但是有一典她是不同意的,“我可没有那样傻。”最起码梦到如今,她一直都没有去招惹何婉音,只悄悄调查李司夜。
实在是她的梦里,何婉音出现的笔墨虽然都是关键,但并不多,反而是这李司夜,更像是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利刃。
又加上夺走白亦初所有一切的是李司夜,所以她一直都是暗地里关注这李司夜。
顾少凌扯着嘴角,不赞同周梨的说法,“有区别么?”
“有,我们是真实的,我们不是你看的那个话本子里的傻子。”周梨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她这个人有血有肉,是真实存在的,她的感情思想也不假的。
顾少凌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半响,一面看着自己那两只手:“也对,我们不是话本子里的假人,不可能像是那话本子里一样,一看到他二人就变傻没脑子冲上去自讨苦吃。”
只不过周梨一想起他这一阵子的急躁,不禁忧心起来,“你把这性子收敛一二,放沉稳些,不然真与他二人撞见了,你怕是和你所看的那话本子里的傻子无二样了。”
顾少凌自己试想了一下,忽然吓得一声哆嗦,“不行,从今日开始,我要修心养性。”一时想起周梨身边没人,韩玉真虽武功不错,但要跟着阿初,便道:“不如我给家里写信,叫我爹娘给安排几个高手来?别人有的,咱也必须有。”
周梨这会儿也不敢随便雇人到跟前来,认真想了想,“若是有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顾少凌说着,只觉得一个晚上没睡,这反而还饿得凶,想着周梨昨晚的饭煮得比那头家里的雇的两个媳妇要好,便催促着她,“要不咱吃了早饭在走吧?”
又怕周梨不同意,急忙说:“你想想殷十三娘,昨晚就没能吃上晚饭,一会儿来了只怕也是又累又困,你将早饭煮好,她心里必然十分感动,到时候肯定也能像是那何婉音身边的木青一样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周梨还是太善良了,没有去想顾少凌这背后的企图,竟然真信了他这狗屁话。“也好。”
不过她不要殷十三娘为自己鞠躬尽瘁。
只要她能一直如此前便极好。
顾少凌想帮忙,奈何柴火都烧不好,被周梨从那厨房里赶了出来,倒是霍三娘,得了这些个诡秘真相,人倒是一下精神了不少,没像是此前那般自怨自艾,或是绞尽脑汁去猜测谁害自己。
眼下见周梨这里忙,也是过来帮忙。
等她二人将早饭准备好,殷十三娘也回来了。
“没事吧?”周梨有些担心,生怕她这一次没好运气。
“快天亮这会儿,都睡的死,更何况她只叫我将她送进府里,其余不用管。”所以殷十三娘并未踏入伯爵府。
周梨松了口气,“快些吃饭了休息,我和少凌吃完后,也先回去休息了。”
又说他二人得了这番真相实情,便出了文和巷子,上了大街走了两里多的路,想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的
缘故,这心情又是上上 下下起起伏伏,周梨已是有些疲惫,便道:“雇一辆马车吧。”
昨日他们来这边,也是乘着雇的马车来的。
顾少凌这便去附近的车行找了马车来,一路无言。
回了家里,便也是各自去休息。
按理说他两个年轻男女,出去这么一宿,回来倒头就睡,是个人都该起那不该有的疑心。
偏那韩玉真一脸的冷静,问都没问他们俩一句,昨晚去了何处?起来便在院子里练枪,得了功夫见萝卜崽想学,便教一二个简单的招式。
周梨是睡到下午才起来的,厨房里头一直留了饭,她简单洗漱一回,只坐在桌前吃饭,一面想着那何婉音的事情。
萝卜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阿梨姐,中午那会儿,牙行有人来问,你文和巷子的房子出不出?”
周梨这从那沉思中回过神来,“不出。晓得是什么人要买么?”
“牙子倒是没说,只留了话,您起来了,不管要不要出,都给回个信儿。”萝卜崽只将牙子的话转达着。
周梨点头,一面问他要不要吃些?
“不了,可要我去回话的时候,探听一二?”萝卜崽也是个聪慧的,只朝周梨问着。
“再好不过,自己小心些,去书房里最边上那个柜子里拿几个钱,买些零嘴吃。”但周梨晓得,萝卜崽才不会乱花钱,这些钱要买他请客街上的小乞丐们,打听消息的时候方便一点,要么就给存起来。
萝卜崽笑嘻嘻应着,出了去。
周梨吃过饭,那顾少凌还没有要起的意思,便自己去书房里。
说实话,到这上京来,其实周梨是很不适应的。一来是身边少了这许多亲人朋友,二来日子也没有像是在芦州那般充实,总是有做不完的事。
所以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也只是思量着这李司夜与何婉音的事。正是想得认真,忽然房门被人从外叩响。
她还以为是顾少凌起来,“进来吧。”
没想到进来的人,却是韩玉真。
“先生。”周梨见此,忙起身来,示意他坐下,一面要去喊帮佣的媳妇烧水来泡茶。
却被韩玉真给抬手止住了,“姑娘不必客气,我只说几句话。”
周梨方作罢,坐下身来,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先生想问什么?”
“最近可是遇着什么事了?殷十三娘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公子他们前些天要备考,我不好问。”怕惊动了两个备考的,所以韩玉真才拖到了现在,便道:“若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我当年在军中虽是籍籍无名,但到底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的,三朋五友也是有的,眼下公子也进了考场,我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了。”
不怕到外抛头露面。
这话可叫周梨如何说起?她也不确定韩玉真能否像是挈炆顾少凌他们那样,信了自己的梦。
因此在心中稍微思略,只道:“有一个朋友遇了难,刚好遇着,便叫十三娘在她那边看着些,眼下就住在文和巷子里,所以才不着急出那房子。”
“原是如此。”韩玉真也没有多想,只信以为真,但还是添了一句:“若有什么要使唤的,姑娘只管开口。”既然是公子的娘子,那便也是自家的少夫人。
“一定。”周梨笑着应了。
韩玉真也果然没多待,便出了书房去,不多时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他耍枪的声音。
顾少凌倒是能睡,那晚饭时候才醒来,也是运气好,刚好遇着晚饭的时候。
萝卜崽也回来了。
因家里这会儿人少,周梨也是喊他和韩玉真上桌子吃饭,一面问着他,“可是探到了?”
“买家是北方那边州府来的。”萝卜崽回着,又说起自己从几个小乞丐朋友口中得来的小道消息,“他们说,那会元已经内定了的,就是崔氏的那个崔亦辰,这些年铜矿一直在崔家的手里掌管着,朝廷想要将这铜矿的管理权拿回来,所以拿了这会元来换。”
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连顾少凌都有几分信了。
哪里晓得韩玉真忽然放下筷子,“不可能,崔氏的管理权也不过是五十二年,明年就要过期了,朝廷犯不着用这科举来开玩笑,更何况那崔氏子弟向来又是个傲气的,本就目中无人,若是真拿管理权来换他这会元,只怕是反而侮辱了他。”
再何况,真要换,也该换个金科状元才是。
周梨点着头,觉得朝廷不可能拿科举来开玩笑,也是附和着:“此话有理。不过这只怕也非是空穴来风,不晓得是谁在背后造谣,若到时候这崔亦辰果然拿了会元,怕也难是服众。”
所以这分明就是有人要害他。
顾少凌这时候也是反应过来了,只脱口说道:“外头都在传,这会元非他与那邵太傅之子,如此龙虎相争,莫不是那邵家害他?”
这邵太傅是近年来才忽然崛起的人物,从陈老太太给周梨科普的这些有头有脸人家里,可没有邵家一说。
因此也是不了解,便朝韩玉真看过去,“先生可晓得这邵太傅是个什么来路,早前也不曾听闻有他这一号人物。”
韩玉真也不晓得,不过倒是想起当年李晟还在做凌王的时候,身边养了数十个幕僚,有一个姓邵的十分得他宠幸,便想莫不是眼前这邵太傅了。
只同周梨他们几人说来。
顾少凌听罢,忍不住唏嘘道:“那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他做了天子,府上幕僚也不要吃这科举的苦头,轻松就得了个官阶,还是皇子们的太傅老爷。”
萝卜崽听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是忍不住插嘴说着:“万般都是命,他们只带星宿,合该做这老爷的。瞧我爷爷他们,便是命中没有带着星宿,所以任由他们再怎么出息,最后也只落了一个浪迹街头的下场。”
周梨其实很好奇,那几个老乞丐怎么会落到这般的光景?不管是谈吐,还是那一双眼睛,都不该在市井里便乞讨才是的。
但这终究是旁人的过往,人家不提,她也不好多问。眼下见萝卜崽说起,便问道:“你爷爷他们从前,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我实在是没有见过,什么罪人要去街上乞讨半生的?要么就是砍了头或是大狱里过余生,再不济流放到各处便是。”还叫人挑断了手脚筋。
萝卜崽如今对周梨本就没有什么私心,见她问起,只仔细想了想爷爷们生前所谈起从前的事情,但自己知晓的也很少。
主要他们也很少说,放下筷子想了半天,喝了大半碗汤,才说:“有一年中元节的时候,讨得了两个钱,爷爷们去买了纸,跑到城外,说是烧给什么贞元公,又说什么兰台。”
他没有发现,说起这贞元公和兰台的时候,那韩玉真一双鹰隼眼睛顿时闪过一抹寒光。
但很快,便又掩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淡淡说了一句:“活该他们。”
声音很低,萝卜崽并未听到。
但周梨素来是个细心之人,却是察觉到了韩玉真的异样,也清楚听到了他这话,心里便猜测,多半这几个老乞丐,韩玉真是认得的。
因此隔日也是找了个机会,趁着萝卜崽和顾少凌都没在,见那韩玉真收了长枪,这将擦汗的帕子递过去,“我有个疑问,想问一问先生?”
韩玉真朝他道谢递来的帕子,“这些事情,不该姑娘来做。”又问她想晓得什么?
哪里晓得却听周梨说,“先生认识萝卜崽的爷爷们?”
韩玉真别过头去,只拿侧面对着周梨,似乎想掩藏些什么。但是他好像又发现,对于周梨来说,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自己不说,她多半也会想法子去探查。
何必如此劳民伤财?
于是所想便承认了:“是。”
“那先生知道这个是干嘛用的么?”周梨左右瞧了一眼,见着院中并无旁人之眼,唯独他二人,只拿了一个刷满了黑漆的铁片子给他看。
然而这铁片子,便是小孩子也能看得出来,只有一半。
他当时就浑身颤抖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兴奋在迸放,“姑娘,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有一回给萝卜崽一个爷爷卤菜边角料,他塞给我的。”说是没有银钱感谢,身上又无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拿这个做谢礼。
这时候韩玉真已经将那半个铁片子捏在手心了,却如获至宝一般,只贴在自己的心口前,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周梨,有些急促地问着:“姑娘此前,可是给了旁人瞧?”
“除了阿初,并无旁人。”周梨这话倒是不假,老乞丐他们身份本就奇怪得很,看着就大有
来头的。即便是沿街乞讨,但也不至于拿个废弃铁片做宝贝贴身放着。
后来又拿来做谢礼送自己。
周梨便晓得不是俗物,哪里敢叫旁人晓得,也就偷偷给白亦初瞧过。
白亦初也看不出什么,只叫她好生收着,万不要随意给别人。
听得她这话,韩玉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便好。”一面朝周梨示意着,“姑娘请随我到书房。”
的确,这即便是四面无人,但人总是觉得天光白日的,有些话说出来,好像就总会叫风传了出去。
不如在那四周上下都有账帏的地方安全密实。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书房中,那韩玉真一手将长枪靠在墙边,一手将铁片子递还给周梨,“姑娘可晓得玄虎令?”
周梨摇头,不过眼下听韩玉真这样一说,在看那铁片子上的花样,的确像是个什么虎嘴。
然就在她正想着这另外一半上面的花样该是什么样子时候,便听得韩玉真说:“二十多年前,兰台一案,玄虎令就已经失踪了,说起来算上当今圣上,已经有三代帝王在寻其身影了。”
周梨一下觉得这铁片子沉重万千,竟有些握不住的错觉,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那这?”
“另外一半,在我们将军手中,只不过姑娘聪慧,该晓得将军走的时候,正是天下太平之际。”他说到这里,眼里满含北悲愤,“你是常读书的,应该听得有一句话,叫飞鸟尽弹弓藏。我们将军,不该啊!”
周梨只觉得心口砰砰地跳着,呼吸也一下急促起来,“将军他?阿初可是晓得这些?”
“我如何敢与公子说这些?他纵使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可将军到底是他的血脉至亲,他又是个热血男儿,若是晓得了,哪里还沉得住气?”而霍将军当初走的时侯,以防帝王无情,赶尽杀绝,便将这另外一半玄虎令留给了公子,以求能做个护身符。
那时候韩玉真还小,年纪一如现在的萝卜崽一般,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们正要班师回朝,该是接受嘉奖之际,哪里晓得上京来了使者,与将军在帐中密谈。
“他们说什么,我并不知晓,只是晓得那使者走后,将军明显神色不对,那夜还破例喝了酒,和我说了许多公子长大后的事情,又说这天下海晏河清,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也怪那时候我年少,并未多想,不曾想过了几日,将军便在回朝的路上突发急症不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自此,世间便再无霍轻舟这个人了。
试想他年少提枪上沙场,守住了这千里边疆,不知道泼洒了多少热血,才换来了这所谓的海晏河清。
最后却以这样仓促潦草的结局结束了他波澜壮阔的半生。
房间里静静的,周梨紧握着那半块玄虎令,能清晰地辨别出韩玉真那压抑着的声音中,即将要爆发而出的不甘和恨意。
“那是盛夏,迎接将军班师回朝的使者以将军尸体不宜保存,当日便做主焚烧了将近的尸体。”所以,要查,也再也无从查起了。
不过韩玉真要说的,也不仅仅这是这些,“将军刚走那一会儿,我们都慌了神,群龙无首,不想等反应过来后,自己身边的兄弟,却已经所剩无几。”
这哪里还用说,自然是朝廷出了手。
“朝廷有个北斗司,但又不属朝廷,直隶帝王,我因年少,还未入军籍编户,所以他们的名册上没有我,如此我也是逃过了一劫。”说到这里,看朝周梨手里的那半块玄虎令,“给你玄虎令的,应该就是北斗司的人,当年兰台一案,正是他们抄了贞元公的府邸,这半块玄虎令,自然是在他们的手中。”
只不过这些人后来不知为何,听说全部被帝王裁决。
而大家直到现在都认为,那半块属于贞元公的玄虎令,还在北斗司里盛放着。
哪里晓得,会在这几个早就死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的手里呢!
他说着,以一种自嘲的口吻说道:“如今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记得贞元公这个人?想来要不了多少年,再也无人知晓霍轻舟又是谁了!”
周梨的确没有听说过贞元公这一号人,她本欲继续问的,可是见着韩玉真的情绪分明不是很稳定,方给止住了,只将那玄虎令收起来,走过去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先生,我不知道贞元公是谁,但霍轻舟,必然会垂留青史,万古流芳,他的战绩永远的镌刻在边境的尘土中,无人可抹去。”
韩玉真抬起头,这样一个常年练武之人,如今却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姿态呈现在周梨的眼前,“姑娘,韩玉真谢你此话,将军泉下有知,想也欣慰公子遇着了你。”
他说到这后面,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了。
周梨做不到感同身受,可是因为事关白亦初,她好像又能感触到如今韩玉真心中悲愤难过。
世间真是百苦,活着果然像极了下凡来历练的。
周梨不晓得,自己这一辈子能走到哪一步去,与大家承诺的那些事情,又能实现得了多少。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继续往前走,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不然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白得来的一辈子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雨,雇来的两个媳妇急急忙忙都收着早上在院子里晒的床单。
周梨闻声,起身过去将书房的窗户推开,只见一粒粒晶莹透亮的雨滴,秩序地落在窗外才发出来的绿芽上,一切充满生机。
“先生看,寒冬不管多长,都终究会过去,春日不管再怎么晚,也会来临。”安慰人的话,她向来不太擅长。而且此时此刻,面对这需要缝缝补补的人生,其实周梨心中,又何尝不迷茫慌张呢?
一开始,她以为这一辈子,只要阖家欢乐,不缺吃穿,白亦初还能混个功名傍身,如此在乡里即便他是个赘婿,也是无人敢欺。
可世事难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天灾以及那个玄妙的梦,将她打得措不及防。
但重新计划的人生,又因这上京之事,出现了变故,她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如何避开梦里的那些坑洼,却忽然从韩玉真口中得知了霍轻舟的死因。
是了,一个健康且年轻,还常年征战沙场百战百胜的人,忽然急症而亡,却无人提及去查。可见这是大家本就心里有数的,晓得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未免惹祸上身,便也从来不去提出疑惑。
她从窗户里看到了顾少凌伸着懒腰正从房间里出来,显然是被这一场春雨惊醒起来了。
“明日傍晚,先生一起去接阿初吧。”三天一考,明日傍晚的时候,听说考生们就都出来了。
韩玉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得周梨的话,猛地抬起头来,“好。”躁动含恨的情绪,好似也被这窗外的春雨说洗涤,人也冷静了不少,朝周梨请求道:“这些事情,我原不该说出来,除了平添大家的烦恼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我看到那东西,便再也忍不住了。但请姑娘,暂时不要告诉公子。”很多事,他还在查。
周梨颔首,“我明白。”
算起来,给霍将军赐给毒的该是李木远的祖父,当今圣上的父皇了,只不过李木远也做了几年的皇帝,这短短二十年间,那皇位上,竟是换了三个人。
只不过人都已经化作白骨了,白亦初即便是知晓了,还能去掘了皇陵,给霍将军报仇么?
现在与白亦初说,的确是平添烦恼恨意罢了。
或许是自己自私,但周梨不愿意白亦初的人生,都在仇恨中度过,更何况他们是活在未来的,查清揭露他父亲的死因,不是他这一辈子唯一要做的事情。所以,迟一些告诉他,其实的确最为妥当。
眼下的他,其实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郎罢了,哪里承担得了这许多?更何况周梨想,这些事情,也不是非得等到白亦初知道后,才去查。
她想起了宋晚亭,也许能帮自己一二,更何况他也算是守信之人。
自己托付他的事情,只要叮嘱过,他便不会透露给第三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真正的主人白亦初。
顾少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这窗前来的,只伸了半个脑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书房里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韩玉真:“先生在想什么?萝卜崽方才还到处找你,说昨日你教给他的招式,学会了,叫你检阅呢!”
韩玉真听得这话,也立即起身,“就来。”
他走了,换了顾少凌进来,“他这样急匆匆地走了作甚?这会儿都下了雨,还怎么检阅?”难道喊萝卜崽去雨里给他耍一套么?
又嘀咕萝卜崽现在学武到底是有些晚了,自己就是个现成例子,很多功法招式都是受了限制的。
周梨听他如此喋喋不休的,“那是你自个儿不努力,你但凡那基本功扎实了些,也不至于如此。”
顾少凌气得鼓着腮帮子,“那也怪不得我,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多病多灾的,多动一下都会骨折,哪里还敢去扎马步跑梅花桩?”
两人争辩着,萝卜崽却跑到门外来,“阿梨姐,又有牙子来找,想买你化成街的院子呢!”
周梨一听,也不同顾少凌扯了,只去厅里,果然见熟悉的牙子老六已经在这里等着。
“周姑娘,上次那文和巷子的房子,你有人住着出不得,那这化成街的,总是没人了吧?”他这样说,只因这次的人,出手阔绰得很,周梨只要愿意,能白赚五百多两银子呢!
“六哥哪里的话,这里自然是要出的,我哪里有许多朋友,怎么能哪个院子都给住满了。”周梨笑着,只叫奉了茶,方问起他,“买家什么人,你是晓得的,我这个人最小心,若是那鸡鸣狗盗不行正道的,断不会把好好的房屋到他们手里去败了。”
老六听了她这话,一时有些担心起来,只含含糊糊地说道:“是吏部一位大人家的少爷,娶了个母老虎在家里过不得安生日子,便在天香阁纳了个合心意的做外室,只不过这样地方的,是如何不敢领家里去,三挑四选,就看中了你化成街这房子。”
周梨见他如此小心翼翼的,顿时笑了,“这倒是没什么,天香阁也不打紧,人不偷不抢的,一样是做生意的,那你去谈便是。”
老六心里还以为,她这般正经的姑娘家,必然是十分看不得那勾栏院的女人,哪里晓得竟然就这样痛快地答应了,一头又猜想,莫不是顾及那公子哥的身份?
但不管如何,周梨愿意出手,他做主谈了这生意,也能赚得不少,便高兴道:“哪里需要谈,如今就等你点头,你晓得人家可是给了什么价格呢!”然后比划出三个手指来,“你原来那价格上添了这个数呢!”
周梨见此,当即就站起身来,“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约上衙门去过户啊!”哪个能从银子过不去?白得来的五百两,能不要?
老六见她比自己还要着急,也是笑得乐开了怀,趁机道:“那少爷的钱财,都在他夫人手里攥着,这笔钱是从外头得来的,房屋也不敢记在他自己的名下,也算给了人姑娘一个态度,所以这房子到时候过给他这外室。”
他一直绽着笑容,心里拿不定主意周梨是真的不介意和勾栏院的姑娘打交道,还是随便说说。
所以始终笑着,就怕周梨忽然翻了脸,自己也好劝一些。
但是那这事情却没有像是他所担心的那样,周梨喊着顾少凌同她一起出去,一面说这:“那这位少爷算是有几分良心,不是我不愿意祝福人长长久久,但这房子给了人家,将来真有个什么岔子,人家好歹有个安身之地不是。”
“还是周姑娘说得中肯。”老六只忙附和拍着她的马屁,当下请着上了自己的马车,只忙去接那位在牙行里等着花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