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说罢, 虽说心中有怨气,但又能如何啊?到底最先要解决的,还是将这一路上的人都处理了才是, 总不能叫他们就这样守在这山路上。
于是朝那乾三示意了一眼。
随后只见
乾三拿出之前周梨给老焦叔他们的那块令牌来:“此乃陛下钦赐金牌,见金牌犹如面见天子。兹护国公主周梨代天子巡游诸州,以平天下不白之处, 如若遇贤德亏损之辈、枉法之徒,有权依律处理!”
那游牧副尉赵立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从七品,但到底是听说过周梨大名的,当即只吓得又将脸朝地面贴近了些许,“下官邺州守备军从七品游牧副尉,见过吾皇万岁!公主千岁!”
乾三的声音不小,周边四下跪着的人都听到了。
但这对于他们来说, 比林浩远被抓走了还不真实, 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跪在远处,痴痴仰望着周梨和乾三手里那面金牌。
这个年轻姑娘是公主!是那个传说中的三首辅之一的周梨,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山里?
直至着赵立颤抖着声音呼出口,机灵的铜钱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附和着,一面朝地面磕头, 一面高喊:“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喊,余下四周的人也都连忙附和其中, 一时间只觉得众人声响震耳欲聋。
那后头的不知是什么情况,只隐隐约约眺望着, 瞧见了赵立跪下来,忽然又听得前面的呼声,人人也都跪下来,自也没有半点犹豫,连忙跟着学起来。
一时蜿蜒山路上的人马,站着的跪下,马背上的也赶紧跳下来,一个个连忙跪倒在地,跟着前面的一起高声呼喊。
顿时那声音是起起伏伏不绝耳。
这般大响动,每次数十数百人跟着齐声高喊,声音扩散到了四周的山岩上,又回**过来,自是冲破至村中。
老百姓们一个个大惊失色,又欢又喜,只见老焦叔村长等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连连围上前去问:“老焦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来了我们木棉村么?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也有人追着孙大娘问七问八。
但孙大娘哪里晓得?只说自己寻常时候偶尔听他们说,要叫这林浩远去挖矿之类的话。
谁曾想,人竟然不是胡说八道,而是实话实说,当下也是惊喜无比。
在得知周梨便是当朝唯一的女首辅,那位霍家后人白亦初的未婚妻后,可谓是激动不已,眼下是恨不得将周梨他们用过的碗筷坐过的台阶都当宝贝一般。
更不要说他们住过的房屋了。
而这声响,村中人听到了,关在孙大娘家猪圈里的林浩远和左云薇自然也没有错过这高呼声!
只说这左云薇臭气熏天,没叫那林浩远认出来,愤怒不已,那时候心中可谓是怨恨周梨万千,但与此同时也觉得这林浩远并没有那样爱自己。
不然的话,当是自己化成了灰,他不应该也能认得出来么?可自己不过是被那些刁民故意而为之,弄脏了身体,他就辨认不出自己来。
因此两人到了这猪圈里头,她对于受伤的林浩远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眼见着林浩远在那堆积满了猪粪的泥坑里站都站不稳,也不去多管,只自己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来。
坦白地说,她十分满意这个关押自己的地方。
这样一来,有了周边糟糕的环境做对比,自己身上的屎尿似乎就没有那么凸出醒目了。
眼看着那林浩远颤颤巍巍地摔倒在泥坑里,因那一双手腕受了伤,几番几次挣扎着爬不起来,她反而讽刺笑起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好报应啊!”
林浩远太疼了,那好不容易被简单包扎过的手腕,如今泡在这泥粪坑里,伤口简直是钻心疼一般,眼泪都给他疼出来了。
可是仍旧还没从泥粪坑里爬起来,反而因为因此扑倒在坑里好几次,即便他紧紧闭上了嘴巴,可还需要鼻子呼吸。
几番几次后,鼻子里俨然已经满是臭粪味了,他不停地干呕,那一路上吃过的山珍海味,如今都从口中喷洒出来。
可是挣扎两下,自己又摔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由始至终,左云薇就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后来见林浩远的脸摔在他自己的呕吐物里,反而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万分解气。“叫你嫌弃我,现在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
林浩远已经放弃挣扎了,勉强利用双腿的力量,翻了个身,不至于满脸都在泥粪坑里。
但这样平仰,耳朵里一会儿又灌满了,实在叫他难受得很。
不过叫他更为难受的,还是这左云薇的举动。他知道左云薇没有那么爱自己,可是自己那样爱她,不求她能回以同样的爱,但好歹见着自己深陷泥潭,好歹来帮自己一把。
可是她不但没有,反而在那边放声肆意地嘲笑。
林浩远那时候忽然觉得,一颗真心就算是再有多少深情,但一次两次这样被人践踏,终究还是不可能以往如初。
所以他朝左云薇说出认识以来,最为过份的话:“云薇姐,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要三番五次戏弄与我?”
前两次就算了,可是这次自己因她身陷囹圄,她无动于衷丝毫不感动就算了,居然还那样嘲讽自己。
她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所遭受的一切,不都是因为她而造成的么?
只是左云薇听到他这话,自然是没有好脸色,“我三番五次戏弄你?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果然你也没有那样爱我 ,虚伪!”一面轻蔑地看着躺在泥粪坑中的林浩远:“更何况,你要是有出息,怎么可能是现在这副样子?如果来的是林二哥,这会儿已经带我远走高飞了,也就是你这个废物,亏得还带了这上千人马来,却还让自己成了阶下囚,我要是你这会儿都羞愤撞墙了。”
说罢,不解气地又重新骂了一句:“废物!”
废物!废物!林浩远听着,只觉得悲哀不已,“我为了你,远去那屛玉县参加科举,勇夺前一百名,成功当上了这业州的知州,便是想要与你方便一二,好好保护你,让你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可是你怎么能如此想我?”
越想又越不服气,林家这些年明显都不景气了的,要不是自己一举夺得这业州的知州官位,林家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地位?
二哥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他红着眼睛朝着左云薇嘶吼道:“你口口声声说二哥有出息,那他怎么没有给你考一个知州回来
?几次三番,怎么也没见他来救你一次?”
这就说道左云薇的痛处了。
众所皆知,她从小就喜欢那林家二公子,可偏偏三公子对自己穷追不舍。
而林二公子却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一回。
所以左云薇最后选择这林浩远,到底还是想要气一气那林二公子的。
心想他有什么好?庶出也就罢了,现在读书还不如林浩远!林浩远最起码还是这业州的知州大人呢!
如今的林家还要靠林浩远呢!
可没想到却适得其反,那林二公子不但不生气,反而快速地和那业州新来的金商馆馆主朱彤云走到了一处,还成了亲。
她气不过,终于也是答应了林浩远的求婚。
且一次又一次地折腾林浩远,其实也就是要叫林二哥看看,就算他不爱自己,林浩远也将自己视若为珍宝。
可是现在,她的所有骄傲都被林浩远击得碎裂不可补。
索性她也就顺着林浩远的话道:“那又如何?我仍旧喜欢林二哥,只爱他一个人,他就是比你这个废物还好,好一千倍一万倍!哪里像是你这个废物,白白占着林家的嫡子位置,得了那么多宠爱和资源,也不过才考上了个知州罢了,若是林二哥有你这诸多的好处,必然是能做首辅的。”
男人嘛,就算是平日里再怎么窝囊,但是自尊心到底是不能容忍旁人践踏。更何况这个践踏的人还是他真心实意爱过,捧在手里害怕摔碎了的女人。
所以听到这话,林浩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倏地从泥粪坑里爬起来,好像也顾不上手腕上的剧痛了,竟然健步如飞地跑过去,将手里的粪泥都往左云薇的嘴巴里强行塞进去,仿若疯狂入魔了一般:“我叫你说,说,说过够!你那么爱他是吧?那你看看现在他会不会来救你?”
左云薇手脚上是有绳索的,她凭着自己那点武功底子,到了这猪圈后勉强维持好身形,靠墙坐下,不至于像是林浩远那样狼狈。
但如今面对这发疯了一般朝自己扑过来的林浩远,还是防备不得,只能将头转到一旁去。
可那平日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浩远,如今却仿佛是力大无穷,居然不顾手腕上的伤,硬生生将她的头给掰过来,把那苦涩发咸的猪粪往她嘴里塞。
左云薇当时就吓得两眼圆瞪,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从前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林浩远,竟然敢这样对自己?
也就是两人的撕扯之中,听到了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呼喊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两人当时身体都僵在了原地,一个忘记了憎恨埋怨,一个忘记了发泄报复。
只都立着耳朵仔细倾听外面的声音。
最后是林浩远先松手了,跄踉朝后一退,又跌坐在泥粪坑里,同样溅得满是泥粪污点的脸上,全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满是惊恐的眼睛看朝左云薇,朝她求证:“你,你,你也听到了么?”这并不是自己的幻听!
左云薇自然是听到了,但是见到林浩远又露出这窝囊样子来,十分看不上,将嘴里被林浩远强行塞进去的泥粪都吐了出来。“听到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难道你还真相信,那皇帝好好在屛玉县待着,怎会忽然跑到这业州的大山里来?”
所以,她觉得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林浩远胆子小,却不这样想,刚才的勇猛过后,如今所剩余的只有满腔的担忧,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若是真的,那怎么办?”完了完了!他想一切都完了。
想着好不容易辛苦得来的一切,都要因这左云薇付之东流了。
所以他在沉寂了片刻后,再次抬起头来,对于左云薇却是满脸的仇恨,“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若是真来了天子,不但你我要完,林家也会完了的,我二哥他也不会放过你!”
想是因为他提到了林二哥,使得左云薇原本还幸灾乐祸的心情忽然变得紧张担忧起来,一面只喃喃道:“不,不可能的,皇帝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皇帝不可能来,可是公主呢?你难道没有听到他们喊公主?”前一阵子,朝廷册封周梨为护国公主,其品阶之高,权力之大,前所未有。
另外还册封了两个献宝的女人为县主,使得不少人都恨不得将家中的祖上留下来的宝物敬献屛玉县去,从帝王那里换个一官半职或是爵位回来,从此以后便可飞黄腾达了。
左云薇不知为何,听林浩远说公主,一下想起了那个年轻女人,嘴里只不甘心道:“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女人看起来那样普通,怎么可能会是公主呢?
更何况公主哪个不是倾城容貌?而且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到这等偏僻的山窝里来呢?
但是,她想起周梨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种种,也不像是寻常的女子,心下就更为害怕起来。
“你这个祸害!我祖母说的对,你就是个祸害!要不是看在你身后还有当年左守备留下的军令和不少财物,你以为我祖母会留你到如今么?”林浩远曾经,甚至可以说在一个时辰前,他都还爱这左云薇。
但是现在不爱了,自然就能理所应当地将左云薇被偏爱的缘由给道出来。
让左云薇知道,林家对于她的礼遇和客气,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左将军留下的一切。
这话,到底是让左云薇多年建立起来的自信心顷刻间就坍塌了。
她一直以为,林家对于自己的一切尊重和看重,都是来源于自己的处事能力。
哪里晓得,原来他们觊觎的一直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军令和所谓的钱财罢了。
那军令不可能调兵,但却能作为钥匙,开启父亲在前朝乱起来时,搜刮到的无数钱财。
所以林家从来都不是对自己示好对自己偏爱!
他们由始至终爱的,都是父亲留下的财宝罢了!
他们毁掉了自己的自信,所有一切都在忽然间倒塌!
“小人!卑鄙小人!”左云薇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不顾手脚上的束缚,挣扎着起身,竟然坐到了林浩远的身上。
这一刻,愤怒中的她是起了杀心的。
两人在猪圈里打得泥粪滋啦地,外面的孙大娘听得了凑过来,意外听说什么左将军战乱时候搜刮来的财宝。
当然是第一时间赶紧去禀报给周梨。
周梨这厢才将这一帮人给安排好,毕竟人口数量极大,还是早日给带离此处才是。
正好现在还未天黑,便打算提前启程去往那州府衙门,至于除了林浩远和左云薇之外的囚犯,到时候便交给着三姑县的县令。
也正好在三姑县停留一夜,将这林家党羽一并给铲除掉,还此处老百姓们一个清净之地。
所以速度要快,即刻启程,半夜便能赶到三姑县,可将那林家党羽都杀个出其不意。
刚打算要与木棉村众人告辞,忽然听得孙大娘来找,道出这一秘密来了。
自是十分感激,又朝孙大娘道:“此番我们便要启程去三姑县,明日让村中人去往县城衙门里,将你们村中受害的庄稼损失都一一禀报上去,县衙自会处理。且还有你们打算修路之事,如今有这些囚犯在手,人手足够,村中可去人到衙门与地方官员商议,早些将路途打通,以后出入也方便不受困。”
孙大娘自然明白周梨的意思,是要拿这些囚犯给他们做工。
当下是感激不已,又想着早前周梨说要赔偿他们粮食之事,那时候只想着是周梨安慰他们的话语,哪里晓得周梨竟然是真的做到了。
孙大娘当场激动得恨不得要给周梨磕头。
不过周梨自然是不允,只道这后虞新律,如若不见圣旨不上公堂,皆是不用磕头。
所以见孙大娘此番举动,连忙先一步将她给拦住。
孙大娘又问:“那猪圈里的那两怎么办?
周梨答道:“这样带着,的确是臭气熏天,我已是让那守备军里的游牧副尉赵立带人将他们去河里涮一道,随后就拉着上路,直往三姑县衙门去。”
如此这般,周梨一行人也是简单收拾行李启程,村中人见他们走得如此急促,但因感激周梨此举,解救他们出水火之中不说,且还替那些枉死在左云薇手下的商队们报仇雪恨,连忙是将家中能摘来的瓜果都一一送上来。
又道:“还望公主殿下。”说着公主殿下,又觉得别扭,只笑着改口道:“周姑娘您千万不要嫌弃,这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周梨捧着那满怀的瓜果,也是由衷感谢众人的爱戴之情:“我知晓,这是你们现在能拿出来最好的一切,我反而受之有愧。多谢!”说罢,也是捧者着这些瓜果,朝满村来相送的众人作揖告辞。
村中人连连送别,一直到那村外豁口,才不得不止住脚步。
随后老焦叔等人开始商议,明日都派谁去县里做代表。
想到从此以后不用饱受这庄稼被毁坏的苦楚,还能有人帮忙修路,自然是欢喜不已,满村沸腾。
只高高兴兴选出合适的人来,等明日就去县里头。
而周梨带着着大队人马,按照这林浩远的原路返回。
不想这才出了木棉村地域不过三四里罢了,就遇得乌云沉沉,苍天竟然是下起了滂沱大雨来。
这于冬日里,自然是少见的。
好叫周梨着急了一回,就怕再有个什么异样天气。
好在后来听铜钱说,这一带一向如此的,季节不稳定不鲜明。
周梨闻之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了些。
可大雨当下,路途也就艰难,更何况这边并未有着磐州等地的宽阔铺石州道,所以队伍也是走得艰难。
照着这光景,就算是马不停蹄行军,也是要在东方破晓之时,才能到达三姑县城了。
好在大雨在晚上子夜时分,终于是停了下来,但大雨侵洗过后的路面却是湿滑不已,好几匹马儿都打滑了,险些滚落到山崖下面去。
然就在他们艰难行军之际,离那县城约莫还有五六里之时,就见着前方来了一队人马,却是人是人,驴却是驴,不见一个车马,一个个人满是泥泞狼狈不已。
赵立如今只想将功赎罪,不等周梨开口就主动上前去探查,片刻后便奔来禀报:“禀报周大人,前面那小股队伍,乃是三姑县杭县令。”
“他为何半夜行至此处?”周梨问。
赵立闻言,只尴尬地将头放低了些:“杭县令在城中听得林浩远带着大队人马将至木棉村,不放心就带了些人来。只不过受到城中其他官员和林家势力阻拦,此刻也才走了五里多罢了。”
听得这话,周梨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官员坏的坏到骨子里。
好的呢!又过于公正愚厚了,处处都受人欺负。
也是叫她无奈!
不由得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原地休息半住香的时间。”一头又让那杭县令上来回话。
可怜那杭县令,如今好似泥坑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是白日里午时,才得知着林浩远带着大队人马去往木棉村营救左云薇之事,虽不知是真,还是如同以前那左云薇的恶作剧
一般。
但既然事发点在木棉村,到底是叫他心中不安,他这所管辖的三姑县,天气极其不稳定,四季实在不分明。
也就出了一个好地方木棉村,若是再叫这些人糟蹋,那怎么给人活路?
所以虽不知自己赶到能做些什么?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去做!可奈何他调遣人马的时候就遭到了主薄县丞的干扰,后来出城之时,又是百般受阻。
明明从县衙到城门口,才不过是半住香就能走完的路程,他硬是走了一个晚上。
出城那一刻淋着这瓢泼大雨,只觉得是苍天落泪,怜这百姓之苦啊!奈何他力小微薄,实在不知能做到哪一步?
于是就这样跄跄踉踉地艰难在雨水中行走,可马匹也没有像样的,唯独两头驴,却是在大雨里如何都不愿意再走了。
但杭县令也不能财大气粗地丢在路上,无奈只能拉着他们深一脚、浅一步继续往前走了。
可驴除了叫驴,还叫倔驴,就是不走。任由那杭县令好言相劝,甚至的爷爷都喊了,仍旧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打了也不听。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它们才肯行动,只把杭县令后悔得,早知如此,不要去找这两头驴,不叫它们耽误行程,怕是现在也快要到木棉村了。
不想忽然见得前面山路里出现火光,随后那举着的火把犹如长龙一般盘旋在这山路上。
当时他就觉得大事不妙,怕是这林浩远已经回来了,那岂不是木棉村的老百姓都遭了秧?
虽说不至于叫他给赶尽杀绝,但必然是要受些皮肉之苦的。
正当是愧疚自己这个地方父母没有庇护好他们,心中难受之际,忽然听得马蹄践踏泥水之声。
等他拄着棍子抬头眺望过去,马竟然已经闪现到跟前了,上头坐着的正是这业州守备军的人。
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先问了些问题。
他当时就有些懵了,只一一答了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往着拿鼻孔看人的守备军,如今怎么竟然这样客气?
还没等他想通,对方又来了,只道:“大人请你到跟前说话,杭县令请随下官来。”
他杭县令是七品朝廷命官,这赵立的游牧副尉,却只是个从七品,如今在他跟前自称下官,也没有什么。
但杭县令却觉得奇怪了,往日大爷一般的人如今对自己这样客气?懵里懵懂地跟着他一起到了那庞大的队伍之中,心中实在是捉摸不定,他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发现赵立停下后,杭县令却不见林浩远的身影,反而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子。
赵立则恭恭敬敬地朝她禀道:“大人,杭县令已到。”
周梨看着这杭县令,的确是有些落魄的样子,浑身上下,也就是那张脸还干净些,余下地方全是黄泥巴。“你便是三姑县的县令,杭云深?”
杭云深看着眼前的周梨,仍旧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反而将那赵立急得不行,连忙朝他使眼色,急得直接脱口而出:“杭大人,快些回周大人的话啊!”
周大人?哪个周大人?州府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女官周大人?杭县令在心里想着,忽然终于是反应过了,只瞠目结舌地看着周梨,“你,你你你是周大人?”
是他想的那个周大人么?看着年纪倒也是符合的。
周梨知道他为什么受欺负了,官是个好官,的确一心为民,这点毋庸置疑,就是这个脑子是过于老实了些。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一面颔首应声:“正是。”
“那!”杭云深忽然一肚子的话,竟是不知道该先问哪一句才是。
这反而是将一旁的沈窕急得不行:“那林浩远等罪人,已经一并拿下,如今正要带去城中交给杭县令来处理,顺便将他林家在三姑县的党羽都给铲除。既然杭县令此刻在这里,倒不如与我们大人细说如今县城详情,到时候也好方便些。”
杭县令听得沈窕炮语连珠的话,不免是有些羞愧,连忙赔罪道:“是属下太过于激动紧张,实在不敢相信,周大人会出现在三姑县境内。”一面只连忙将那城中林家党羽以及与之勾结的人员都一一道出。
周梨问起此处金商馆事宜,果然那林二爷掌管了业州的金商馆,这治下各县城里,也是他林家的人。
无法无天,既然敢算计到她周梨的头上来。
当下便启程往城里去。
这一耽搁,果然是东方破晓之际,那城门刚开时,他们的队伍终于是到了城中。
守城卫一看这么大队人马,浩浩****的,哪怕个个脚下满是泥泞,但也不敢怠慢。
毕竟这是知州大人的队伍。
除了知州大人,谁还有这样大的排场?
只恭恭敬敬地请进城里来。
而周梨在来的路上为了方便将这林家党羽一网打尽,只让人将那林浩远脖子上的枷板给取下来,如今只将他固定在那马背上。
如此一来,也不要叫周梨四处去查询抓捕,那些林家党羽以及攀附林家的其他官员,就都如同闻到花香的蜜蜂一般,轰然围上来。
可怜那林浩远,虽是外面披上了干净衣裳,但是那内里,昨晚的滂沱大雨并未将他浑身的泥粪都冲洗干净。
可想而知现在他到底是有多难受了,偏偏被封住了动穴哑穴,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就这么自投罗网。
这些人围上来,马屁是没边界地拍着。
一说:“林大人果然是威武无敌,一日之速便将左寨主救回来,想来左寨主必然是心中万分感动,不知下官到时候可有机会喝上一杯喜酒?”
提到这左云薇和喜酒,林浩远却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使得那他觉得带着臭猪粪味道的呼吸又顺着喉咙重新返回到胃里来,直叫他腹中汹涌翻腾,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奈何他现在想要弯腰都是一种奢求。
而这拍马屁的人见他不言语,面无表情,反而是目中怒火中烧,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惹得这知州大人不欢喜?心中十分纳闷,只赶紧退到一旁,让自家随从将带来的礼物送上。
是一株琉璃簪,一看就是女子用物,分明就是要送给左云薇的。
但林浩远仍旧没有什么回应,反而引得一旁的人暗自嘲笑起来,只挤到跟前,也继续拍马屁,奉上自己的礼物。
此前那人本是心中不安,但后来见大家都与自己一般境况,倒也安心了不少。
却不知就在他们围着林浩远这一瞬间,那赵立已经听周梨之言,带了三百人将此处团团围住,余下的三百人交由了乾三,去往衙门里将余下还未来之徒一起绳之于法。
现在当大家纳闷于林浩远的奇妙态度之际,忽然发现四周都围满了兵马,正是好奇这赵立此举何意?
然还没问出话,就见着忽然来了一人将林浩远当着众人之面,提着下了马,随后枷板就上了他的脖子。
杭云深此刻也出现在众人眼里,那县丞见此,只急得跳脚大呼:“疯了疯了!杭云深你是疯了还是魔怔了,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放了林大人!”
一时又急忙招呼那赵立。“赵将军,快些将这反贼杭云深给拿下来。”
赵立的确是驱赶人马围上来,但是却没有将杭云深如何?反而是一个个将他们的肩膀按住,双手反剪。随后就给捆住了。
众人大惊,惊慌不已,这时候总算发现异样之处了。
只见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把杭云深正一脸浩然正气地同她禀报着什么,还时不时地朝着被捆了的众人只过来。
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不少老百姓们都争相望着,见此情此景,虽不知周梨到底是什么来路,但看到这林家党羽都被捆了,自是皆大欢喜,奔相告知。
更是将此景做热闹来看。
一时间里里外外,竟然是围了不少老百姓。
周梨见此,不禁是有些担心,自己人还没到城里,反而这风声先传过去了。所以立即朝杭县令吩咐,让他暂时将县城门封锁,如此才能更加稳妥地封锁消息。
只不过这么多林家党羽,甚至是上着枷板的林浩远都在其中,叫老百姓们如此指指点点的,自然是挣扎不已,甚至还有那没弄清楚事态严重性的,还朝着赵立破口大骂,只叫嚣着:“你别以为你是守备军,林家就不敢动你!”
赵立心想,守备军的身份又不是免死金牌,但是如果现在不跟着周大人混,自己性命怕是难保了。
至于自己的上司,自己现在也没法子了,只希望他能聪明些,早些能感悟到风向变了,赶紧趁着周大人还未到州府衙门,急忙派兵去将那七岔岩的山匪都剿灭。
兴许还能将功折罪呢!
如今见这些不识时务的官员还骂自己,也不敢过多还嘴透露信息,只示意伸手的随从,“嘴巴给他塞上,别吵到了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