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母见三舅母望过来,连忙身子往前微倾,回禀老祖宗:“她最近身上不爽,想是又病了……”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得底气不足。
“又病了!”外祖母不待见地哼了一声,冷冷淡淡地横了二舅母一眼,频频冷笑道:“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给我们江家娶回来的长孙媳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有几天看见她好过的!”说着,顿了顿拐杖,扭头不再看二舅母。
二舅母从座位上站起来,尴尬地躬身侍奉在一旁,脸上神情讪讪的,大庭广众之下,觉得面子上似乎很是有些挂不住。
四舅母坐在下首,目睹这一幕,心下不忍,便好言劝道:“娘,祝盈那丫头弱不禁风,身子骨是要比旁人差些,可是聪慧伶俐,又生得那般好模样,也自是非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比……”
“以往妹妹说这话也就罢了,”站在云小箐身后的三舅母见缝插针地轻笑一声,望了一眼老祖宗,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挺直了腰板,略微扬了扬下颌,不屑道:“可如今这天仙般现成的美 人胚子就摆在眼前,只怕从今往后祝盈不免也要逊色几分了!”
一句话说得云小箐是毛 骨悚然,差点没打椅子上蹦起来!
她这也未免太黑了吧?在老太太面前,她们三个儿媳妇起内杠,关她什么事儿?硬把她拉出来说事,不是明摆着讨人厌么!
她们倒是根基深厚,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手边完全没有任何可以依傍的势力可言,她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岂不是要陷她于万众唾弃之地?
表面是捧,实际上可不是整人么!
云小箐方才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看来,这三舅母果然对当年母亲‘横刀夺爱’怀恨在心,面子上不动声色,甚至表现出对自己亲切备至的态度,可心里面却巴不得找着空隙整死她才好呢!
幸亏是自己,若真的是原来那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这可不就要被她陷害了去!
想到这里,不由得娥眉微皱,一丝半点儿的笑意也不敢露,规规矩矩垂首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将自己当做泥胎塑像,横竖只作没听见她这话一般。
旁边老祖宗听了三舅母那番话,忍不住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转眼又见云小箐这般反应,心里也是十分安慰,那话题涉及到了刚回到自己身边外孙
女儿的利益,老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生怕再说多了场面更加难堪,连忙抬手制止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外孙女刚来,你们这些做舅母的就争来争去,成何体统,也不怕被人笑话!”
听了老祖宗这句话,云小箐心里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轻描淡写地打发三舅母去了,外祖母又携了云小箐的手,长吁短叹,与她闲话起来,不过说些‘读什么书,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之类的,云小箐一一作答,说到读书,只说自己读了‘女则’、‘女训’、‘四书’之类的,前世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英语等等,半个字也不敢提及。
不一会,外面就有小丫鬟进来禀报:“姑娘们都来了!”话音刚落,便只见四名如花似玉的少女裙裾摇曳、莲步轻移地鱼贯而入。
云小箐心知这便是自己娘家的四位表姐了,连忙礼貌地站起身来,面带微笑侍立一旁,装作不经意一般,挑眼迅速地扫过四人脸庞,心中对各人便大致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第一位一眼看上去,约莫十 六七岁的模样,姿容秀丽端庄,表情恬静温和,犹如水中洁白无暇的美玉一般,气质温润,随和婉约。
第二位目测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一张瓜子脸,眉眼俊俏,明眸善睐,举手投足皆如画中佳人一般优雅唯美,就好像玫瑰般妩媚靓丽,一看就是性子开朗活泼的。
第三位年纪稍小,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容貌却犹如含苞待放的牡丹一般,雍容华贵中透着清纯娇美,自有一股说不出讨人喜欢的风姿气韵,让人见了,不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云小箐只觉得她一双翦瞳中秋波**漾、神采飞扬,配上荔枝般水灵透白的肌肤,小巧玉鼻、樱桃小嘴,小脸蛋上带着可人的微微笑容,袅袅婷婷地尾随二位姐姐缓步入室,姿态婉转大方,一举一动甚是动人魂魄。
第四位看上去就更小了,年纪约莫在十二三岁之间,虽有着一副如桃花般美貌的姿容,却在第三位少女的比衬下稍显得逊色了几分,又兼眉宇含羞,好似还未展颜的花骨朵儿,少了几许前面几位姐姐的妩媚婉转,更多出几分小家碧玉般我见犹怜的娇柔来。
云小箐眼光从四位表姐脸庞扫过,最后又情不自禁多看了第三位表姐两眼,对方似若有所觉,撩起长而卷翘的睫毛,顽皮地冲
她悄悄眨了眨眼睛。
云小箐红了红脸,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好姿态来。
外祖母见了四名孙女,脸庞上的皱纹不禁舒展开来,微微眯起的双眼中盈满了爱怜痛惜,关切道:“看你们都披着斗篷,外面可是下雪了?”
“下呢,可愈发的大了!”第二位少女嘻嘻笑着,回了话儿:“姐姐方才还说来着,这样的天气,可别冻坏了嫂嫂才好。我说大哥心疼嫂子,哪能由得她受了委屈?把我这亲妹妹啊,都给丢一边去了!”
外祖母便伸手遥遥点了点那少女,亦笑道:“就你猴精!他哪儿又委屈你了?跟我说,回头我说他去!”
少女巧笑嫣然地凑近去,扶了老祖宗手臂,撒娇般往老太太怀里钻,笑道:“大哥大嫂自然是好的,只是人家怕冷,想凑进老祖宗怀里暖和暖和,您偏又给揭穿了,人家不依了啦!”
老祖宗一双手忙搂住怀中的少女,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笑得和不拢嘴来。
坐在一旁的二舅母见了,悄悄松了口气,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旁边众人与另外三名少女也附和着掩口轻笑,只是眼中的神采却各不相同。
这么一笑一闹之间,云小箐注意到室内的寒冷的空气渐渐升温,融合了各人心怀叵测的眼光之后,她立在那里,竟有被灼伤的感觉!
老祖宗脱不开身,二舅母又一副浑然未觉的姿态,反而是居于下首的四舅母反应过来,盈盈起身,持了云小箐的手,笑道:“来来来,姑娘们,都过来罢,我给你们彼此介绍介绍!”说着,含笑望着手边的小姑娘,道:“这就老祖宗常叨念在嘴边的,你们姑母家的女儿,云小箐。”
接着又望着第一位少女,挨着长幼次序为她介绍道:“这是你二表姐江雯。”
呃,二表姐?
云小箐愣了愣,当即反应过来:是了,来之前就已经听说,大舅、大舅母膝下并无子嗣,唯独两个女儿,大表姐年长,五年前早已出嫁,如今眼前这位,自然是二表姐了。
抿唇一笑,上前屈膝见礼,亲切地喊道:“二姐姐。”
江雯亦上前一步,屈膝福了福,柔声道:“妹妹。”音质清淡,说不出喜乐来,竟似云小箐的到来,与她全然无关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