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陛下对白锦的考核,方式很简单:现场拟题,现场作答。
题目的内容包括史论、策论、诗赋及《四书》、《五经》节选章节理解。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云小箐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考核,才算真正看清楚了白锦天赋过人之处。
有条不紊的应答,干净利落的语句,理智清晰的阐述,顾全大局的着眼,细致入微分析……他端坐堂前,傲如青松,侃侃而谈,仪态从容不迫,腹中学识犹如涓涓流水般源源不断,谈吐间峰回路转,常常有一种让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白锦仪表堂堂,高谈阔论间风姿飒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显得那么出类拔萃,让云小箐觉得自己需要抬起头来,踮起脚跟,才能堪堪仰视到他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冥冥中却又好像那么远,中间仿佛遥隔着深不见底的天堑,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横在那里,让人心惊胆寒!
他太过优秀,灼灼其华,让人不可逼视,让人自惭形秽!
云小箐看见陛下眼中赞赏的光芒愈加明亮,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随着白锦表现出来的锦绣才华,对他愈发地珍视、喜爱起来。
云小箐心里百感交集,她即为白锦能重新博得陛下的荣宠而感到非常高兴,又因为眼前那名少年所表现出来的出类拔萃而感到自卑狭隘,总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就好像毛毛虫和蝴蝶一样,虽然曾经不分彼此地平等共处,可是,现在人家蜕变化羽,徜徉于天地之间,而自己呢?却仍然止步不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大到让人心惊胆战!
云小箐羞愧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缩进旁边角落的阴影里面,真恨不得自己化作隐形人才好呢。
谁知正这个时候,白锦突然沉默下来,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正色道:“陛下所拟考题,白锦之所以能对答如流,非白锦之智慧,而多
赖文殊兄谆谆教导,他不辞辛劳,以身作则,方令白锦不敢怠慢,勤勉治学,才懂得‘不积细流而无以成江河’的道理。”
陛下欣然点头,笑道:“文殊这数年来,确实辛苦,来人哪,传朕口谕:文渊阁大学士文殊,勤学苦读,认真本分,孜孜不倦,乃当朝百官之楷模,赏黄金三千两,珠宝锦缎十车,另赐东亭别苑一座,代理原费涛左丞相一职,并承接‘大理寺卿’一职,赐‘太傅’之称,位列三公。”
这满朝文武,官爵最高,且非皇亲国戚的,年纪轻轻便能至三公者,古往今来,也就文殊一人了。
这官爵升得太突兀,又有大起之势,文殊闻言诚惶诚恐,忙一撩衣袍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道:“谢陛下隆恩!文殊才疏学浅,恐难以胜任,还望陛下三思!”
陛下挥了挥手,道:“朕意已决,卿无需推辞,安心授命也就是了。”
文殊见推不过,只好再行一礼:“微臣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白锦很聪明,他知道现在他那当爹的对自己恩宠备至,待文殊起身立于一旁,他便又笑眯眯地回禀道:“除了文殊功不可没之外,白锦能有今日,还多得云姑娘终日陪伴白锦勤学苦读,规劝白锦务必以功名为要,切勿疏忽贪玩,浪费光阴,又时常馈赠亲手缝制的汗巾鞋袜予我,您看,在下脚上这双鞋便是当日云姑娘亲手缝纫,其蕙质兰心,聪颖慎密,令白锦对其感激不尽。”
陛下闻言,下意识地望向白锦脚上那一双皂靴,但见针脚细密,端正大气,比寻常更厚实许多,不由得点了点头,称赞道:“古今女子,针线与持家最是重要,没想到云姑娘小小年纪,便已是深谙其中精髓。”
深谙个屁……
云小箐表面上躲一旁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心里面却忍不住暗自大翻白眼。
白锦微笑,仿佛喃喃自语道:“陛下此言差矣!白锦与其同窗,我所知晓的,小
箐亦不差,此女才貌双全,胸藏锦绣,大智大勇,绝非与寻常女子可相提并论。”
陛下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好奇道:“怎样个胸藏锦绣、大智大勇法?”
这句话,正是白锦所求的,当即一本正经地将当初云小箐危难之际,以身作则,领导船上众女眷拯救沉船的事情,与后来她在青玉寺暗地里帮忙自己夺得头筹的事情,皆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特别是在说到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时候,不仅博得陛下大加赞赏,更是连旁边太子殿下与文殊二人都跟着眼睛一亮,他们实没想到,原来云小箐小小年纪,竟能临场做出这么经典的对联来!
云小箐在旁边听着白锦替自己添油加醋大肆宣扬她的‘丰功伟绩’,那个羞涩啊……简直恨不得缩小成地板上的一粒尘埃,或者钻进土里躲藏起来。
她哪里想得出什么千古绝唱?那是人家李商隐写的好不好……
云小箐正一个人埋着脑袋瞎琢磨,忽然听见陛下朗声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一个劲儿夸她了,人家小姑娘都快不好意思了!想要我赏赐她些什么,你就直说吧,只要不太过分,朕定当酌情考虑。”
云小箐听了,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脸颊,果然又红又烫。
白锦也真是的,她身无寸功,不过寻常喜欢耍点小聪明罢了,怎敢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向陛下讨要赏赐?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她本以为那家伙大约会半开玩笑地向他爹给她要些糕饼糖果之类的玩意,谁知白锦闻言后,竟一本正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背走向云小箐,在后者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毫不避讳地拉起她的小手,走向堂前端坐的君王,端端正正跪下来,请求道:“白锦与小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次科考,白锦若得金榜题名,请陛下允许白锦明媒正娶云小箐为妻。”
一句话出口,蓦然惊煞了书房中在场众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