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会议室里，一张白色长桌放在正中间。
企鹅动漫的两男一女坐在一边，孙吴和阅点公司五人坐在另一边。
明明是自己这边人数占优，孙吴不但没有感到一丝安全感，内心反而升起一股忧虑。
无他，这两方人太熟了。
不仅是看上去像是一家人，而且他们实际上就是一家人，让他不得不担心自己被人卖了还得帮着对方数钱。
因为《猎魔人》的版权不在孙吴这里，而是归属于阅点集团，他就只能干巴巴看着杨文他们跟企鹅影视的人“讨价还价。”
他们在演戏，自己在看戏。
没有由来的，他想到了阿Q，心想：“如果是他坐在自己这个座位上，面对此情此景会怎么自我安慰？”
会是：“猴子们演戏，爷看戏。”吗？
孙吴走神了，最开始他还装模作样听他们争论。
过了约莫十分钟，他便不停地把头朝着窗户所在的方向偏移。
到了最后，他索性用左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观赏起遥远城市天际线的上方，那一朵随风缓慢移动的白云。
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孙吴才回过神来，同时在心中明确了一个信念。
“下一次来阅点，我不要做这只能随风而动的白云，而是要做这风吹不动的蓝天。”
杨文看到孙吴把心思重新放回到正事上，将身体向他那方倾斜，朝着他的耳朵小声问道：“4000万这个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他这一开口，孙吴瞬间都不困了，对着这位杨总编摇了摇头。
“太便宜了，他们出的这个价又不是单独影视版权，还包括了游戏、漫画和周边等等一系列，《猎魔人》绝对不止这个价。”
孙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好让坐在对面的企鹅影视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就想明确地告诉阅点的人和企鹅影视的人，虽然你们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谈，我也只能被迫当一个旁听者，但是别想用如此便宜的价格让我签字画押。
当初的那一份签约合同孙吴在《猎魔人》火了之后，特意找专业的律师看过。
即使上面有很多霸王条款，即使自己的作品自己只能有一个署名权，但是在有些问题他依然有“同意”或者“不同意”的权利。
如果真是完完全全的卖身契，那么这个合同也就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
像是这种版权由阅点出售给第三方，原则上必须征求自己的同意他们才能完成交易。
杨文见孙吴不同意，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快，而是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觉得多少合适？我们再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加一点。”
先前跟他的交流中他就明白，这个新人作者虽然是一个新人，但是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因此他才让对方把价格从三千万提到四千万。
既然孙吴认为这个价格太低，那就让影视部门那边的人再加个几百万。
孙吴见杨文这样，抱着想解决事情的态度，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两千万只卖动漫版权，或者等到《猎魔人》完结之后再来考虑版权售卖的问题，这样我的利益能得到保障，阅点也能赚到更多的版权费。”
孙吴的话音落下，企鹅影视的人并没有抢在杨文之前拍桌而起，一脸不屑地说道：“你这是在做梦。”
而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向杨文等待他表态。
杨文盯着孙吴的眼眸看了足足三秒，然后才侧头对着企鹅影视的三人说道：“我们这边的条件你们也知道了，你们觉得如何？”
坐在孙吴对面那个叫曾度的中年男人轻微摇了摇头。“你们这个价格太高了，要知道《斗罗大陆》和《斗破苍穹》的动漫版权都才不过1500万。”
停顿了一下，他又定睛直视着孙吴的眼睛说道：
“想要将《猎魔人》动画化只是我们的一次尝试，如果价格太过于离谱我们有更好的选择。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很多好作品排着队等着制作档期空出来，就比如去年和今年最火的《诡秘之主》。”
“现在最火的是《猎魔人》，它不止是阅点读书畅销榜和月票榜双榜第一，同样百度指数也是第一。”孙吴出声提醒道。
曾度笑了一下，对着孙吴说道：“动漫改编不是看这些数据，而是看谁更能吸引喜欢动漫的人群，在企鹅视频《斗罗大陆》就比《斗破苍穹》更受欢迎。”
看到对方如此诡辩，孙吴很想大声质问出来：“难道你们会去把一部默默无闻的小说改编成动漫？”
但是毕竟这里不是菜市场，不是用来吵架的地方。
深呼吸一口气，他也不想跟对方继续浪费时间，而是转头对着杨文说到：“杨总编，我现在并不急需用钱，所以版权售卖的事情我还想再等一等。”
孙吴这话是实话实说，上个月的稿费5月3日就出来了，阅点本站加上渠道收入一共是542万元。
见孙吴是真的这么想，一直沉得住气的杨文这时候终于开始着急了起来。
虽然他很清楚《猎魔人》只会越来越火，到时候它的版权费肯定会水涨船高，阅点就能赚更多的钱。
但是这只是明面上的事情。
真是的情况是《猎魔人》版权费越贵，企鹅影视出的钱就会越多，而这多出的钱有一半就要流入到了孙吴这个作者的腰包里。
这样一来不就是便宜了外人，亏了自家人。
杨文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做这种傻事，于是他用一副十分认真地表情对着孙吴提醒道：
“《猎魔人》是处在上升期不假，但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有可能你认为有趣的情节在读者看来全是毒点，那样数据只会越来越差。”
看到孙吴不回话，杨文也不管他此刻心里在怎么想，继续说道：“单独只买一个动漫版权，谁都不会买，没人是傻子，自己花钱去帮别人做宣传。”
听到杨文这当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孙吴也不想再保留情面，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杨总编，第一、我有信心会把《猎魔人》写好，让更多的读者喜欢它；第二、既然对方想一口吃一个大胖子，那就必须要给我张大嘴巴。”
而后又对着曾度说道：“虽说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但是好歹是自己家的孩子，我还是不希望看到它被如此贱卖，莫要说四千万买去全部版权，就是八千万我也觉得便宜了。”
说罢，孙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被他冠以“慕尼黑”的会议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杨文看着那被推开的大门和孙吴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都快要忘记上一个敢这么给自己摆脸色的作者姓谁名谁了，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他的笔名。
当初如梦那么火都只敢在网上阴阳怪气自己，而这人居然敢当面骂自己。
虽然孙吴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曾度说的，但是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他其实是在指桑骂槐。
曾度倒是看得开，对着杨文安慰道：“年轻人年轻气盛，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又看向那空无一人的走廊，悠悠地说道：“等到这个新人作者吃过了苦头，他自然不会向现在这么又臭又硬。”
说完，他也带着人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对于今天自己没有如愿买到《猎魔人》全部版权这件事，他到没有多少失望。
反正都是自家鸡窝里的蛋，早捡晚捡是一样。
有一点曾度确实没有骗孙吴，企鹅动漫部那边现在最发愁的事情是：“手里的好IP太多，不知道先改编谁。”
在企鹅影视的三人离开之后，杨文的气稍微消了一点。
他决定好好打磨一下这块屎坑里的臭石头，让他和其他阅点的作者一样，明白谁才是天。
把肺部积攒的怒气深呼出来，他侧头对着另外三名同事说道：“《猎魔人》现在风头太盛了，我们必须压一压。”
“那今天他的访谈还做不做？”其中一人问道。
“做，既然是说出去的话，自然不能收回来，我们也不能太小气了。”杨文回答道。
刚说完，他又立马补充了一句。
“就按照原本的规矩来，没有一个作者能在阅点享受特殊待遇，再火也不行。”
说罢，杨文也走出了办公室，他要去跟李薇妮好好打一个招呼。
看着他的背影，刚刚问话的那个员工悄悄地咧了一下嘴巴，心想：“就这还不算小气啊？”
杨文这话直直白白告诉了众人，今后《猎魔人》除了明面上不能动的待遇，其它优待一样都别想有。
另一个员工在心中轻微叹了一口气，小声对着两个同事问道：“你们说，这个叫孙吴的作者会不会是下一个如梦？”
“只要他不傻，就不会是，别忘了如梦现在多惨，新书根本没人看。”在场的唯一一位男员工说道。
刚才在心里吐槽的女员工则不同意他的观念。
“如梦那是他自己水平越来越长，一直在吃老本，你只要看过《猎魔人》就不会说这话了......他是属于在哪儿都能发光的那种。”
沈琴音本来想说“一月大大”，但是想到自己这是在公司立马改口了。
另一边，王萌萌正坐在自己座位上伸长脖子焦急地等到结果，让她看到孙吴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走来，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尽管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还是挤出笑容小声问道：“谈的怎么样？”
看到王萌萌脸上的微笑，孙吴把脸上的不快隐去，轻微摇了一下头。“我跟他们在版权费的具体数额上面有一点异见，看来只能今后再来谈。”
深呼吸一口气，他举起手跟王萌萌挥手笑着告别。
“我先回去了，下次请你吃饭。”
说罢，他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王萌萌见他这样，赶忙出声提醒道：“你还有一个约好的访谈。”
听到王萌萌这话，孙吴也想起了这件事，他不想放别人鸽子，也就停下了脚步。
于是，一场奇怪的访谈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