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门口的先生们,看到这种情形,各个吓了一跳,连喊去不得。戏剧 家仰天口到腿到,早已跟着跑了出去。所幸丁古云跑得过于勇猛,身子向前 钻着,身体上的重点,已是放着不均衡,脚下被浮泥微微一滑,人就栽倒了。 仰天跟着跑到面前,弯腰先在他手上把斧子夺了过来。然后拉了丁古云一只 手,把他拉起。因道:“丁兄,你这是怎么了?你值得和他们小孩子一般见 识?”丁古云道:“他们欺我太甚!你别拦着,我要和他们拚命。他说话时, 全身都在抖颤着,因之他说话的嘴皮,跟着也在抖颤,脸皮红得发黄,又带 些青色,倒不如说是没有成熟的橘子色。他那额角上的汗珠,每粒像豌豆一 般大小,不住向脸腮上挂着。他伸手要夺仰天反手掩藏在身后的斧头,口里 只管喘气。又一戏剧家夏水,也追了过来。他见那群学生已停止了喊口号望 了这里,缓缓向后移动,便伸张两手,对他们乱挥着。大声喊道:“你们不 走,还打算在这里耗出什么大胜利来吗?你们这样作法,把斧子真砍你们两 下,那也不屈。你们走不走?不走,我也恼了!”那些人听了,方才继续退 去,可是退到对面山脚黄桷树下,他们站住脚,又哄然一声笑了。丁古云抓 不住那把斧子,本来也就站着呆望起来,他挺了胸脯子道:“你看,他们这 样作,就能损害我一根毫毛吗?”夏水依然在前面走,却叫了仰天道:“老 仰,我看这事,有点醋的作用在里面。你说是吗?”仰天笑道:“还有什么 是吗?他们的标语,已经说明了。幸而蓝小姐今天不在这里。要不然,又不 知会演成个什么局面?”丁古云道:“会演成什么局面呢?他们也不能抓住 蓝小姐饱打一顿吧?”说着话,已到了寄宿舍的大门口,各位先生,自然是 安慰丁古云一番。然而等仰天再度提到有些戏剧意味时,大家回想过去情形, 也都哈哈笑了。丁古云将籐椅子上那尊偶像拿起,提起籐椅子来,连那上面 的红绿旗子,一股脑儿,扔在大门外空地上。然后口里唧咕着走回卧室里去。 同寓的先生们,都为了这事,受着很大的刺激。觉得丁先生一生都被人尊敬, 今天让青年羞辱到门上来,这是一件不可忍耐的事。和他更要好的王美今与 陈东圃两个人走进屋子来看他,也算是安慰他。丁古云这时把人家抬回来的 那尊偶像,放在桌上,弯了腰正用纸卷,去磨擦那鼻子两边的黑迹。回头看 到陈王二位,唉了一声道:“你看这是哪里说起。他们侮辱我一阵不要紧。 什么场面我都经过了。不会被这几个毛头小子所苦恼。可是他们不该不择手 段,把蓝小姐拖累在内。幸是蓝小姐不在家,假如今天她也在这里,她不会 自杀吗?我在这里想着,还是到法院里起诉呢?还是……”王美今笑道:“仁 兄,你怎么也这样小孩子气?他们都是乳臭未干的人,晓得什么轻重。他逞 快一时,哪里顾到事情前后。你去告他一状,官司打赢了,判他们一个公然 侮辱罪,办他们几个月徒刑,他毫不在乎,你若是打输了……”丁古云红着 脸道:“官司我怎么会打输?”王美今笑道:“这不过是比方这样说,可是 你也是要走的人。假如官司拖下来三个两个月,你还是留在重庆打官司?你 还是到香港去干你的正经事?”丁古云听了这话,倒是呆了,坐在椅子上向 他望着道:“那么,我吃了这两场侮辱,就罢了不成?”陈东圃道:“哪里 有两场羞辱?”丁古云被他问着塞住了口,只顿了一顿,因道:“我也是气 极了乱说话。”王美今道:“投鼠忌器,这件事你也只有罢休。要不然,拖 累着把蓝小姐拖了出来,不用说打官司了,就是有人把言语损坏蓝小姐两句, 闹得三把鼻涕,两把眼泪哭着,这又何苦?”丁古云叹了一口气道:“这事 真也教人难于处理!这真是从何说起?把一个蓝小姐拖累在内。”大家看了 他那番懊丧的样子,正也不知道用些什么言语来安慰他。就在这时听到蓝小 姐在外面应了一声道:“有什么连累我?恐怕是为了我连累丁先生吧?”随 了这话,蓝小姐走进屋子来。大家看时,见她一手抱了大衣,一手提了旅行 袋和手皮包,面皮红红的,站在屋子中间,先笑了一笑道:“刚才这里闹了 一幕喜剧,可惜我没有赶上。”说着,她毫不避嫌疑地,把手上的东西,都 放在丁古云的**,随身就坐了下去。她回头看到丁古云坐在那尊偶像边, 脸色十分难看,便微笑道:“这有什么了不得?充其量,他们不过说我们恋 爱。师生恋爱,这难道是什么稀奇的事吗?他们来的时候,我若在这里,我 一定挺身而出,对他们说:‘不错!丁先生在和我讲恋爱!这干着你们什么 事?这对他的艺术,他的学问,又发生什么关系?你们凭着什么来干涉我们 恋爱?又凭着什么减低了丁先生的艺术价值?’这样,他们还能闹,那才怪 呢。”说着,她站了起来,两手扶了脸腮上的乱发,向脖子后面顺了去。丁 古云真没想到她会宣布彼此恋爱,心里那一阵愉快,把刚才所受的痛苦扫** 了个干净。可是他总觉得彼此还没有宣布谈恋爱的可能,不敢对人说出来。 这时蓝小姐对王陈二人说出来,已公然宣布了这个事,可以说自己如愿以偿 了。可是自己一向反对有太太的人和人谈恋爱,尤其反对和自己的女学生谈 恋爱,这样一来,自己的威信扫地了。在一分钟的时候,他心中五分高兴, 和他心中五分的顾虑,纠缠在一处。因之望了屋里三个人,说不出话来。王 美今陈东圃也知道他们在恋爱,正如这同寓的艺术家一样,全已默契这件事。 可是他们想着,他们到成熟的时期,还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加之蓝小姐那份 随和劲儿,也许她根本就是在拿丁老夫子开玩笑。丁老夫子去了香港,把她 一人留在这里,这是大家的期待。王陈两人更比较和蓝小姐熟识些,对这个 期待,尤其感到兴趣。她现在突然宣布和丁古云在恋爱着,而且不惜人言, 这是烂熟的果子了,这一个突击,谁还能够……他们听了蓝小姐的话,望着 她的脸色,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蓝田玉两手理好了头发,拿起桌上丁古云自 用的玻璃杯子,向丁古云笑道:“我太兴奋了,由车站上跑回来,口渴得很, 给我一杯热水喝。”她说时,将杯子伸到他面前。丁古云微笑了一笑,立刻 将桌子温水瓶子,拔了塞子,向玻璃杯子注着开水。因道:“你放下吧。玻 璃是极传热的东西,烫了你的手!”蓝小姐笑道:“你关心我,比我自己关 心我,还要深切些。”说着,果然,将玻璃杯子放在桌上。王美今听了这话, 心里骂着,真是肉麻。回头向陈东圃看时,他也皱皱了眉头在微笑。蓝小姐 在身上掏出一方花绸手绢来,裹住了玻璃杯子,端着送到嘴唇边喝水。反身 过来,靠住了桌沿,将眼由玻璃杯沿上射到王美今脸上,看了一看。她放下 杯子笑道:“王老师,你怎么不言语?你对我刚才这番话,觉得怎么样?” 王美今这才笑了,点头道:“好!你真勇敢!”蓝田玉回转脸来,向丁古云 道:“你看,王老师都说我勇敢,你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丁古云笑道: “我没有想到你是用这副手段,对付他们,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是先 前那样软弱。”蓝田玉笑道:“好了,过去的事让他过去了,我们不必再提。 现在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你送我去吧。”她这样说着,不再问丁古云是否同 意,拿了那**的旅行袋,就交到丁古云手上,笑着道了一个字:“走。” 随着她自己把大衣搭在手臂上。在这寄宿舍里,丁古云不怕人家知道他和她 亲近。但自己总还维持着一种师生的位份,在朋友面前,至多是彼此客气一 番。现在蓝小姐忘了那份客气,当了陈王两人的面,自己倒有点难为情。王 美今在这其间,说不出来他心里头有一种什么不愉快,望了丁蓝二人微微笑 着,因道:“丁兄,你送蓝小姐回去吧。你精神上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让 她安慰安慰你也好。”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眼珠很快的飘了陈东圃一眼。两 个人是在屋子里仅有的两只白木方凳上坐着,这时一同站了起来,丁古云笑 道:“你二位在这里坐一会,我一会就回来。”王美今虽然穿了西装两手还 抱了拳头,向他拱揖笑道:“你这个一会,是没有时间性的。十分二十分钟, 是一会。一小时两小时,恐怕也算是一会。等你二位回寄宿舍来,我们再谈 吧。”他说着,昂头哈哈大笑出门,陈东圃跟在后面,也格格笑着。他们去 了。丁古云向蓝田玉笑道:“莫名其妙的,他们笑些什么?”蓝田玉瞅了他 一下,笑道:“你说他笑什么呢!他们笑你,那正……” 。蓝小姐突 然把话停止了唱着英文歌的琴谱,脚跟在地面上拍着板,手里却把手皮包提 着在前面走出房去。丁古云被他鼓励着,开始勇敢起来,手里提着旅行袋, 随着在她后面走。走到田坝中间,丁古云回头看时,见寄宿舍门口站了一群 人向这小路上望着。其中一个人,把手抬起来招了几招,那正是田艺夫,丁 古云只当不看见,在蓝小姐身后笑道:“蓝小姐,他们围了一大群在望我们, 糟透!”蓝田玉回头瞟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糟透?”她依然走着路, 她觉得心里很闲,夹着大衣的那只手,遇到路边一棵小树,还随手扯了一枝 叶子在手,丁古云望了她的后影,觉得她在健美之中,不失那分苗条。她的 肩上,披着一幅花绸手绢,托住了那披下来的蓬乱长发,一阵阵的香味,若 有若无的,由那里透过了空气,袭进了鼻端。这香味是手绢上的呢?是头发 上的呢?他发生了这样一个疑问,就忘记了一切,只是跟了那香气走。二人 默然走到高坡上庄屋后那丛竹子边,蓝田玉忽然站住了,回身向丁古云望着, 笑道:“你又在出神想什么呢?忘了答复我一句呀。”丁古云愕然站住,望 了她道:“我有什么事忘了答复你?”蓝田玉笑道:“刚才你说糟透,那为 什么事?”丁古云道:“哦!你问这个,其实没什么。不过难免他们拿我开 玩笑。”蓝田玉面前,弯了一枝竹,她把皮包放到夹住大衣的手上,腾出手 来扯着竹子笑道:“你可记得?你有一次送我到这里,我拒绝你到我家里去。” 丁古云摇摇头道:“我不记得。哦!是是是,我不再送了。”蓝田玉又向他 瞟了一眼笑道:“你对女性,真是外行,可是……嘻嘻!”她笑了一阵,耸 着肩膀道:“你可取也在这一点,太懂得女性的人,一定是油滑的不得了的。 我若说这话,是表示不要你送,我的姿态就不是这样子了。”丁古云脸上, 没有胡子了,他伸手抚摸了两下脸腮。笑问道:“那么,你为什么忽然提出 这句话呢?”蓝小姐扯下一枝小竹枝,其上留有三片竹叶。她将中间那片竹 叶送到红嘴唇里,用雪白的牙齿咬着。丁古云觉得她妩媚极了,垂手提了旅 行袋呆望了她。蓝小姐吐出竹叶来,笑道:“你瞧,把我旅行袋拖脏了。” 丁古云也哦了一声,把旅行袋提起,蓝田玉倒不理会那袋子了,手扶了弯在 面前的竹枝,昂着头望了天道:“伟大的抗战呀!抗战真伟大呀!”丁古云 又呆了,笑道:“我以为你那样子是在赞美上帝呢,原来你在歌颂抗战。” 蓝田玉笑道:“你要知道,这有很大的原因在内。不是抗战,不能冲洗许多 黑暗,不能改善婚姻制度。说到这里,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那姓倪的 关系,已经解决了。他已经写了一张字据给我,解除婚约,回头我把这字据 给你看。现在……”她说到这里,又昂头了向天望上一下,笑道:“我自由 了。”丁古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她看上了一看,未免将头垂下,现出一 分踌躇的样子。蓝小姐道:“你不高兴吗?”丁古云道:“我焉有不高兴之 理?可是……可是……我不能比你。”蓝田玉脸色正了一正,因道:“你的 心事我知道,你不是说你不能和你太太离婚吗?这是不必要的,我很干脆的 告诉你。”丁古云不觉把手上的旅行袋放下,望了她道:“不必要的?那么, 你和姓倪的解除婚约,不是为了我。”蓝田玉瞅了他一下道:“不为你,为 谁?你……唉!你……”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又微微的摇了两摇头道: “你说这话,岂不是让我伤心。”丁古云走近了两步,微弯了腰道:“不! 呵!不!我以为你这话太……”说着,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领带,又搔了两搔 头发。蓝田玉将胸脯一挺道:“我知道你没有那勇气敢问我以下的话。我干 脆告诉你,我爱你!我既爱你,我就一切可以为你牺牲。你没有太太,我嫁 你。你有太太,我也嫁你。至多,人家叫我一声姨太太吧?我为了爱,我不 怕这称呼,再比这称呼要难堪些,我也乐于接受。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样爱你?越和你相处越爱你。”丁古云听了她这话竟是呆了。睁了两眼望 着她,直了脚,垂了手,一动不动。蓝小姐道:“你站着发傻干什么?我再 明白告诉你。现在,你太太在天津,你无法和她离婚,纵然可以,她也太受 委屈,因为她与你并无恶感,为了我,逼迫她中年以上的妇人,无故抛弃丈 夫,我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这理说不通。我同情她,我同情她这在敌人压迫 下,为你吃苦的妇人。我爱你虽说与她无干,然而我已经夺了你给她二十年 以上的爱情了;况且她与我并无仇恨,我这已经占便宜了,我还要逼着你抛 弃她吗?那我太自私了。我套用一句故人的口头禅:“愿为你与她和她的儿 女,共存共荣。我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性格的妇人,共存共荣的话,那恐怕 是幻想?我夺了她的丈夫,她还和我共荣吗?然而她现在干涉不了我们,眼 前我们乐得热烈的沉醉在爱的宇宙里。过一天是一天。到了战事结束,大家 要会面,再作那时的打算。这个计划,不独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现在前后方 男女这样的结合太多了,我们有什么使不得?这是抗战时代特殊的情形,所 以我刚才赞美抗战。我现在和你同居……”丁古云听她的话,每说一句,像 在心坎上灌了一勺热酒。脸色红红的,说不出心里那一分冲动与感激。他两 股热气,冲上了眼睛,挤出了眼睛里两行眼泪,他抢上前一步,两手抓了蓝 小姐两只手,乱摇撼了道:“你对我太好了,我没有话说,你真勇敢。你真 勇敢!”说着弯腰下去,对她两手,轮流的吻着。蓝小姐笑着伸了两手,让 他去亲吻,等他抬起头来,向他道:“我真勇敢吗?你别看我像只可怜的小 鸟。有时我也会像只飞天的鹞子。你和我到我屋子里去,我和你畅谈。”丁 古云昂头一看,觉得这时的宇宙,都加宽了一倍,周身轻松是不必说,立刻 提了旅行袋,和她到寓所里去。几小时以后,他们回到了寄宿舍。同寓的人, 看到丁古云脸上,时时透露出一种不可抑止的笑容,都十分奇怪。今天他受 了这样大的刺激,他还高兴呢。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丁蓝两人双双走进餐厅。蓝田玉走到她席上,且不 坐下,站着向两张大圆桌子上的人,看了一看,笑道:“各位先生,且请缓 用饭,我有一件事情要报告。”大家听了这话,都抬起头来望着她,各人也 就料着,必是为今日早上接菩萨的那幕喜剧。丁古云却只是坐了微笑,不住 的整理西装衣领,又将手去理齐面前摆的筷子。蓝小姐看了大家一下,笑道: “我这话说出来,各位也许并不怎样惊异。但疑问是不会没有的。那么我就 痛痛快快一口气说出来。我和丁先生有了爱情,大家是早已不言而喻的。” 她红了一下脸,露着雪白的牙齿,微微一笑。大家也都随她这一笑笑起来, 然而很肃静的,并没有作声。蓝小姐接着道:“这话应该由丁先生宣布,可 是……还是我痛快地说出来吧。在这个星期日,我们实行同居。而且同到香 港去度蜜月。完了。”说着,她向大家鞠了一个躬。大家还不等她坐下,立 刻哄然一声笑起来,恭喜呀,恭喜呀!拍手的,顿脚的,敲着筷子叫好的, 闹成一团。仰天和夏水两个人首先离开了座位,奔向丁古云身边。蓝田玉伸 手作个拦住的姿势笑道:“请坐,请坐!我的话没有完。”丁古云看了大家 嘻嘻的笑,大家看看他,又看着她,由她说了几遍请坐,方才坐下。夏仰两 人却是静止的,站在丁古云座后。她牵了一牵衣襟,下巴微扬着,眼珠向屋 顶看了一看。笑道:“为什么说同居?不说结婚呢?因为丁先生是有太太的。 法律上不许可我们结婚。我们只要彼此相爱,就过着共同的生活,不结婚又 何妨?朋友们口里虽不肯说,心里头一定疑问着,难道,蓝田玉愿作丁古云 的姨太太吗?我为解除大家的疑虑起见,我干脆的答应一声,愿!反正这个 办法,不是自我作古。抗战以前,家里一个太太,外面一个太太的,多着呢! 外面这个太太,而且是最公开的,有个新名词,叫新太太。抗战以后,不用 提了,到处可以碰见,有的叫国难太太,有的叫伪组织。所以我们这样结合, 也并不稀奇,我为了爱他,我就要嫁他。为了爱情,什么牺牲,我在所不惜, 社会上说我是姨太太也罢,新太太也罢,伪组织也罢,国难太太也罢,我爱 他,我就嫁他。我这股精神,各位说勇敢不勇敢?”大家不约而同的叫了一 声:“勇敢!勇敢!”仰天最高兴,跳着道:“勇敢,勇敢!蓝小姐,你真 勇敢!”他跳着把皮鞋脱落了,索性拿在手上,向屋顶上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