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底修斯上场。)
俄底修斯野东西,住口吧!凭了神,别作声,闭紧了嘴。我不让任何人吐气(左目右夹)眼或是打扫喉咙[128],把那恶物吵醒了,直到我们用了火把圆目巨人的眼光毁坏了之后。
歌队我们住口了,把空气都咽下喉咙里去了。
俄底修斯那么进去,用手抓紧了烧红的木桩,那正是很好地烧红了。
歌队(逡巡走开)还是你来指定,谁先去拿了那烧红的木柴,烧坏圆目巨人的眼睛,让我们可以有祸同当呀。
歌队甲我们站在门的面前,要去把火插到他的眼里去,那是隔得太远呀![129]
歌队乙我刚才脚跷了!
歌队丙那么你和我正是同样情形,因为我站着不知怎么地闪坏了脚了。
俄底修斯站着闪坏了脚么?
歌队丁(摩擦眼睛)还有,我的眼睛里充满了从哪里来的尘土或是灰沙。
俄底修斯这些都是懦怯的人,不能作为战友的。
歌队因为在挨打的时候,我爱惜我的背和脊骨,也不愿敲落我的牙齿,所以成了懦怯的人,可不是么?可是我知道一个俄耳甫斯的极好的咒语,叫那烧红的木桩自动的走进他头颅里去,[130]烧坏那地母的独只眼睛的儿子[131]。
俄底修斯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一种人,但是现在知道得更清楚了。我只得用我自己的那些朋友。但是如果你手里没有力量,且来鼓励我们吧,让我们朋友的勇气可以因了你的鼓励增加起来。
(俄底修斯走进洞里去。)
歌队我就这么做吧,且叫卡耳人冒险去,[132]至于鼓励呢,我们来说让圆目巨人烧焦了吧!
呵呵,最勇敢的人,戳吧,赶快来吧!烧去那吃客人的怪物的眉毛吧!啊,烧呀,烧那埃特那山的牧人!木桩卷一下了,拔出来,不要使他负痛给你下辣手呀!
圆目巨人(在洞内叫唤)啊唷,我明亮的眼睛烧成了炭了!
歌队圆目巨人,这凯歌真好呀!请你唱给我听吧。
圆目巨人啊唷,完了,多么大的侮辱,多么大的残害呀!可是他们不能幸免地逃出了这岩屋,那些无聊的东西,因为我要站在这洞门口,用手这样把守着。
(圆目巨人踉跄地走到洞口。)
歌队圆目巨人,你为什么叫喊呢?
圆目巨人我是完了!
歌队你像是怪可怜的。
圆目巨人是呀,而且够悲惨的。
歌队你是醉了跌到炭火中间去了么?
圆目巨人无人害了我。
歌队长那么没有人损伤你呀![133]
圆目巨人无人弄瞎了我的眼睛。
歌队长那么你并没有瞎呀!
圆目巨人瞎的同你一样![134]
歌队可是怎么无人能够弄瞎你呢?
圆目巨人你是在嘲弄我。但那无人在什么地方呀?
歌队圆目巨人,他没有在什么地方。
圆目巨人让你明白地知道,那就是客人他害了我,那个坏东西,给我酒喝,灌倒了我的。
歌队啊,那酒是很可怕的,很难得打胜它的。
圆目巨人凭了神,〔你告诉我,〕他们是逃走了呢,还是留在屋里?
歌队他们一声不响地站着,靠着岩壁当作庇护。
圆目巨人在哪一只手边呢?
歌队在你的右边。
圆目巨人哪里呢?
歌队紧靠着岩壁。——你捉到了么?
(这时候圆目巨人东奔西扑,想捉住俄底修斯和他的伙伴。但他们从他身边溜过去了。)
圆目巨人阿呀,真是祸不单行,[135]我把我的头颅撞在岩壁上[136],磕坏了它了。
歌队啊,他们都逃过了你了。
圆目巨人他们不在这里。你不是说这里的么?
歌队不,我说是这边。
圆目巨人那么哪里呢?
歌队转过去,那边,向你的左手。
圆目巨人啊,你是在笑我,是嘲弄我的灾祸哩!
歌队他们都已不在了,但是那人正在你的前面。
圆目巨人啊,顶坏的东西,你是在哪里呢?
俄底修斯远远地离开了你,我正保护着俄底修斯本身。
圆目巨人怎么说?你改了名字,说起这个新的名字。
俄底修斯是的,我的父亲给我取名俄底修斯。但你乃是命定当受那不净食的报应,因为若是我不罚你杀我同伴的罪,那么焚劫了特洛亚算不得我的光荣。
圆目巨人唉唉,从前的预言实现了,因为预言曾说,你从特洛亚回来,我将被你弄瞎我的眼睛。但是你也将因此受报,如预言所说,要在海上漂流着长久的年月。
俄底修斯去,滚你的蛋吧,我已如你所说地那么做了。[137]我就将到海边去,上了船只,走过西西里的海,到我的故乡去了。
圆目巨人那你可不能够。我将从这岩石扳下一块来,投下去打碎了你们船员一切。我虽是瞎了,就要上山顶去,通过了那个隧道。[138]
(圆目巨人进洞里去。)
歌队我们是将要同了这俄底修斯航海前去,以后还去服侍酒神。
(歌队,塞勒诺斯,俄底修斯与他的船员都胜利地走去。)
注释
[1]塞勒诺斯本系羊人(Satyros)中之年老的,数目不止一个,但在神话中有他特殊的故事的大抵当作单独的个人,这里就是一例。传说他是赫耳墨斯(Hermês)的,或是潘(Pan)或是地母该亚(Gaia)的儿子。他常随从着酒神狄俄倪索斯(Dionysos),一说他曾抚养教育过那酒神,本剧中便是这么说的。他曾跟了酒神,去帮着神们和巨灵打仗,杀死了恩克拉多斯(Enkelados)。艺术上表现他的形状是一个快活的老年人,秃头,塌鼻,身子胖而且圆,有如他携带着的酒袋模样,时常醉着。他脚力不大好,所以常骑在驴上,或是有羊人搀扶着他。同羊人的性情差不多,他爱好睡眠,喝酒和音乐,但本剧中说他乃是羊人们的父亲。
[2]吵闹神(Bromios)即是酒神狄俄倪索斯的别号,因为在酒神出游时跟着许多从者,兴奋得发了狂似的,叫唤吵闹。酒神称为巴克科斯(Bakkhos),那些女从者称为巴克开(Bakkhai),据说原意也是叫喊,她们又名狂女(Mainades),那更是显明了。
[3]狄俄倪索斯是天神宙斯(Zeus)的儿子。宙斯爱上了凡人的女儿塞墨勒(Semelê),天后赫拉(Hêra)感觉妒忌,化形为女人去见塞墨勒,劝她要求宙斯现出神的真相,结果是凡人当不住神的光辉,她被雷电烧死,宙斯救出胎儿来,装在自己的腿里,等生长足了,再叫赫耳墨斯拿去送往倪萨(Nysa)山中,交给神女抚养。但赫拉还不肯罢休,使他发了疯狂,跑了出去,在世界各处浪游,到处传授种蒲桃和造酒的方法,推广他的教义。
[4]“神女”原文云Nymphê,意云新妇,这里是指神话中的低级女神,因为都是少女,故有是称。她们种类很多,这里所说只是其中的一种,在山林里居住,故名为山岳神女。
[5]“地生”(Gêgeneis)是指地母所生的那些巨灵(Gigantes),身躯巨大,双脚是两条大蛇,亦称为龙,与中国武梁祠石刻中上古帝王相同。他们力大无穷,与天神打仗,用岩石及点火的大树抛掷上去,神几不能抵当,后因英雄赫剌克勒斯(Herakles)的帮助,才把他们打倒,埋到火山底下去云。
[6]“副官”原文意云“旁边持盾者”,今姑如此译,虽然未能恰好。
[7]恩刻拉多斯为巨灵之一,意云大声响。一说战时塞勒诺斯坐下的驴大叫,巨灵们没有听过这叫声,都惊慌失措,乃被打败,所以这功劳实乃是属于驴子的。
[8]巴克科斯即酒神,已见注[2]。把战利品给巴克科斯看,想或别有可笑的典故在内,唯今已不详。
[9]“忍受辛苦”原文意云“戽水出去”,谓忍受到底,出于antlos,谓船底积水也。
[10]酒神浪游,要从伊卡里亚(Ikaria)往那克索斯(Naxos)岛去,他雇了一只堤耳塞尼斯(Tyrsênis)人的船,水手都是海盗,他们便不往那克索斯,却向亚细亚驶去,想把他卖作奴隶。中途船上发生神异,帆樯化为蒲桃薜荔,甲板上出现一熊一狮,水手们投水都化作海豚,只有舵工因为反对他们绑票,得以保全。
[11]这里所谓“孩儿们”,即是下文的一群羊人。
[12]“东风”原文云apêli?tês anemos,意云从太阳那边来的风。
[13]“圆目巨人”(Kukl?ps)这里说是海神的儿子,乃是根据荷马史诗《奥德赛》(Odysseia,通称Odyssey)上所说,大抵当他是一种在西西里岛的巨大的无法的游牧民族,喜吃人肉,不敬宙斯,前额中央只有一只眼睛,他们的首领是波吕菲摩斯(Polyphêmos)意云多歌颂,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他是一个传说实是童话里的人物,与在神话里的那圆目巨人很不相同,除了他眼睛之外。据赫西俄多斯(Hesiodos)史诗上说,他们乃是乌剌诺斯(即天)和该亚(即地)所生的儿子,共有三个,名叫勃隆忒斯,意云雷手,阿尔革斯,意云电手,斯塔洛珀斯,意云照明手,他们的职务是专给宙斯制造霹雳棒,关于他们的起居生活一点都没有说起过。忒俄克里托斯(Theokritos)的牧歌里有一篇波吕菲摩斯对于神女乳白女(Galateia)怀着单相思,那也是西西里的背景,与荷马的故事是同一统系的。
[14]西铿尼斯(Sikinnis)是羊人的一种跳舞,似起源于东方,大概或是克瑞忒(Krêtê,通称Crete)岛。
[15]阿尔泰亚(Althaia)是卡吕冬(Kalydon)王俄纽斯(Oineus)的妻,据说狄俄倪索斯曾为她的情人。
[16]羊人(Satyros,通称Satyr)为希腊神话上的小神,与酒神的崇拜有关,是代表自然的繁殖力的。他们相传是赫耳墨斯的儿子,大概因为他的职司之一是牧羊的缘故吧。羊人的形状是毛发蒙茸,鼻圆,略微上轩,耳朵上尖,有点像兽类,额上露出小角,后有尾巴像是马或山羊,大腿以上有毛,脚也全是羊蹄,与潘相似。他们喜欢快乐,爱吃酒,跳舞奏乐,或是睡觉,这些都和塞勒诺斯一样,只是更为懒惰懦弱,在本剧中很表示的明显。
[17]圆目巨人的洞口用一个大岩石堵住,用二十几辆大车还载不下,如荷马故事中所说。羊人要拾石子打羊,游戏地说到那门口的大岩石上去。
[18]酒神杖是酒神祭行列中的法器,礼拜的人拿着行走,系在茴香干上缠绕蒲桃叶及薜荔,上着松球。柏拉图文中引俗语云,抗酒神杖的虽多,酒神从者则少,因为抗杖者只是参加行列,酒神从者(Bakkhoi)乃是信徒,受着神感而至忘我者也。
[19]倪萨(Nysa)山所在不详,相传是酒神儿时隐居之地,大概只是从狄俄倪索斯名字演出,不必实有其地。
[20]雅科斯(Iakkhos)等于巴克科斯,据说语源出于“叫喊”(iakhein)这一动词。
[21]阿佛洛狄忒(Aphroditê)是美与恋爱的女神,荷马说她是宙斯的女儿,赫西俄多斯说是从海水里出来的。
[22]“扳桨的好汉们”直译是桨的王者,乃是水手船员的尊称。
[23]西西里本为西客利亚,今从习惯沿用旧译。
[24]西绪福斯(Sisyphos)是科任托斯国王,但在传说上乃是一个聪明的坏人,当死神来找他的时候,被他用计监禁了,世间好久不再有人死去,直到战神来把死神救了回去。因此他后来在冥中受报,被罚推一块大岩石上山去,到了顶上岩石即复滚下,重复去推,永无停止,在神话中是有名的一节。后世生物学家利用这个典故,叫一种蜣螂名为西绪福斯。当时有一大贼奥托吕科斯(Autolykos),是赫耳墨斯的儿子,他能使偷来的牧畜变改颜色,因此人家不能识破,但西绪福斯预先防范,在他自己的牛群的蹄下做了记号,被偷之后他走到奥托吕科斯那里,凭了记号都挑出来,带了回来了。奥托吕科斯大为佩服,叫女儿安提克勒亚(Antiklea)去陪侍他,她后来嫁给拉厄耳忒斯(Laertes),生了俄底修斯,成为有名狡狯的英雄,因为他是从奥托吕科斯与西绪福斯两个统系出来的。这是荷马以后的说法,悲剧家大都如此说,虽然荷马史诗中只说他是拉厄耳忒斯的儿子。
[25]伊利翁(Ilion)即是特洛亚(Tr?ia)。因为特洛亚王子帕里斯(Paris)拐走了斯巴达王后海伦(Helenê),希腊联军往攻,经了十年的苦战,才把它攻下。详见荷马史诗《伊利阿德》(Ilias,通称Iliad)及其它史诗(断片)中。
[26]作者当时,雅典施行一种古代的民主政治,所以这里如此说,但特洛亚战争据估计是公元前一千一百八十余年,也在作者写此剧时的七百多年前,因此不免有点时代错误,或者这是在“笑剧”中也不关重要吧。
[27]这里的地母不是指地(即该亚),乃是说得墨忒耳(Dêmêtêr),专司五谷果物生长的女神,是宙斯的姊妹,在希腊宗教上很有势力。
[28]这饮料即是蒲桃酒。荷马史诗中说圆目巨人那里有酒,只是品质低,作者大概为便利计索性说是没有。西西里在有史时期出产有很好的蒲桃酒。
[29]在希腊人中间敬客是一种严格的道德,凡被招待为客,即应互相尊重,加以保护,不得伤害,违反者将得重报,宙斯监察其事,称为主客的宙斯(Zeus Xenios)云。
[30]无花果干酪是一种食品,据说是在牛乳里放上无花果汁,使它凝结而成的。
[31]这里暗示商业上的欺瞒,欧洲民间常有“口袋里买猪”或“口袋里买猫”这一类谚语,也是同样的意思。
[32]狄俄倪索斯的饮料即是酒。关于狄俄倪索斯,参看注[3]。
[33]马戎(Mar?n)是欧安忒斯的儿子,在伊斯马洛斯(Ismaros)的阿波罗(Apollon)庙里为祭司,在特洛亚战争中俄底修斯攻略伊斯马洛斯,特别饶恕了他,他就献好些牛酒给俄底修斯,以为酬报。这里说他是酒神的儿子,塞勒诺斯说自己还抱在手里颠簸,盖是作者所加的华饰。
[34]据俄底修斯所说,这装酒的皮袋乃是宝物,无论喝了多少,里边总存留着所喝的两倍的分量,所以塞勒诺斯称赞说是美的水泉。《旧约·列王纪上》第十七章说耶和华给寡妇的瓶的利益云,坛内的面必不减少,瓶内的油必不短缺,与童话里许多聚宝盆一类的宝器相似。
[35]希腊人喝酒平常必和以水,饮具中特别有一种和酒的大缸,所以“不掺水”的算是特别的饮料。据传说云一个最初造酒的人拿去给牧人们喝,他们不知道和水,又喝得多,不久醉了起来,以为是上了迷蒙药,大家又怕又气,把那造酒的人打死了。
[36]酒袋上挂着杯子,好像大船后边拖了(ephelkein)一只小舢板的样子。
[37]“倒出来”原本云“敲出来”,大概是倒酒的俗语。“记得我是喝了酒”,意思是说好久不喝,把酒的味道都忘了,现在喝一口,让我可以记起来以前的经验吧。
[38]塞勒诺斯说酒的香气好美(kalê),所以承了这美字问他是用眼睛看见的么。
[39]白岩是在希腊西岸海中的白岛的一个海角,每年在阿波罗祭日,照例把一个死罪犯人从岩上投到海里去。
[40]“伸开我额上的皱纹”,原文云“低下我的眉毛”。
[41]“仙境”以下这一节,即原文第一六九以下三行半,在辛蒙支与廷柏勒克二氏编订本中缺,今据勒布(Loeb)古典丛书本补入。因为不便直译,略加变化,近于《旧约》中“所罗门雅歌”的说法,如草原亦通用果园,正与雅歌相同。莎士比亚长诗《维纳斯与阿多尼斯》中间亦有类似的地方。
[42]“叫他滚蛋吧”,是意译,原文云“叫他哭去吧”,意味大抵相似。
[43]普里阿摩斯(Priamos)是特洛亚国王,帕里斯的父亲,据守特洛亚城,与希腊联军抗争十年,终被攻破,男子全被歼,妇女被俘为奴。作者现存悲剧,有好几篇是写特洛亚亡后妇女们的生活的。
[44]此处用意译,原文动词diakrotein,意云刀戳。
[45]此行原本缺,今依勒布本补译。
[46]“裤子”原文云“口袋”,是轻蔑的意思。希腊古时男子**两腿,只有波斯人穿裤子,贵人且有锦绣,在他们看来是胡服,又华靡如女人,至于波斯是敌人,那又是一重理由了。特洛亚原是希腊殖民地,但地在小亚细亚,传染些东方的风气,因此亦遂视若外夷了。这里着绣花裤子的男人即是说特洛亚王子帕里斯。希腊人绝少用珠宝装饰,这里金的项圈原文亦云kl?os意思是狗项的圈。
[47]墨涅拉俄斯(Menelaos)是海伦的丈夫,斯巴达国王,在史诗和悲剧上显出是个庸人的样子。但是因为海伦是宙斯的一个女儿,他们末后终于被接到乐土享福去了。“小人儿”(anthr?pion)乃是“人”的小词,含有亲爱轻藐的意思。
[48]特洛亚在佛律癸亚地方,所以两个名字有时通用,这里佛律癸亚人即是说特洛亚人。
[49]“举起来,点上了!”原来是火把行列出发时的号令,后来相沿通用,只是来呀走吧的意思而已。
[50]席草筐系以席草编成的器具,编得很紧,可以盛**不漏。
[51]宙斯见注[3]。
[52]俄里翁(Ori?n)在神话上是一个巨人,死后放到星座中去,通称为猎户星。
[53]三肘约合五尺,自中指尖至肘关节的长度称为一肘,犹如英国一尺为一脚之长也。
[54]“牙刀”原文云“切肉刀”,为明了起见,加添了一个牙字,把暗喻变为明说了。
[55]波塞冬(Poseid?n)是海神,即圆目巨人的父亲。特里同(Trit?n)也是波塞冬的一个儿子,常在海面游玩,手里拿着一个海螺壳,依了他父亲的吩咐,吹起来叫波浪平息下去。涅柔斯(Nêreus)也是海神,但他的领域只是地中海或是所谓爱琴海部分,他有五十个女儿,总称为海上神女(Nêrêides)。此外有水泉神女(Naiades)与大洋神女(Okeanides),都有点差别。卡吕普索(Calyps?)即是海上神女之一人,住在俄古癸亚岛上,后来俄底修斯船破漂流到此,被她留住七年,因了神的命令才放他回去。这里塞勒诺斯所请求给他作证的都是与海有关的神人,末后便把鱼类全体也请在里面了。
[56]“圆眼爷”(kukl?pion)为“圆目巨人”之小词,“主公爷”(despotiskos)为“主人”之小词,略取意译。
[57]“否则”云云即是说假如我卖了你的东西给人。赌咒而报应落在别人身上,虽然他们是他的儿子,大概因为是在“笑剧”中,所以作此小丑似的口吻。
[58]剌达曼堤斯(Rhadamanthys)是宙斯的一个儿子,因为他生前正直,死后被派在冥中充当判官。
[59]“顶坏的女人”(kakistê)与上文第一八一行歌队的话相应,那里译文也写作“坏女人”,原文乃是prodotis,说她背夫逃走的,大意与俗语的**妇(《水浒传》中常用)相当,我们却没有沿用,虽然出于羊人口中原是很相配的。
[60]参看注[9]。
[61]这一节里俄底修斯想说服圆目巨人,不要杀食他们,理由是因为他们打败特洛亚,使得希腊免被侵略,海神的庙宇得以保全,其次是圆目巨人住在希腊地面,也分得这功绩的光荣。但从事实上来说,那次战事是希腊去征讨特洛亚,重在讨回海伦和带去的财宝,历来传说都没有说到特洛亚有侵入希腊的意思,而且在古代那时西西里也并不属于希腊的。作者乃是根据当时情形说话,把特洛亚当作波斯人看待,帕里斯穿着波斯的绣衣裤,所以那么地说罢了。事实上佛律癸亚人多是从巴尔干移去的,但特洛亚首领都是希腊名字,所以历史家如柏里(J. B. Bury)就相信他们原是希腊人。
泰那洛斯港(Tainaros)在希腊的最南端,海岬上有一座有名的海神庙,马勒亚(Malea)在其东。苏尼翁岬(Sounion)在阿提刻(Attikê)的南端,附近的劳瑞翁(Laureion)地方有好些银矿,所以被称为“有银脉的”,在那里有雅典娜庙,海神似也受着崇拜,革赖斯托斯(Geraistos)港在欧玻亚,大概那里也有海神的大庙的。
[62]这一句本来是一个难问题,原文直译是我们没有把希腊的不可忍受的耻辱给与了佛律癸亚人,意思不甚明了,也有人解作我们不让佛律癸亚人把这不可忍受的非难加在希腊上面,本剧编校者系采取前面的读法,解为我们没有让特洛亚人将希腊拿去,这件事乃是一个不可忍受的耻辱。恐怕也还不免有点勉强的地方,但此外别无更好的办法了。
[63]参见注[29]。
[64]“普里阿摩斯的土地”即是特洛亚。
[65]“凶残的吃食”(dais pikrê)原意云苦的吃食,由苦辣而转为凶恶的意义。
[66]“往哪里转”(poi trepein)除直译外没有别的法子,虽然意思不甚明了,一译作“往哪里去求正义呢?”意义大概不差,但又略嫌说得太尽了。
[67]“口腹之欲”(to margon gnathou)原意云嘴的贪欲,与改邪归正均嫌近文语,但难得更适当的词句,仍且沿用,取其意义尚能相合耳。
[68]“财”此处只作普通名词讲,有时也当作财神,也只是抽象名词之人格化,在神话上别无什么故事,只是后世传说他是瞎眼的,则因为见了世事颠倒,故为此说,有如说爱神包着眼睛,乃是文人的文饰而已。
[69]“壶”是一种装**的器具,陶壶上有两耳,可以执持,故意云双持,容量约当五斗。
[70]“在生活上绣花”,意思是说把生活弄得不必要地复杂,圆目巨人却能说出这样俏皮的话来。
[71]“我不是吝啬的”,原文云“我是‘无可非难的’(amemptos)”,意思即是不能说我是吝啬的,今径从意译。
[72]别本因原文读法不同,或译作“这便是火,我父亲的水和那锅子”,今所据本似稍胜,故从之。“水”字原本无有,译文依“父亲”这字而加入(因为他父亲是海神),今本以“父亲的”连“锅”字读,冠词也加以改变,乃可译为“祖传的锅”了。在荷马史诗时代,锅子常作为赠与客人的一种礼物,俄底修斯自己在离开法阿喀亚的时候,也得到国王阿尔喀诺俄斯的锅子的馈赠。“祖传的”一字不必一定说是海神给他,大概只是戏语,说一直煮了客人来吃的罢了。
[73]“洞里的神”即是说他的肚皮,上文已说及,肚皮乃是最大的神道。
[74]“落到这里”原文意云“搁浅”,系用船相比,所以下文“冷酷”原意也云没有港口,引申为无助,冷遇等,义本双关,因无适切译语,只存大意。
[75]帕拉斯(Pallas)即是女神雅典娜,她是宙斯的女儿,当初宙斯爱上了神女墨提斯,地母预言她生的儿子要比宙斯更伟大,他发了慌,就把墨提斯吞下肚去了。但是胎儿还保存着,在宙斯的头颅里长大,到了年月满足,宙斯头痛得难受,就叫从神用斧劈开头顶,跳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女神来,这就是雅典娜。因为她是从天神的头里出来的,所以有宙斯生的女神的称号。她的地位在希腊神话上很重要,雅典城的名字即是从她出来的。
[76]“客人的神宙斯”,见注[29]。
[77]一本译作“留着那船给你自己独自用吧”。参考第二合唱歌中圆目巨人把自己的肚皮比作货船的话,似本文中译语较为适合。
[78]参看注[29]。吃人已是极恶,现在杀的又是坐在灶前求救的客人,更是非圣无法了。
[79]这里原缺一行,编校者依照首节第一段加入,全用原文,只于文法上稍有变更。
[80]各本次节无第二段复唱的话,由编校者所加入,形式乃得整齐。进场歌的次节第二段亦是如此,所以这两处均不算在诗句行数之内。
[81]“壶”见注[69]。
[82]薜荔通称长春藤,与蒲桃藤同为属于酒神的神圣植物,酒神祭时从者多以为花冠戴在头上。这是一种藤蔓类,木材或可以制为酒杯,这里说口径有三肘宽,自然只是夸饰的话吧。
[83]“肘”见注[53]。
[84]这一句在此处觉得位置不当,有人疑系错简,应移在上文灶里点火之后,或在准备烤串血杯之后。
[85]此句直译。血杯(sphageion)系宰牲时盛血的容器,斧口下去,即可承接,原文说法稍奇。赫尔曼本以斧口作为与sphageia同位,解作屠宰的用具,不免有点牵强。
[86]“厨子”(mageiros)这字原意是“做面包的人”,古时厨子重要的职务是在做面包,后又引申为屠户的意思,此处亦可如此解释,唯因在“笑剧”中故仍译作厨子。
[87]“天来的妙计”原文云“从神来的什么东西,一种启示”。
[88]“五脏”(splankhna)原意云脏腑,今用习惯语,犹古文的五中,但俗语中仍稍生硬。
[89]“凶人”(amiktos anêr)原意云不可为伍的人,译语难得恰好,改用意译。
[90]水泉神女,见注[4]及[55]。
[91]古人常以头(kara)代表人,这里即是说圆目巨人,在《赫卡柏》中第六七六行说卡珊德拉处也是如此。
[92]这两行原编校本缺,今据勒布本补,意义也不大端正,因为是羊人说的话。
[93]这里是指小亚细亚西部,古时音乐发达,靡靡之音特为动听,所以是很有名的。
[94]这句有点难解,原编校本引用郎氏(Long)的解释,说羊人们是在指祭献的仪式,在烧着的牺牲上面奠酒,这里把圆目巨人当作牺牲,在俄底修斯灌他酒吃的时候算是已经奠了酒,把他弄瞎就是这仪式的结束了。
[95]用火烧马蜂窝,是乡间很寻常的事,这是随手引用得恰好,表示出羊人的小孩似的性质。
[96]“若是要逃走”,原本没有,系增加的译文,因为否则意思不能明了。
[97]剧中动作说明均系编校者所加,唯原文在此处有一行说明云“在内唱歌”(?idê endothen)。
[98]“鄙夫”原意云无教育的,与教训他的话相关,今改从意译。
[99]这首节是说酒神祭时的快乐,末了到他新娘家里来,叫谁给我开门来呀,这或者是民歌中的成句。
[100]“朋友”一词原缺,由编校者赫耳曼(Hermann)补入的。这里所谓美人,虽承上文而来,乃是转指圆目巨人,下文所说也都含有凶事的暗示。
[101]“火光”本是说迎新娘的火把,这里却又指烧着的木桩,末了说肉更是明显了。“不是一样颜色的花冠”,谓用各色花朵编成的花冠,本是给新娘戴的,这里暗示他额上将要挂彩了。
[102]倒呕出来的酒,又吃下来,觉得味道不错,显示圆目巨人的粗鄙的地方。
[103]“酒袋”是用整个羊皮所制,缝合并缚四足,只留颈口倒酒,古名浑脱。
[104]此处缺一行。原编校本不说缺,故塞勒诺斯的话有了两行,唯前后都是每人一行,似以有缺论为是。
[105]“无人”原文作“乌提斯”(Outis),像是个人名,但译文中非译意不可,多少有点不大像了。
[106]圆目巨人的恩惠很是凶残而愚蠢,这里却奉承得妙。一本以此一节话属于塞勒诺斯,但不如由俄底修斯说更为恰当。塞勒诺斯一直没有说话,到了圆目巨人发见他偷酒喝,这才开口。
[107]“你该得挨打了”,原文云“你将要哭了”,语气较弱,稍改意译。
[108]参看注[35]。塞勒诺斯借口不知道酒里和水适合不适,喝一口酒。
[109]勒布本韦氏译文于此处注云,塞勒诺斯将花冠戴在圆目巨人的头上,遮住他的眼睛。这里说得很巧妙,因为把花冠这字活用了,但也有过巧之处,译文未据用。
[110]塞勒诺斯喝着酒,说你看我喝,将酒喝完时改说看我不喝了,译文未能很明白。
[111]此处缺一行。参看注[104]。
[112]“你得喝下去”,一本作“你得沉默着”,虽然这承上文沉默而来,但意思似以前者为优,与不要剩下一点的话亦相应合。
[113]“好容易才游上岸来了”,大概是形容醉时的感觉,忽而清醒,好像是从水中逃上了岸。
[114]美惠神女是宙斯的女儿,共有三人,名叫光明,荣华与快乐,是职司人生的美与高尚的悦乐的女神,她们常与九个艺文神女在一处,但用在这里只当作天女或仙女罢了。这一节是圆目巨人这种脚色的话,又在醉中,所以有些放肆的地方。
[115]伽倪墨得斯(Ganymêdês)是特洛亚的建设者特洛斯(Tros)的儿子,年少貌美,为宙斯差遣大鹰把他带往天上去,给他做倒酒的侍童。末一句一行半(第五八三至五八四行)原编校本缺,今据勒布本补入。
[116]达耳达诺斯(Dardanos)是宙斯的儿子,在小亚细亚东北建立都市,称达耳达尼亚,其子特洛斯造特洛亚城,其孙名伊罗斯(Ilos),故该城又名为伊利翁,三名时常互用,所云达耳达诺斯地方即是特洛亚也。
[117]一本以此一节话为歌队所说,稍不合理,原编校本改作圆目巨人,似更适合。
[118]这里称羊人们为酒神的孩子们,大抵只是泛称,因羊人在神话上本无明确的世系,剧中说他们是塞勒诺斯的儿子,也只是为行文便利罢了。
[119]“金刚岩石”原文意云“不可制服的岩石”,习用佛经译语,意译如此,近代所云金刚石亦是同样地采用佛经语,但在古代所说大抵只是指的钢铁。
[120]赫淮斯托斯(Hephaistos)在希腊神话上是火与锻冶之神,他有工场在埃特那山中,专给诸神及特别的英雄们制造刀兵甲胄。因为圆目巨人也住在埃特那山,所以这里称他为赫淮斯托斯的恶邻居。
[121]“睡眠”(Hypnos)本来只是普通名词,有时特别人格化了成为神道,神话上说夜有两个双生儿子,一是睡神,一是死神(Thanatos)。
[122]“运会”(Tykhê)也是普通名词,人格化了成为神道,是一个女神,手里拿舵,表示指导人生的命运,又或拿一个圆球,则是说世事的不固定,大抵她所管的还是偶然多于必然吧。
[123]祈祷的末了,带有威胁的口气,参看第一场末尾俄底修斯的话(第三五四至三五五行),说法相同。
[124]“蟹钳”原意云蟹,引申为钳,大概因其形相似,为古时拷打罪人时用的一种刑具,这里只是形容他将要受苦而已。
[125]此处原文drys本是栎树,但上文说是橄榄树枝,所以就转化作橄榄树讲了。
[126]马戎见注[33]。这里只是当作酒说。
[127]薜荔见注[82]。因为薜荔属于酒神,所以这里称他的别名是“爱戴薜荔的”,即是戴薜荔叶的花冠。
[128]“打扫喉咙”想不出别的译语,只好如此,因为这与普通的咳嗽又是不同也。
[129]以下歌队所说的四节话,一本作为半个歌队交互所说,似稍欠妥适,原编校本分别为不同的四个羊人,便很明白了,因为这里是一个立的太远,两个脚闪坏了,一个眼里吹进灰尘去,不是两边所包括得下的。
[130]俄耳甫斯(Orpheus)是神话上一个有名的歌人,他弹起竖琴来,能使鸟兽驯服,下至木石也自转动,跟着他走。羊人因此说他的咒语能够叫木桩自动插入圆目巨人的眼睛里去,用不着人去拿。
[131]旧神话上的圆目巨人本是地母的儿子,但住在西西里的圆目巨人则说是海神的儿子,大概来源原自不同,参看注[13]。这里又说他是地母的儿子,或系作者的不经意,前后稍有说法参差的地方。
[132]卡耳人(Kar)即是卡里亚(Karia)人,住在小亚细亚地方,古时常应募当兵,替别个城邦打仗,因此相传有俗语说叫卡耳人冒险去。羊人所说的就是这句成语。
[133]这同以下回答,都在利用“无人”这名字戏弄圆目巨人。
[134]这里大概是说你看不见我瞎,所以你也是眼瞎同我一样了。
[135]“祸不单行”,原文是“灾祸上加灾祸”(kakos pros kakoi)。
[136]“撞在岩壁上”,原文只一“撞”字,“在岩壁上”半句是加添上去的。
[137]“如你所说”一句各本颇有异同,或作“如我所说”,意义晦涩,“如他所说”则可解作“如那预言者所说”的那样,亦尚可通。原编校本与勒布本均作“如你所说”,文气最顺,圆目巨人本来也是叙述预言者的话,意思还是一样,在俄底修斯口中直接说你,也正是自然。
[138]在荷马史诗中,圆目巨人真是扳下岩石来,抛向俄底修斯的船上,几乎把它打沉了,但在本剧中并没有这一节,原因是戏台上不好表现,主要的是“笑剧”本来近于喜剧,多少要团圆收场,所以不必让圆目巨人再来耀武扬威一番了。
附录俄底修斯与波吕菲摩斯
像俄底修斯与波吕菲摩斯这样故事,现时在许多分离得很远的人民中间都有记录。这故事的各样传本之间是那么地近似,显然这必是从一个共通的原本演化出来,不论这原本是《奥德赛》里的记事,或者更是可能,是荷马收进在他史诗里去的一个更古的民间故事。这种类似的传本,有些在十九世纪的中叶已被威廉格林(Wilhelm Grimm)所收集,但还有许多别的在这以后才出现的。
一,波吕菲摩斯故事的现代传本中间,其最古的一个是在于中古故事集内,那是在一一八四年或其后,为罗伦地方上塞勒的西多修道院修士约翰所著。这书呈献给墨兹的主教伯忒阑,用很好的拉丁文所写,书名叫作《多罗帕托斯或名王与七贤人》(Dolopathos sive de Rege et Septem Sapientibus)。这失落了好几百年了,但在一八六四年由穆萨非亚(A. Musafia)在维也纳的王家图书馆内发见这书的一个抄写本。以后经过搜寻,又在维也纳,印斯布路克和鲁森堡等处,找到了几个别的抄本,在一八七三年乃由俄斯忒勒(H. Oesterley)在斯太史堡刊行了这书的全本。在学者们中间,这书早经知道,由于一个法文的韵文译本,大概在一二二二至一二二六年之间,是一位名叫赫伯斯的游行诗人所写的。这诗的好些部分,差不多有全本三分之一,由勒路特林西录出,加上一个散文的解释,于一八三八年出板,题云《罗马七贤人故事》,作为特朗商的关于印度寓言及其传入欧洲的论文的附录或引言,其中包括波吕菲摩斯的故事,虽然不说名字,只说是一个巨人。但是那全诗在一八五六年根据巴黎的王家即现今的国民图书馆的两个抄本,由勃吕纳和蒙台朗两人初次编订印行。
这名叫《多罗帕托斯》的中古时代的小说集,无论是拉丁文原本或是法文韵文译本,是很显明地,直接或间接地,根据一部更古的中古小说集,名为《辛狄巴特的书》,或云《七贤人》,现今存在着许多国语的译本,有东方语也有欧语,因为这里不但是《多罗帕托斯》的结构与方式大体与《辛狄巴特的书》或《七贤人》相同,而且在它书中所有的八个故事里有三个与那前出的书是一样的。这两部故事集里共通的故事中间,那波吕菲摩斯的故事却不在内,那是只出现于《多罗帕托斯》里面的。
《多罗帕托斯》的著者所说的波吕菲摩斯的故事,与荷马所说的有些很显著的差异,又在不同民族中间记录下来的民间传说上也发见有这些差异,因此我们可以推知那上塞勒的约翰在这里当是依据口头传说,而不是照着荷马的那一说的。同时也可以看出来,他是知道《奥德赛》的,他不但举出波吕菲摩斯的名字,还说到那太阳的女儿客耳刻(Kirkê,通称Circe),说她怎样地把俄底修斯的同伴变成各样的动物。
《多罗帕托斯》里边所记的波吕菲摩斯故事是这样说的。一个有名的强盗活到老年,因了他的行业积贮了很大的财富,乃决心改行为善,他这样做了之后,那些记得他早年的罪恶与凶残的人们看见他善行,都觉得惊奇而且佩服。他被王后请了去,叫他讲述在他做强盗期间最大的危险与阅历,他这样地说道:
“有一个时候,我们听说有一个巨人,他有许多的金银,住在荒僻的地方,离开人的住处约有二十哩之遥。我们想得到他的金子,聚集了一百个强盗,浩浩****地奔向他的住家去。到了那里,我们看见他恰好不在家,于是我们尽手里能拿的,带走了许多金银。我们正在很愉快地走回家来的时候,忽然那巨人同了别的九个同类遇着我们,把我们俘虏了,更可羞的乃是我们一百人会得被十个人所捕获的。他们将俘虏分了,运气不好,我和别的九个人恰归于刚才我们偷他的钱财的那人的名下。他把我们都反剪了两手,像是几只羊似地赶向他的洞穴里去,说起他的身材来,那是有十三肘即二十丈的高。我们说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作为赎金,可是他嘲笑地答说,他所要的赎金只是我们的肉。于是他抓住我们队伙中最肥胖的一个人,割断他的喉咙,把他撕作四大块,抛进锅里去煮。他同样地处分其余的人,只剩下我一个,而且每回都还强迫我去吃一点他们的肉。这些苦痛的事情何必多去讲它呢?在轮到了我要割断喉咙的时候,我假装是一个医生,对他说假如肯饶我的命,我将给他医好那正在痛得很利害的眼睛。他答应给我这个报酬,若是我给他治病,并且叫我赶快动手。我乃去拿了三合多的油来,搁在火上,加进好些石灰,盐,硫黄,砒霜,以及凡是我所想得到的最有害最坏眼睛的东西,搅动一下,制成一种眼药,等这正在煮沸的时候,我拿起来整个地倒在那位病人的头上。这滚沸的油流满他的全身,像葱头似地剥了他的皮,他的皮肤焦卷了,筋都硬了,他所有的那一点眼光就此完全失掉了。他在那里,好像是一个发疯的人,把他那巨大的身子在地面上滚来滚去,狮子似地吼,公牛似地叫,真是一个可怕的景象。在翻滚好久之后,没法子止他的疼痛,他拿起他的粗棍子,狂人似地四处摸索想抓住我,用棍子当作撞城车,在四面墙壁和地上胡乱敲打。那时我怎么办,我能逃到哪里去呢?那房子四周都砌着很结实的墙壁,唯一的出口只有那门,那里却也用铁棒闩着。所以在他向每个角落找我乱打的时候,我只好爬上梯子到屋顶底下,抓住了一根屋梁,我在那里用手挂着,整整地过了一日一夜。后来我再也支持不住了,我跳了下来,从他的两腿中间钻过,去躲在他的羊群中间。你该得知道,他有一千只绵羊,每天要数它们一遍的。他留下一只肥羊之后,就让别的都去吃草,我不知道这由于他的本领还是法术,但在傍晚它们自己结队回来,他便查得了整个数目。在他计算它们,照常放出去的时候,我用了一张公山羊的蒙茸的皮毛包住身子,头上装了它的两只角,想逃出去,这样装束好了,便混杂在正在外出的羊群中间。点数轮到我了,他把我全身摸过,看出我很肥胖,便留了下来,说道,今天我要把你充我的空腹了。七次我经过他的手下,他也七次留我下来,可是我每回都给他滑过去了。末了我又到了他的手下,他大为生气,将我赶出门外,说道,去,给狼们做吃食吧,你这那么屡次欺骗你主人的家伙。我走了有一箭之远,就开始嘲笑他,因为那么屡次欺骗了他,已经逃了出来了。但是他从手上拿下一个指环来,说道,拿这去当作赏品吧,因为像我这样的人不给一点礼物,就让客人走了,那是很不应当的。我拿了那送给我的指环,刚戴在手上,立刻我为什么法术所制住,大叫起来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虽然瞎了眼,可是以我的声音为向导,奔了过来,跳过较小的丛莽,有时绊跌了,像是山崩地塌似的。他已走近了,我不能止住叫喊,又不能从手上拉下指环,于是我只好割下(一本作咬下)那带环的手指来,丢给了他。这样地我只损失了一个手指,总算救了我的全身免于即刻的灭亡。”
这故事在好几个重要的点上与荷马所说的不同。这只说那巨人是烂眼而不是一只眼睛的,又说弄瞎他眼睛的事乃是主人公的一种策略,由巨人允许他这样做,并不是在睡眠上强加于他的,此外又添了一个完全新的插话,即是指环的魔力以及主人公手指的损失。这些不同的地方,在别处传说上也都遇见,可以证明修士约翰的这故事乃是根据于口头传说,而不是从《奥德赛》的记述上来的。
二,我们所说上赛勒的约翰本故事中的这些特点,在伊斯雷岛的一个瞎眼的提琴师所讲的苏格阑西高地传说上也都能遇到。这是这样说的:有一个叫作科那尔·克拉·皮特的人,同了他的几个儿子去偷路克阑王的棕色马,但是在现场他们被捕获了,国王要把他们都处绞,若没有科那尔给国王讲他的冒险故事,救了大家的性命。他的一件冒险,与俄底修斯在波吕菲摩斯的洞里的故事相像。科那尔说:“我那时还是少年,出去打猎,我父亲的土地是在海边,那里荦确不平,多有岩石洞穴以及土坑。我在海边走着的时候,看见在两个岩石中间有一缕烟扬起,我正看着烟,却跌倒了,但那地上满是肥料,所以皮骨一点都没有损伤。随后我听见一阵得得之声,看时这不是一个大的巨人,带着有两打的山羊,和一只公山羊在它们前头是什么呢?那巨人把山羊都拴好了,走上前来,对我说道,喴,科那尔,我的刀放在口袋里,生着锈好久了,正等着你柔嫩的肉哩。我说,阿呀,我于你没有多大好处,即使你把我撕碎了,我反正只够你吃得一顿。但是我看你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我是一个名医,我将使你那只眼睛也能看见。巨人走去,拉出大缸来放在火上。我告诉他怎样去烧水,那么让我可以医好那只眼睛。我收集了些树枝,编成一个洗刷用的家伙,我叫他笔直地坐在锅里。我从那好的眼睛动手,告诉他这样将使别只眼睛看得见,直到我把两只眼睛弄得一样地坏,的确地,把那好的弄坏是比把坏的医好容易得多。
他知道了现在完全看不见了的时候,我又对他说,不管他怎样我也将走出去,他从水里跳了出来,站在洞门口,说要为了眼睛报他的仇。我只得在那里蹲着过了一夜,屏住呼吸,不让他知道我在哪里。他听见早晨鸟在那里叫,知道是白天了,说道,你睡着了么?醒来,把我的山羊放出去吧。我把那公山羊杀了。他叫道,我不大相信你是在杀我的公山羊吧。我说,不,但是那绳都紧得很,要放它们出去很费些工夫哩。我放出一只山羊去,他把她抚爱一番,对她说道,你在这里,你蒙茸的白山羊,你看见我,但是我看不见你了。我剥着公山羊的皮,同时一只只地放它们出去,在末后一只出去之前,我已经整个像袋似地将皮剥好了。于是我把脚套在它的后腿里,手放在前腿里,头在它的头底下,它的角就在我的顶上,那么那巨人的畜生会得把我当作公山羊的。我出去了。刚在出去的时候,巨人将手放在我的身上,说道,你在这里,我的美丽的公山羊,你看见我,但是我看不见你了。我自己走到外边,看见我周围的世界的时候,啊王呵,那我真是多么高兴呀!
我在外边,脱去了羊皮,那时对那畜生说道,不管你怎样我现在是在外边了。他说道,哈哈,你成功了么?既然你是那么能干逃了出来,我将给你一个我所用的指环,你收好了这指环,它将给你有些好处。我说,我不去向你拿这指环,你扔过来吧,我会得拣走的。他把那指环扔在平地上,我走去拾了起来,套在我的手指上。于是他问道,指环合适么?我答说,合适的。他说道,指环,你在哪里呢?那指环答道,我在这里。那畜生便向着指环说话的方向走来,现在我知道所在的境地,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困难得多了。我抽出一把短刀来。我割去我的手指,我尽力很远地抛向海里去,那是很深的地方。他大叫道,指环,你在哪里呢?那指环虽然是在海底,答道,我在这里。他跟着指环一跳,便一直跌下海去了。我看见他落水了,很是高兴,等他淹死了的时候,我走进家里去,把他所有的金银都拿了,走回我的家来,家里的人看见我到来都非常喜欢。你看,这是给你的证据,我这指头是没有了。”(见堪贝尔著《西方高地的民间故事》第一册,J. F. Campbell,Popular Tales of the West Highlands,Vol.1,一八九〇年。)
三,别一个高地的故事,在埃葛尔州记录下来的,说一个独眼的巨人把故事里的主人公抓进他的洞里去,想要吃他,但是因了为巨人所扣留在那里七年的一个国王的女儿的帮助,他设法乘他熟睡的时候,用了一根烧红的铁条,戳进独眼里去,把那怪物弄瞎了。在这故事没有讲到绵羊或山羊,那说话的指环的一个插话也并没有。(见麦克印斯著《民间故事与英雄故事》,D. Maclnnes,Folk and Hero Tales,一八九〇年。)
四,那指环与切断的手指的事情,在同类的两篇巴斯克故事中也出现,其一是在拉苏尔的厄斯鸠尔教区的牧师所说,是这样说的:
“在我的小时候,我常从母亲听讲那塔耳塔洛的故事。他是一个巨人,只有一只眼睛在他的前额上。他是牧羊的兼是猎人,但是猎人来吃的人。每天他吃一只绵羊,睡过一觉之后,再吃凡是不幸落在他手里的人们。他的住处是一所很大的谷仓,有厚的墙壁,高的屋顶,很结实的门,这只有他知道怎么开法。他的母亲,一个老的女巫,住在园的角落,用草皮搭成的一间草舍内。
有一天,一个强有力的青年人落在塔耳塔洛所设的弶内,他便把他抓到屋里去了。这青年人看见塔耳塔洛吃了一只全羊,知道他习惯要睡一觉,这之后就要轮到他的头上来了。在绝望中,他自己心里打算,必须怎么办才好。不久塔耳塔洛开始打呼,他拿那铁串放在火里,烧得它发红,把这插入巨人的独眼里去。他立刻跳了起来,追赶害他的那个人,但是不能够找到他。他说道,你再也逃不脱。这很好,你躲了起来,可是只有我知道开这门的秘密。
塔耳塔洛把门开了一半,从两腿中间放羊出去。青年人从公羊上拿下那个大铃来,挂在自己的颈下,又将巨人刚才吃的羊的皮张披在身上,爬着走向门口去。塔耳塔洛用手摸着检查他,发觉了这诡计,一手抓住那皮,但是青年人把皮豁去,从他两腿间钻出,便跑了去了。
塔耳塔洛的母亲立即遇着他,对他说道,啊你这运气的青年人,你逃过了凶恶的暴君了,拿这个指环去,当作你逃过这灾难的纪念。他收受了,戴在他的手指上,那指环立即叫起来道,赫盆奴克,赫盆奴克,意思是说你拿我在这里,你拿我在这里!塔耳塔洛追过来,几乎将要捉住他了,那时青年人吓得差不多发狂,因为没法子捋下那指环来,拿出他的刀,切下手指,丢掉了,这才逃出了塔耳塔洛的追赶。”(见威勃斯忒著《巴斯克传说集》,W. Webster,Basque Legends,一八七九年。)
五,别的一个同类的巴斯克故事是俄叙律克地方的萨拉贝耳所讲的,大旨如下:
同乡的两个士兵得到了准假,一同步行回家去。在他们正在通过一个树林子的时候,夜到来了。但是微光中他们望见远远地有道烟,于是他们转向着那边走去,找到一所粗恶的小房子。他们敲门,里边有人问道,那是谁呀?他们答说,两个朋友。那人问道,你们要什么?他们答道,要住宿一夜。那门开了,让他们进去,于是门就关上了。他们兵士虽然是勇敢的,可是他们发见现今是在一个巴萨壮的前面,也有点恐惶了。他有人的形状,但是全长着毛,只有一只眼睛长在他前额的中间。
那巴萨壮拿吃食来放在他们面前,在他们吃完了饭的时候,他把他们都称过了,对那分量重的人说,今天晚上你就行了,那一个等明天用吧。于是他就拿一条铁串把那肥的穿了起来,也不剥掉他的衣服,搁在大火堆上去烧烤,将他吃下去了。那别一个吓得要死,不晓得怎么办去保存他自己的生命。
饱饱地吃了一顿之后,那巴萨壮就睡着了。那兵士立刻拿起刚才烤了他伙伴的铁串来,放在火里烧得通红,刺进巴萨壮的眼睛里去,把他弄瞎了。巴萨壮高声吼叫,到处奔跑,想要找到那个生客,但那兵士赶快躲到羊圈里去,隐藏在巴萨壮的羊群里面,他不能走出去,因为那门是关上了。
第二天早晨,巴萨壮打开了羊圈的门,想要捉拿那兵,他便叫那些羊在出去的时候都一只只地从他的两腿中间走过。但是那兵想到了一个方法,剥下一只绵羊的皮来,披在自己的身上,使得那瞎眼的巨人捉不到他。在巴萨壮摸索那些绵羊的时候,剥下的羊皮剩下在他的手里,他知道那皮里下的人已经从这底下溜走了。
兵士的确逃脱了,他因此很是高兴。但是巴萨壮尽力地跟着他跑,大叫道,住了,拿这指环去吧,那么你回了家的时候,你可以讲讲干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样说了,他丢给他那指环。兵士拾起指环来,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可是那指环就说起话来,说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兵士拔步就跑,那瞎眼的怪物跟在他后面。末了他逃走得完全疲倦了,又怕被巴萨壮所赶上,他想把那指环扔在一条河里,但是不能从手上捋下指环来。于是他割下那指头,连同指环丢到河里去。指环在河底还是叫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巴萨壮听见了这叫声,奔向河水里去,便被淹死了。兵士从一条桥上走过了河,很幸运地逃回到他的家里去。(见文生著《巴斯克地方的民俗》,Le Folk-lore du Pays Basque,一八八三年。)
六,说话的指环和割下的指头的插话,也出现在同类的罗马尼亚故事里。在那里说有人打发他三个儿子出去看守羊群,警告他们不可答应,假如在夜间有什么人招呼他们。但是他们不注意他这警告,在夜里有什么人招呼了三回,他们都回答说,我们在这里。一个巨人于是出现了,分付他们给他把最肥的阉羊烤了来,因为他很饿了。那阉羊烤好了的时候,巨人一口就把它吞了下去,命令三兄弟同了羊群跟着他去。他带领他们到他的家里,叫他们把羊留下在有墙的一个院子内。他们进了巨人的屋里,向他道晚安,但是他答说,那长兄今天晚上给他当晚饭吃,第二个在明天晚上用,顶小的一个留着等明后天吧。他于是生起一大堆火来,在上面挂了一只大锅,躺倒睡觉,告诉那兄弟们等水开了的时候叫醒他来。他们这样办了,他于是抓了那长兄,扔进锅里去,煮到他的肉都软了,随即把他吃了下去。后来他再把水放在火上去烧开,又睡下了,吩咐到了时候将他叫醒。但是那小兄弟将浮在水上的他煮了的长兄的膏油都掠去了,隐藏起来。巨人一直睡到傍晚,醒了过来之后,抓起第二个兄弟,也把他吃了。他第三次把水搁在火上面,命令余剩的那个兄弟照旧那样去叫醒他。这时候那小兄弟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个三脚铁锅,把他兄弟的油膏放在里边,在火上熬了起来。随后他将这熬好的油连锅扔在睡着的巨人的上边,这样把他的眼睛都弄瞎了。巨人狂暴地跳了起来,想要捉拿那青年人,但是他把口袋里装着的壳果一个个地抛在地上,叫他追赶不着。在盲目的暴怒之下,巨人抓住门闩,打开了房门。青年人跑到院子里,杀了一头公羊,自己钻到羊皮里去。巨人没有防到这一着,他开了院子的门,放绵羊一只只地出去,希望能够在那俘虏想要逃走的时候把他捉住。但是那变装的青年人溜了出去,对巨人嘲笑地高呼道,你现在无可奈何我了。那时巨人假装和善的样子,对他说道,从我的小指上拿这指环去,当个纪念吧。青年人拣起指环来,戴在手上。那指环就叫了起来,说道,这边来,瞎子,这边来!青年人跑了,巨人跟在后边。逃的人先走到水边,但是那巨人也就在他的背后了,于是青年人把他自己的手指连着指环割了下来,抛到水里边去。因为指环还是叫着,这边来,瞎子,这边来!巨人跳下水里,乃被淹死了。(见格林著《波吕菲摩斯的传说》,W. Grimm,Die Sage von Polyphem中所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