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就这么搂着秋星睡着了。
他们两个都狼狈的要命,傅红雪的双膝之上,还留有银镜的碎片,脸上满是泪痕,而秋星满脸是血,身上清洁干净的白衣裳也被染成红色,血腥味十分浓厚。
秋星睡得很死,她枕在傅红雪肌肉紧实的大臂之上,窝在傅红雪的怀里,像只小猫似得缩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可傅红雪却睡得一点都不好,他虽然脱力到睡着,但却总是自梦中惊醒,他每次一惊醒,就要去看一看秋星,见她的呼吸平稳顺畅,这才放下心来,搂着她闭上眼,然后再一次的被噩梦所惊醒。
他的人生本来就从未得到过什么,秋星是他唯一抱过的女人。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他才终于自反反复复的梦里清醒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盯着帐子看,鼻腔里萦绕着的,却依然是血腥的气味。
秋星仍睡着,脸上满是污渍,但她已经安宁下来了,闭着眼睛睡得很香。
傅红雪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擦点她脸上的污渍,但血痕已经干涸,又如何能擦得掉?
秋星似乎感觉到他的手正在抚摸她,在梦里,她也娇娇的蹭了蹭他,嘴中道:“傅红雪……嗷呜!”
傅红雪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他忽然轻轻道:“我在。”
秋星又道:“呼、呼……傅红雪,帮我洗澡!”
傅红雪:“……”
这梦话,认真的么?
他发觉秋星其实不太像人类,反倒是有种小动物一样的感觉,而且是那种极漂亮、极可爱的小动物,这样的小动物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骄傲和自信,好似只要他们提出来,旁人就一定得满足似得。
但傅红雪并不讨厌她这样。
他看着秋星,忽然垂下了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轻轻的、淡淡的吻,但却炙热的像火一样,虔诚的像信徒一样。
他很快抬起头来,秋星忽然嘤了一声,悠悠转醒。
傅红雪忽然又有些紧张起来。
他哑声道:“你醒了。”
秋星刚醒,似乎还有些呆呆愣愣的,她窝在傅红雪的怀抱里,好似无意识之间的蹭了蹭他。
她总是这样松弛,这样自然的表达她对傅红雪的依赖。
可傅红雪大臂上的肌肉却在瞬间缩紧了。
他不是很明白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对秋星的喜爱,可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他却也已不愿意用冷冰冰的态度去对待秋星,他搂着秋星,忽然抬起小臂,伸手去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
秋星软乎乎地道:“傅红雪,你抱抱我嘛~”
傅红雪就低下头看着她。
她还是满脸都是血污,只是一双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某种名贵的宝石一般,他看着秋星,忽然道:“好。”
然后他就把秋星拢了拢,整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子,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才是高挑纤细的,相反,秋星其实有点矮,是个娇小可人的女孩子,傅红雪虽然年纪小,但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身材早已抽条,他身材修长、肌肉紧实有力,比小小的秋星整整能大上一圈。
所以他其实可以很轻易的搂住秋星,很轻易的把她拢在自己怀中。
甚至他会有一种错觉,其实秋星什么都明白,她这样美、又这样的有钱有势,江湖上想要勾引她的英俊少年难道会少?她或许什么都知道,只是总在他身边表现出一种娇憨天真的不设防。
傅红雪盯着她奶白色的纤细脖颈,那里已染上了几分可爱的红色,他忍不住伸出粗糙的拇指,自她的脖颈侧刮过,秋星仰着头,好似连一点点的危险都没有感觉道。
傅红雪哑声道:“你不该如此。”
秋星道:“如此?什么如此?我不该做什么呀?”
傅红雪道:“你也是江湖人,总该明白脖颈乃是命门。”
秋星就咯咯地笑了。
她在傅红雪的衣服上蹭了蹭(把脸上的血污都蹭到他衣服上去了),而后道:“那你呢,如果我要碰一碰你的命门,你给不给?”
傅红雪呼吸一窒,半晌没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的心口,难道你未曾揉过?”
心口与脖颈,就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命门,一旦击中,不堪设想。这乃是习武之人的常识,早在他第一次握刀的时候,花白凤就这样教导过他。
可这世上总有人,会另人放弃这些防备的。
秋星就摇头晃脑地道:“所以说,其实你比我还傻,你就是个傻小子,是不是?”
傅红雪哑声道:“是。”
秋星道:“我若说现在要扼死你,你反不反抗?”
傅红雪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难道我曾反抗成功过?”
无数次的反抗,不过都是徒劳而已,如今,他还不照样成为了秋星的裙下之臣,再也不想着要拒绝她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的。
秋星叫道:“那我可要扼死你啦!你乖乖的受着吧!”
说着,她就忽然凑近了傅红雪,她的呼吸轻轻的,好像是一只猫的大尾巴,毛茸茸蓬松松的晃过来、晃过去一样。她自傅红雪的喉结上落下一吻,然后又咯咯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喉结。
秋星道:“我扼死你啦!你死了!”
傅红雪的鼻尖上忽然又沁出一点焦灼的汗,一种带着肉感的喜悦忽然自他的身体里浮起来,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他盯着秋星,就好似是一只小狼饿了十多天,第一次看到了猎物一样,眼睛里都忍不住冒出了绿光,只是这小狼实在是很不懂得如何捕猎,它毫无办法的围着猎物转了好几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撕扯才好。
他只得咬着牙别开了脸,半晌,他忽嘶声道:“我真恨不得登时死了!”
秋星得意地道:“那可不行,我还没有玩够你,你怎么可以死?”
傅红雪的眼睛里都忍不住冒出了火来。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道:“你身上沾了好多血,快去换洗。”
秋星呜咽了一声。
这时,真正温柔可人的翠浓也来了,她带着几个小厮搬进了大浴桶,注满热水,然后就退下了,秋星板着脸看着那充满热气的浴桶,尖叫道:“啊!!我好不喜欢水啊!”
傅红雪:“……”
傅红雪道:“你快一些。”
他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能理解秋星了。
秋星不甘示弱地道:“可你的身上也沾了好多血,你为什么不先去洗洗呢?”
傅红雪:“……”
傅红雪:“我当然也要去,可是你难道就真的打算这么脏着?”
秋星:“……”
秋星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猫咪,她听了傅红雪这话,便垮起个猫猫批脸,十分不爽快。
这样子,同她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实在是相差甚远,傅红雪看着她,竟觉得这样子也很可爱。
不,在他的眼里,秋星无论怎么样都很可爱的。
半晌,秋星终于气呼呼地起身,走到了浴桶跟前,伸手就去解那根五色丝绦,她实在是不见外,傅红雪一惊,立刻别开了头,他听见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整个拳头都已紧紧地攥起。
她……她未免也……!
傅红雪简直都要咬牙切齿了。
秋星把整个脸都埋进了水里,快速的用自己的爪子扒拉着脸,把脸上那些血污全都洗干净,然后又迅速抓起香胰子,眨眼之间,她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跳出大木桶了,等到傅红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甩头了。
没错,甩头。
就像是小动物浑身沾水之后然后不停的甩甩甩的那种甩。
但问题是,秋星是个人,是个女人,是个头发很长的女人。
傅红雪猝不及防被头发重击。
傅红雪:“……”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象里的秋星还真的会干这种事!!
在他愣神的空当里,秋星已经又甩了好多次头了,她头上的水珠就甩了傅红雪一身,傅红雪忍无可忍,忽然伸出手摁住了秋星的头。
秋星:“???”
喵喵喵??怎么了,小猫咪就是要这个样子啊!
她疑惑地瞪大眼睛,和傅红雪大眼瞪小眼,傅红雪本来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比较正常的,可是看到秋星真心疑惑的眼神,他居然觉得有点子心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不要这样甩,我帮你擦。”
秋星歪头,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傅红雪只能叹气。
她甚至比傅红雪还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这样的女孩子,是怎么平平安安的长到这么大的?
他去找了一块大毛巾,把秋星湿淋淋的头发包起来,然后回忆着小时候的场景,慢慢地去搓揉她的头发。
当然了,这小时候的场景,并不是指他的母亲帮他擦干头发,而是他躲在暗处,看山下普通人家的母亲在帮自己的女儿洗洗头发,那小女孩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坐在小凳子上晃着双腿唱着歌,脑袋却老老实实的不动,好让她的母亲帮她擦干头发。
他躲在暗处,痴痴地看着,当时还在幻想,或许只要他的刀法练得再好一点,母亲也会这样对他的。
但后来他就明白了,这是永远不可能的。
如今他已经长大,不再索取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反倒是去用温柔的姿态去对待自己想要的人。
他的手是握刀的手,是满是厚茧的手,但习武之人,对力道的控制却总是精准的,傅红雪更是习武之人里的佼佼者,他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就能将成名多年的马空群自他的老巢之中掳出来,足见他武功之深厚。
所以,他的手对力道的控制,已是精确无比。
他的力道并不是完全的轻、却也并不太重,用大毛巾裹着秋星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帮她擦干,还时不时的摁一摁她头顶的穴道,秋星觉得很惬意,眯着眼睛坐在,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恍惚让傅红雪想到了她养的那只雪白的大猫。
他忍不住道:“你养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秋星:“呼噜?!”
傅红雪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秋星:“叫……喵喵。”
这下反倒叫傅红雪愣了一下。
他道:“我小时候见过一只猫,也叫它喵喵。”
秋星:“……”
秋星干巴巴地道:“那还真巧呢。”
傅红雪还很感叹:“是啊。”
秋星懒得理他。
半晌,傅红雪又道:“你同你养的猫,实在是很像。”
废话,那能不像么?
秋星道:“主人和猫,本就是有缘分才能在一起的,像一些也没有什么。”
傅红雪没有说话。
他帮秋星擦好了头发,秋星惬意地、舒适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甩了甩头(对此傅红雪表示有六个点想要表示:……),然后她又无比惬意地向后倒去,被傅红雪一把捞住,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秋星脸上红扑扑的,道:“傅红雪,你今天好主动!”
傅红雪道:“因为我已明白了一件事。”
秋星道:“嗯?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已明白……我、你……”
他却已说不下去了。
秋星道:“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你早就已爱上了我?”
傅红雪垂下了头,看着秋星。
他长长的睫毛也在轻轻地颤抖着,而那张苍白的脸上,也似乎染上了几分红晕,他看着秋星,道:“是,你说的对。”
他的确已经明白,他爱上了秋星。
他忽然伸手,抚了抚秋星的侧脸。
他道:“等我复完仇……”
曾经,他也想过假使他真的有一天,将杀死父亲的凶手全都一网打尽之后该怎么办,那时他想了很久很久,却忽然有一种无尽的空虚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
复仇已被深深的根植在了他的心里,除了复仇,他什么都没有,甚至于他的名字,都是不祥的、带着恨意的。他被掏空了感受爱、感受世界的能力,如果不复仇,他根本就没法子继续活。
……或许这就是他母亲的本意,他正是在母亲的这种期盼下长大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父亲的仇人的血流尽的那一天,也是他的血流尽的那一天。
可现在,他却忽然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秋星,他只想要秋星。他忽然开始想象自己复仇结束的那一天……他就会拥有自己的新生活!
——等他复完了仇,等他复完了仇!
仇要报,猫妖内丹也要找,他要秋星健健康康的,他们要一起养着喵喵,看喵喵生下一窝小小猫,围着他们喵喵叫,秋星这么喜欢猫,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的心忽然也已经被充满,他看着秋星,漆黑的眼睛已渐渐温柔了下来。
雪山之巅的积雪,也已在她的面前融化成了春水。
秋星也微笑着看着他,她也道:“等你复完了仇……”
她的绿眼睛熠熠生辉,充满了活力,好似她真的是这样相信着的。
但毕竟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复仇。马空群曾透露过猫妖内丹的消息,傅红雪告诉了秋星,秋星却让他只去管自己复仇的事,内丹她自有打算。
他们一起吃了饭之后,傅红雪就要去无名阁的地下找马空群了,假使马空群真的是当年的三十个杀手之一,他一定知道那六个没有死的人是谁。
——他会让那些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为自己父亲的死付出应有的代价。
秋星非常爽快,直接让他去,她自己却不甚关心此事,也不想听傅红雪和马空群到底谈论了什么。
她更关心她的猫妖内丹。
马空群的命早已捏在了她的手掌心里,猫妖内丹的确是人间至宝,但马空群却注定无法享用。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马空群就非常果断、迅速的坦白了,他还真的是非常的识时务。
秋星发觉自己之前还是看错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紧要关头,什么自尊不自尊的,都是扯淡。
马空群坦白,猫妖内丹就藏在万马堂,藏在他自己的屋子里,藏在他屋子里的一处机关之中。
这是白天羽复活的希望,马空群一定要扼死这希望,所以,他一直都把猫妖内丹藏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是万马堂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他,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已经死去的公孙断,一个是当年把猫妖内丹卖给他的方士。
秋星知道了,立刻命人去取!
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马空群所说的那个机关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内丹!!
她竟然被他给骗了!!
秋星怒火中烧。
而此时此刻的傅红雪,心情也不好、非常不好。
马空群配不配合?是很配合的,他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当年杀死白天羽的三十个杀手,大家都蒙着面,换了兵器,彼此之间也是很防备的,他并不清楚所有人的身份,但是其中有一个人,他却认了出来,而在杀死白天羽之后,他们也偶有联系。
那个人就是丁家庄的“白云仙子”丁白云。
丁白云本是个眼高于顶的美丽女子,剑法和下毒的水平都非常高。二十年前,她乃是这江湖之中最有名的美人之一。
丁白云高傲非常、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这江湖之中浊臭逼人的男人们。白天羽知道后,便燃起了追逐的兴趣,非要去与她会一会。
这或许就是男人的征服欲所致,他乃是情场上的高手,又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对付丁白云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女子,自然不在话下,丁白玉的确如他所愿一般的爱上了他,二人如胶似漆,在一起厮守了七十六天。
只可惜白天羽实在是不是个东西,他见自己已全然征服了这个高傲的女人,便将她弃之如敝履,潇洒的走了,全然不顾及自己已令这个黄花大闺女失去了贞洁,她甚至已怀上了孩子!
所以,丁白云疯了,她恨白天羽入骨,发誓要将他剁成肉泥!
这三十个杀手,也正是丁白云牵头组织起来的,这些人都与白天羽之间有着深刻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用这个人的血来平息愤怒。
马空群哈哈大笑道:“傅红雪,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不成?假使他那样完美,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被他伤害!恨他入骨?!”
傅红雪已被这往事震住!
他是见过这世人对女子多苛刻的!在路过江南的时候,他听说过因为被男子碰了手臂,就被逼着砍下手臂的未婚女子!贞洁就是女子的枷锁,一旦没了这样东西,简直就是逼女子去死!
他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的,可他……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丁白云桀骜,想要征服她么?!
他死死地瞪着马空群,额前已爬满了冷汗,或许是为了逃避丁白云之事带给他的冲击,他嘶声质问马空群:“那么你呢?!你是他的三弟,他给了你地位、荣誉、金钱,他又哪里对不起你?!”
马空群冷冷道:“因为我不想做他的手下,他却说他欣赏我,一定要我做他的手下,是,他是给了我很多东西,但我若拒绝他,下场就只有死!”
白天羽正是这样一个霸道的人,他看上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能选择乖乖的臣服。
傅红雪浑身都已激动地发抖!
他双目赤红,握刀的那只手都已暴起了青筋,好似下一秒就要把这马空群给一刀砍死一样,但他仍然克制住了,忍耐住了,他忍耐到连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但他最后还是慢慢、慢慢的走出了这间密室。
——因为秋星说,马空群现在还不能死,她还要他活着有用。
傅红雪从地下的那间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见秋星面色阴沉的过来了,他一怔,那些激**的情绪瞬间消失,他立刻问她:“怎么了?”
秋星咬牙切齿地道:“这老贼骗我!!”
说着,她就进了地下室。
傅红雪站在原地。
她的事情,傅红雪自然也是想知道的,可秋星却并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思,傅红雪是个很乖的孩子,自然知道决不能偷听别人不想叫他听见的话,所以他只是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慢慢地转身走了。
假使她想要告诉他,那他会知道的。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逼迫人的男人,他知道如何尊重自己的女人。
而秋星在细细审问过马空群后,终于知道,事情的确要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一些。
她为了防止再被这个可恶的人类欺骗,令狲坚强真的去弄来一瓶可以叫人口吐真话的秘药,这秘药虽然能让人口吐真话,但是假使用的量太大了,那人的脑子也会坏掉的。
秋星才不在意,马空群此人罪有应得!
她直接给他灌了一瓶,确定他说的一定要是真话。
然后她就发现,马空群之前说的那些,真的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把猫妖的内丹藏在了他屋子里的那个机关里。
现在内丹不见了,那就是别人拿走了。
这件事除了马空群之外,只有公孙断与那方士知道,公孙断死透了,所以内丹是方士拿走了。
方士。
秋星碧绿的眼眸暗沉沉的——小猫咪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
她当然不可能忽视那方士,事实上,她这些年一直蛰伏,一是因为自己妖力亏损,二也是因为有那方士坐镇万马堂,她不是很敢轻举妄动。她当年的确是伤了那方士,但方士到底受伤几何,她自己却也不是很清楚。
她的本来目的,就是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到内丹,等自己恢复妖力之后,再想着怎么处置那方士,万马堂内有她的卧底,她知道那方士平日里只修行,同马空群十几天也见不上一次,所以马空群失踪的消息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知道。
但现在一看,她失手了。
——方士与内丹一起失踪了。
而且,马空群还吐露了另外一件事。
其实他当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猫妖的内丹,是这方士自己送上门来的。
方士舌灿莲花,告诉他内丹可使人起死回生。
马空群听了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杀死白天羽的罪行,想到以后可能会迎来无穷无尽的复仇,所以他决定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条起死回生的后路。
这本是个秘密,但不知为何,后来江湖上却忽然有许多人都知道了这猫妖内丹,马空群还听说有几个人一直在寻找,想要复活白天羽,他如临大敌,加快速度,想要找到另外一半。
为此,他付出了大量的金钱与人力。
然后十年过去,马空群落难,方士带着内丹跑了。
秋星陷入了沉思。
她毫无疑问不是只蠢猫,而是一只聪明的猫猫,所以她立刻意识到,这其中有蹊跷之处。
第一,假使那方士要寻找合适的买家,为什么要选择马空群?
要知道,十年之前的马空群可并不是现在,万马堂还在发展阶段,虽然也不穷,但是比起那些大的江湖豪门来说,能给出的价格一定没有什么**力。那么,这方士为什么要选择马空群?
第二,江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知道了这猫妖内丹的消息?
其实秋星早就在疑心这一点了,妖怪都是很隐蔽的,那吸血姬李鱼,明明是个呼风唤雨的大妖,但在江湖上留下的,也不过是她过于惊人的美貌、还有与那杀手一点红的凄美爱情故事罢了。
猫妖内丹能让人起死回生这种秘密,怎么知道的人那么多?
除非……有人在操作这流言。
秋星虽然是一只年轻的猫妖,但年轻猫妖也活了近乎百年了,这流言出现在江湖上的时间,正正好就是九年前。
——九年前,秋星被方士暗算,丢失了半颗内丹。
这操作流言的人,是为了让全天下都成为她的爪牙,抓住重伤的猫妖,得到内丹的另一半。亦或者,此人正是为了逼迫马空群去卖力的寻找另一半内丹,将这令人起死回生的神丹早日凑齐。
所以,合理猜测一下,方士找上马空群,也是这操作流言之人的手笔。
那么,此人选中的人为什么是马空群呢?
秋星盯着疯疯癫癫的马空群,忽然笑了。
她轻轻道:“你这老货,究竟有什么魔力,叫这么多人都围着你转呢?”
马空群被灌下了一整瓶的吐真秘药,此刻已然失去了正常人的认识,痴痴傻傻的看着秋星。
秋星盯着他的脸,一个答案已经浮现在了她的心里。
很简单,那是因为此人是马空群的熟人,所以他引马空群去帮住他弄到内丹,然后在自己抢夺过来。
这个人费心的布置了十多年,只为抢到九命猫妖的内丹,他想复活谁?他想叫谁起死回生?
——另一个答案也已经浮上了秋星的心头。
因为他要复活白天羽!秋星所经历的这一切,也都是因为这个死了二十年的男人!
秋星冷笑了一声,不满地道:“死了就好好的去死,死了都要搅弄的天下不定,还真是个祸害!”
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地下室。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吸血姬的血玉已要到使用的极限了,她必须尽快的夺回自己的内丹。
而此时此刻的傅红雪,正在吃一碗面。
他正坐在无名阁的大堂里,面前摆着一碗阳春面。
他吃的很慢,有一个人非常自来熟的坐到了他的对面,说想要傅红雪请他喝一杯酒。
这个自来熟的人,当然就是叶开。
傅红雪并不看他,只是垂着头吃着自己的那一碗面,叶开笑着看他,见他是打定主意不肯理自己了,他只好叹口气,道:“秋九姑娘不是我应该追求的女孩子,我已知道自己争不过你,你就这么讨厌我?”
傅红雪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冷冷道:“你争不过我?”
叶开道:“是啊。”
傅红雪冷冷地盯着他看,好似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同她已定下了关系?
叶开这种人中之精,自然能看出傅红雪的疑惑,他笑着摇了摇头,又忽然点了点自己的喉结。
傅红雪一愣,他忽然想起,今天的早些时候,秋星说着要“扼死他”。
而他的脖颈本就苍白的要命,本就很容易留下痕迹。
傅红雪条件反射的去摸自己的喉结,只觉得脖颈似乎都烫痛起来。
叶开道:“你实在是个很真诚的人。”
傅红雪冷道:“你却是个很轻浮的人。”
叶开道:“那你愿不愿意请这个轻浮的人喝杯酒呢?”
傅红雪无情地道:“不愿意。”
叶开:“……”
叶开又笑了。
他好像就是对傅红雪这个人很感兴趣的,即使这少年对他好似很有恶感的样子,他也一点儿都不生气。
他正打算继续说话,秋星却在此时此刻晃**着出来了。
傅红雪的眼睛立刻从叶开的脸上移开了,他的目光好似被秋星黏住了一样,简直一刻都移不开。
秋星甜甜地笑了,她直接扑了过去,丝毫不顾及这大厅里的人还很多,傅红雪一愣,但手的反应却比大脑要快多了,他伸出双臂,一下子抱住了秋星,她小小一只,抱起来实在是轻松得很。
傅红雪稍一使劲,就让她坐在了他的怀里。
秋星揽住了傅红雪的脖子,傅红雪微微低头,颈椎骨从苍白的皮肤里凸出形状,乖顺得不像话。
叶开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在这里吃菜喝酒的其他人表情也差不了多少。
众所周知,秋星是个美人,是个大美人。
这大美人不仅美得叫人神魂颠倒,还拥有着无名阁这样大的势力,还非常的有钱,这样的女孩子通常都高傲的要命,可秋星却偏偏是娇憨甜美的——而且只要她想,她也可以温柔得要命。
天天来无名阁吃菜喝酒的男人,有一大半都想着要看看秋星,又因为秋星过于平易近人,故而很多人都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我可以!!!
秋星如此热情的扑进了傅红雪的怀抱中,丝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整个大厅有一瞬间的寂静。
然后,就有很多恶意的目光,钉在了傅红雪的身上。
这跛脚的小子,凭什么得到秋九姑娘的青睐?!
傅红雪安然坐在这些充满恶意的、嫉恨的目光里。
他不是呆子、也不是傻子,相反,习武之人对目光最是敏锐,而傅红雪更是敏锐中的敏锐,谁的目光里有杀气,他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他搂着秋星,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慢慢地自那些人身上扫过。
他冰冷的目光里,竟然也已带上了几分不屑与讽刺。有几人已被他这种过分不屑的目光所激怒了,手中的瓷酒杯都已被那人捏碎。
傅红雪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他忽然又垂下了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秋星,秋星依偎着他,笑意盈盈。
傅红雪低下头,在这些恶意的目光里,忽然在秋星的额头落下一吻,虔诚的一吻。
秋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他竟也是个占有欲这样强的人,根本看不得旁人觊觎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