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举事吉时!

一波波的士兵,悄无声息的将驿站围了个滴水不漏。

驿站内训练有素,素来警觉的御林军似是因为饮酒过度,一个个或躺或卧,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司马景瑢披着黑色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双手不停做出各种手势,便有士兵照着他的手势行动。

“景瑢,今夜我们必胜!”莫凌辰站在他身后,志得意满。

瞥了这位喜形于色的舅父一眼,司马景瑢眸色凝重:“还是要小心行事,里面的几位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你呀!就是太小心翼翼。”不在意的笑笑,莫凌辰得意的说道,“武力最高的两个早就喝的不醒人事,御林军也都醉醉醺醺,根本就不必太在意。”

手上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兵,司马景瑢淡瞥了莫凌辰一眼,终究没有再和他争辩。

也许老天爷这次真的相帮于他,也未为不可?

驿站内,本该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几位,却一个比一个的清醒。

“陆公子,崇光,你们可以行动了。”端着一杯热茶,司马景湛说得很是随意。

“知道了!”

对于司马景湛设计的戏本,居然让他输给苏崇光这一茬耿耿于怀,陆大公子沉着脸应了一声,发泄似的甩甩袖子,才起身朝外去。

苏崇光则是直接点头,冲着司马景湛颔了颔首,利落的朝外冲去。

越来越得多的士兵潜了进来,却惊恐的发现,早已有寒刀竖着等他们伸脖子。

这些士兵,谁不是想要好好活着,谋反不过是被郡守强逼着所为,一遇了危险,立刻缴械投降。

于是,黑夜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幕,御林军和暗羽营的暗卫们拿着刀站在后面,最先冲进来的士兵自发当了屏障,每进来一个士兵,不需御林军等人出手,充当屏障的士兵就积极的将他们劝降。

本该血雨腥风的夜,出奇的平静,驿站被打扫的澄净的地面也丝毫不曾沾染血迹。

“去看看,这般安静,太不正常了!”

站在门外想要静待结果的司马景瑢,随着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不由的就皱起了眉头,催促着身边的近侍进去查看。

“不必查看了!”

伴着嘲讽的声音,一根树枝扬长飞来,直直插入那抬脚准备入内查看的近侍喉中。

原还想笑司马景瑢太过小心的莫凌辰,腿一软,下意识的就朝后跑。

留守的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长枪举着,却踟蹰着并没有卖力的上前护驾。

司马景瑢瞬间如坠冰窟,他抬眼瞧着那飞来的人影,唇角不由苦笑。

老天爷终究还是没有相帮于他,陆翔风出现于此,想来他们的计划早已在他那个四弟的预料之中了。

今晚的种种也不过是为了迷惑他,所演的一场戏罢了!

他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他没的选了,今晚是最好的时机,日后,他们只会加紧防范。

但他小心翼翼,谨慎了小半辈子,最后这放手一搏,却是将自己搏了出去。

早已有暗卫出现,控制了还留守在外的士兵,只是他们似乎都给莫凌辰留了一条路,任由他慌慌张张的往前奔。

“瑢郡王倒是好胆识!”挑衅的笑笑,陆翔风一步一步朝着司马景瑢走来。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司马景瑢淡淡一笑:“陆公子竟有兴趣插手我南齐私事吗?”

“南齐私事?”停足在司马景瑢一尺远的地方,陆大公子端着下巴,“本公子可不知道什么南齐私事,只知道本公子未来的娘子已经睡着了,却有烦人的耗子要来打扰她睡觉。”

邪邪一笑,他向前倾身,吐气,轻问:“瑢郡王,你说若是有耗子打扰了你娘子睡觉,你是不是该将它捉住,杀了,好让娘子睡得安稳?”

低低浅笑,司马景瑢盯着陆翔风:“看来,陆公子真的对我六妹情根深种啊!只是不知六妹可知道陆公子的身世?”

神色一凌,陆翔风瞬间冷冽,瞪着司马景瑢的眼神已经不带任何感情。

一只手在身后缓缓掏着,寒光一闪,只见司马景瑢手中已然握了一把匕首,极狠极快的朝着陆翔风刺去。

“唔”

利器入肉,鲜血崩流,司马景瑢低头,不敢置信的瞧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匕首,“你……”

颤巍巍伸出手,疑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身子就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乌云遮了大半的月亮,不甚明亮的月光照进他仰躺的眼眸中:“月色真亮啊!”

费力睁了小半生,盘算了小半生的一双眼睛终于可以放松闭上。

最后的那一刻,没有皇位,没有龙椅,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遗留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道光,竟是很多年前,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拽着不甚乐意的司马景湛朝着他唤“三哥”的一幕。

手足亲情被他弃之如敝履,竟到了最后才明白,那些是多么温暖,可是,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冷眼看着司马景瑢垂下手,闭上眼,陆翔风并没有犹豫,只是转身,朝着驿站里面走去。

反正他只答应替司马景湛杀了司马景瑢,至于收尾这样的工作,还是留给小白脸吧!有这个时间,他得好好去和华华谈谈心。

无人的胡同,莫凌辰拼了命的往前跑。

“哗”

“咔”

拔剑,合剑的声音迅速,莫凌辰只瞧见亮光一闪,勃颈上凉凉的,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无头的身子就已经倒了下去。

有些嫌弃的用一块白布包了莫凌辰的头颅,苏崇光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莫凌辰和瑢郡王已亡,缴械投降者可以既往不咎!”

沉稳的声音传遍角角落落,这一场谋反开始的无声,结束的迅速,除了司马景瑢和莫凌辰外,竟无一人伤亡。

至于这些人谋反想要杀死的最重要的那个人,从头至尾都在安然稳睡。

所谓的饮了酒,醉醉醺醺,不省人事,不过只是女皇大人一人罢了!

至于其他人,早就服用了韩雪配置的解酒药,即便千杯下肚,也不过如同饮水。

与其让他们等待恰好的时机,不如为他们创造一个“绝好”的时机,这一盘棋,明面上操盘的人是司马景瑢,实则早已是司马景湛。

兵不血刃,除去大患,解决危机,这趟越阳之行甚值!

……

“都死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萱大女皇精神饱满的起床,梳洗得当,才闲话家常似的冲着叶映问道。

“是”沉着的应道,叶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些士兵也都处置得当了,陛下放心便是。”

“嗯”淡淡点头,司马萱华坐在八仙桌前,一边等着桃蓁送来早膳,一边漫不经心的朝着门口望。

依着陆大公子的性子,昨晚出了力,今天铁定是要来讨赏的吧!

司马景瑢欲要谋反的消息,司马景湛是快到越阳之时才告诉司马萱华的,他言,一切他都已做好准备,让她当做什么都不晓得就好。而她就真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吃好睡。反正有四哥在,别的她都不需要操心。

“华华!”

桃蓁刚将早膳摆上,陆大公子就踏了进来,就如闻着香气赶来的似的。

习以为常的瞥了瞥桃夭多摆出来的餐具,司马萱华挥退左右。

伸手拿过陆翔风的餐具,自发的给他盛了碗粥,陆大公子喜笑颜开的接过,给送了一勺入嘴,就听得司马萱华淡淡道:“报酬!”

将那口粥咽下,陆大公子淡笑着盯着司马萱华,直盯的她脸皮发热,他才缓缓开口,反问道:“报酬就是这一碗粥?”

“本女皇亲手盛得粥,那可是无价的!”嘴上理所当然的应道,心里却有些心虚,司马萱华干脆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

连毛孔都恨不得透出一行字:我是女皇,我最贵!

“嗯”点点头,陆翔风有些惋惜的看向外面,“看来,本公子还是应该去找摄政王秉烛夜谈一番!”

虽然不知道上次两个人彻夜长谈了些什么,但瞧着司马景湛明显避着陆翔风的模样,司马萱华哪还敢让陆大公子去和自家亲亲四哥秉烛夜谈。

忿忿的夹了筷子菜,重重放到他的盘子里,司马萱华妥协的道:“行了,想要什么,和我说。”

偏了脸,在司马萱华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得逞的笑,陆大公子转身,端着下巴,满脸深思,一副这本公子可要好好想想的样子:“本公子想要嘛……”

“呵呵!”冷笑两声,萱大女皇懒得理会陆翔风,直接埋头去吃自己的早膳。

反正陆大公子绝对不会吃亏就是了!

往前挪了挪,低头凑在司马萱华耳侧,陆翔风用一种蛊惑的声音轻轻说道:“华华,你把和小白脸的婚约解除了吧?”

“啊!”猛地抬起埋在碗里的脸,司马萱华满脸错愕。

“本公子可是为你都亲手送了自己的未婚妻上路,连司马景瑢都出手替你杀了,你绝不能翻脸不认账!”

瞧见司马萱华的反应,陆大公子瞬间就丧起了脸,说得那叫一个道理十足。

“翻脸不认账?”不能理解陆大公子的思维,萱大女皇干脆虚心的问道,“能不能请陆公子告诉朕,朕应该认什么账?”

“哼”冷哼一声,陆翔风双手环胸,“本公子干干净净,你不也该解决了你身边的莺莺燕燕!”

这话说得那就一个理所当然,在陆大公子的认知里,本公子已经把身边的障碍都解决了,你怎么还能挂着别人未婚妻的名义!

呆滞了片刻,对于陆翔风口中“莺莺燕燕”这个词实在接受无能,司马萱华直截了当的反应就是白眼一翻,死死盯着陆翔风。

真想把这人脑袋破开,瞧瞧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啊!

“不说话,本公子就当你默然了。现在就把诏书写了。”浅笑着说道,陆翔风冲着门外,“拿纸笔来。”

“不用!”紧跟着吩咐道。

司马萱华郑重的看着陆翔风,她吸了口气,无比认真的看着陆翔风,张口:“翔凤,我和你说过,你也好,崇光也好,我谁都不会嫁的,我和你,我们只能做朋友。”

面色一沉,陆大公子对于司马萱华再度提及此言极是不满。

“既然谁都不会嫁,那和小白脸的婚约还是及早的解除了吧!别耽误人家!”赌气的说出这话,陆大公子面色阴寒。

咬了咬唇,司马萱华敛了神色,她道:“和崇光的婚约自是会解除,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哼,你拒绝本公子拒绝的干脆利落,让你拒绝个小白脸倒拖拖拉拉,难不成还要捡个好日子?”

一旦涉及司马萱华的感情问题,陆大公子就极易怒气上脑,三言两语间,已然煞气萦身。

“这不一样。”低低的应了句,司马萱华还欲再说些什么,陆翔风就已经蹦了起来。

“不一样,哼,自然不一样,陛下心里装着苏大将军,能一样吗?”

充满嘲讽的话语传进耳中,司马萱华眉头紧蹙,她抬起头,面色也有些不好:“你要是执意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反正时机不到,我是不会和崇光解除婚约的。”

和崇光的婚约是先帝定下的,涉及太多问题,又哪里是轻易就可以解除的?

而且,崇光和司马萱华的婚事是原本的设定,若是,若是,有朝一日,她回了自己的世界,真的司马萱华回了这个世界,说不定……终究,和崇光的婚约涉及太多事情,便是要解除,也必须寻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又哪里是说解除便解除的!

“啪嚓”

气急败坏的陆翔风直接将桌子上的碗盘扫落在地,他居高临下的冷笑:“说到底,就是你根本就不在意本公子,一心一意就念着那小白脸。”

踢开地上的碎盘子,陆翔风往前走了几步,回首,冷冷的道:“陛下同苏将军情深义重,本公子就不打扰了!”

袖子一挥,用内力挥开房门,在门外一众侍人惊愕的目光中,陆大公子扬长而去。

屋子里,司马萱华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没有发出声音。

唤住他又能怎样,是立马和崇光解除婚约,还是直接挽了他的手,告诉他,她心里的人是他,她要长长久久和他在一起?

呵呵!哪一个她都不能做,又何必唤住他呢?

就这样吧!他若就此离开,过自己的生活,也未尝不好!

一个人伤心,总好过两个人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