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艳阳天,积雪尽化,将那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冲刷得分外明亮。
司马景湛的气色在韩雪的医治下越来越好,但司马萱华还是担心的不许他操劳,朝堂之事亦是一力扛起。
这日半晌,司马景湛令宫人抬了把躺椅放在屋檐下,他盖着薄毯躺在上面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兼听边上的福泉细细汇报司马萱华近日对朝堂之事的处置。
韩雪并没有在给司马景湛诊治过后就离开,反而,她接受了司马萱华的拜托,在宫中住了下来,日日为司马景湛把脉,大有要长期为他调养身体的打算。
福泉刚汇报完,她就端了刚熬好的药过来,正瞧见司马景湛眉目含笑,静谧间宛如墨画。
福至心灵,她微微含笑:“殿下可是有什么高兴之事?”
司马景湛本就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眼下边上只福泉一人,他还甚是知趣的退下了。
一时檐下只剩他和韩雪。
接过韩雪递来的药,司马景湛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放下药碗,喝了几口韩雪体贴递给他的清水,他浅笑:“鬼门关走一趟阎王爷没收,身子倒越发好了,算吗?”
“自然是算的。”点点头,韩雪淡笑道。
“韩大夫”放下茶杯,司马景湛突然郑重的道,“烦您告诉萱儿,本王的身体已无碍,不需要再继续静养了,好吗?”
韩雪不自觉的眉头一皱,这两兄妹倒是亲近,一个不惜以九五之尊亲自叩拜落英山,为兄求医,事后偏还不许她对司马景湛提及,一个羸弱之身,满身病骨,偏要硬撑着,为妹妹劳心劳力。
不赞同的摇摇头,她还是道:“王爷,想来您该是比谁都清楚,您的病需要静养,不宜操劳。”
嗤嗤一笑,司马景湛显得有些苦涩:“静养?静养又能多熬多久呢?况且本王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养不起!本王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烦韩大夫就照我说得告诉萱儿,行吗?”
“王爷,人如灯,思如油,尤其您现在的身子,操劳就是在燃烧生命,总有一天会油尽灯枯的!”声音不由拔高了一个度,一改往日温柔,她盯着他,很是不认同。
“韩大夫,这些本王都懂!但人生很多事都比生命更重要,况且一时半会的,本王也不会有事,不是?”脸上度了层柔和的光,司马景湛微低了头,“算本王求你了,成吗?”
“王爷的身体王爷想如何便如何!”心底莫名的难受,韩雪说口的话都有些不悦,“我等会便去回了陛下。”
“多谢。”微微颔首,他诚挚的道。
……
再说上林殿那厢,下了朝的司马萱华,一头栽进书房,苦批奏折。自觉当年高考都没有这么累过。
当皇帝,唉!真他妈的是个外面光鲜,里头苦逼的差事啊!
以前司马景湛替她揽了多数的事情也不曾觉的,这些天,一个人真是无比吃力。
就让户部拨个款,户部尚书都要拖拖拉拉个半天,非得她派了叶映去监工,才利落了那么点。
好在,这一场雪灾中受难的百姓都安置好了,灾后重建工作也在紧锣密鼓进行中。
除却京城,近处几个郡虽有受灾,但情况都不算严重,她亦都拨了款下去。
鉴于看过的无数史书中提及的贪污现象。赈灾的官员每处她都派了三个,各有职责,却又让他们各自监督,甚至为避免官官相护,她更是给那些官员都拨了一队暗卫。美其名曰保护他们,但明眼之人自是看得出她名为保护,实则监督之意。
但看得出就看得出呗!这些老臣们,一个个的看不上她,阳奉阴违。她也不信任他们,行事亦根本不需要掩饰。
谁掌握实权,谁就有话语权,既然如今她大权在握,又何须和他们客气!
甚至有人恶意散布,说什么“牝鸡司晨,天降灾祸”,企图将这一场灾难归咎于她以女子之身做了皇帝。
幸得她之前,亲自去安置灾民,在民间搏了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百姓最是良善,感恩,谁真心为他们,他们便护着谁。也幸亏他们的维护,此流言才未在民间流传开来。
苦兮兮的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她将笔一扔,身子往后一仰,伸了个懒腰。
“瞧瞧你这副样子,哪有半点女皇样!”嫌弃的声音从窗边响起,司马萱华头都没回,眉就不由的皱了起来。
陆大公子这张嘴啊!总是恨不得让人撕了他!
她每次刚对他有那么点好感,产生了一丢丢小愧疚,他就能一番话说得让她好感尽失,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脑抽了,居然对他心生愧疚!
“本公子和你说话呢!”利落的打窗户钻进来,陆大公子顶着一张臭脸走过来。
“呵呵!烦您下次走正门,让人通报了再进,行吗?”揉了揉额头,她没什么好气。
什么怪癖,放着大路不走,偏偏飞檐走壁蹿窗户!
最关键的是,她那些站岗的明卫暗卫,一个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不阻拦!
“哼,你去哪通报过吗?本公子用通报吗?”自觉的往椅子上一坐,陆翔风一副理所应当。
“朕是皇帝朕最大!通报什么通报,有谁敢拦朕?”挺直了腰,司马萱华气的扭曲了嘴脸。
“哼!皇帝,本公子还是皇帝她男人呢!”邪邪一笑,陆翔风挑衅道。
一把跳起来,司马萱华一张脸红透了,扯着嗓子怒吼:“你丫的,神经病啊!要不要脸?”
“脸?”摸了把自己的脸,陆大公子满意的很:“本公子知道你嫉妒本公子天生丽质,不过……你要是嫁给了本公子,本公子的脸还是可以借你摸摸的。”
“你,你,你……”一口老气憋在胸口,司马萱华差点气晕过去。
妹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自恋成这样?
门口,提了点心过来的林慕寒,瞧着桃夭一脸苦笑的脸,明白的点点头,善解人意的道:“没事,我等会。”
“多谢林公子,多谢林公子。”桃夭感激的拜了拜。
陛下看重林公子,把他当做亲弟弟,所给的待遇比还住在宫里的九公主和十皇子还好!
可林公子为人温和,从不摆架子,很是得她们这些下人喜欢。
屋内,耳尖听到这话的陆大公子也不贫了,面色一阴,一下就想起了诸多不悦之事。
哼了一声,他显得很是不满:“女皇陛下,您一日日的,又是去看司马景湛,又是去看小白脸,还时不时去陪那姓林的小道士吃个饭,怎么就没见您主动来陪陪我呢?”
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司马萱华受不住的倒回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只手按着太阳穴,她深感自己挖坑不填,真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大孽!
所以老天才会将她弄进这小说世界,还派个神经病来折磨她!
“来人”她无力的喊道。
房门打开,桃夭一张脸率先凑了进来。
头都没抬,司马萱华摆摆手,咬牙切齿:“去,吩咐御膳房做上一桌大餐,朕要‘好好’款待陆大公子。”
“是”应了声,桃夭瞧了瞧陆大公子冰冷的俊脸,硬着头皮又道,“陛下,林公子来了,可是要他进来?”
“慕寒来了。”头抬的飞快,司马萱华瞬间变了张笑嘻嘻的脸,“快请!”
“不是要款待本公子吗?”陆翔风瞅见司马萱华这秒变的脸,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丧极了脸,打牙缝里挤出这话。
翻了个白眼,司马萱华不过脑子的道:“慕寒就是我弟弟,你和他吃什么醋。”
这话一出口,司马萱华自己就愣住了,林慕寒走进来的脚步一顿,迟疑的看向陆翔凤。
而陆大公子,显然没能理会话中蕴含的深意,他迅速站起身,很是别扭:“什么吃醋,本公子最讨厌醋了,这辈子都不喜欢它!”
舒了一口气,司马萱华不好意思的对着林慕寒道:“那个,慕寒,要不你先回去,姐回头再去看你。”
“好”淡笑着点点头,林慕寒上前几步,“姐,我给你带了几样点心,放这里你尝尝看?”
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借机凑近了司马萱华,他压低声音:“姐,男人有时候也是需要哄的,陆公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你既然有那个意思,就适当的哄哄他。”
“咳,咳”咳得面红而赤,司马萱华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没事吧!”林慕寒担忧的替她捶背。
“没事,那个,那,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先回去,我回头再和你说。”磕磕绊绊说完这话。司马萱华推了推林慕寒。
“哦”应了声,林慕寒边朝外走,还边对朝他看来的陆翔风使了个“她害羞了”的眼神。
这些日子,司马萱华对他全心全意的好,他心中已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
虽也知道苏将军早与他姐有婚约,不过当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的!这陆公子对她姐的心挺真,不过,这脾气就不怎么样了!算了,她姐乐意就行!
心中这般想着,林慕寒往外走的脚步都轻了不少。
大不了,以后有矛盾的时候,他多劝劝架!
林慕寒自以为小声的话,自是逃不过陆大公子的耳朵,他眉头舒展了些,对林慕寒的印象竟也好了不少,得意洋洋的瞅向已捂住双眼的司马萱华。
“华华,听见了没,你认的弟弟都让你对本公子好些!”
捂着眼,萱大女皇自觉无脸见人,她闷闷道:“慕寒就是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胡说的!”
“哼”瞥了她一眼,陆大公子很是认同林慕寒刚才的神情,心底认定司马萱华就是害羞了。
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陆大公子悄无声息走近司马萱华,倾身凑近她的脸,一只手轻轻去移她的手。
身前的热气,让司马萱华微微颤抖。捂着眼的一双手被陆翔风移开,她仍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有手指自她眉间慢慢下拂,引得她一阵颤栗,脑子飘飘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空气中满是迤逦的气氛。
“没本公子脸滑!”吃足了豆腐的陆大公子遗憾的感慨道,还不忘拿触过她脸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摸着还点点头,很是认同自己的观点。
“你丫,死去吧!”
猛地睁开眼,一脚朝陆翔风裆下踢去。
下一刻,正自恋着的陆大公子风云变色,脸色铁青,指着司马萱华,半日没能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