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烫手的山芋
【女人不哭】
(四十八)、烫手的山芋
李占川许给我们黄海办事处的车,终于在我们不再相信他的诺言,也不再对他抱有期待的时候运进来了。
这是一部白色的韩国吉普。看样子像一部好车。
金英淑告诉我,这一次李占川同时弄进来了三辆韩国吉普,那两辆分别给了北京支社和北海办事处。
李占川让我们自己先临时找一个司机,过一段时间之后便让我们自己开。因为韩国公司一般是不养专职司机的。
我对开车没什么兴趣,总觉得那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此,对办事处有没有车也不怎么看重。每次对社长言而无信的抱怨,都是金英淑在嘟囔。金英淑对车的渴望,就像一位春情少女对恋人的渴盼一样。天天都在翘首以待。车来了之后,金英淑便眉开眼笑地对我说,乔次长,我们一起去学车吧。我们学会了就可以不要司机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社长不来,谁也管不着我们。
我说你先学吧,等你学会了我坐你的车就是了。
金英淑马上认真地说,我可不给你当司机!
金英淑在报名学驾驶的同时,天天都催逼我赶紧在黄海找一个临时司机。她看着那辆崭新的韩国吉普白白地停在院子里而不能受用,心里特不是滋味。
然而,就在我们找到了临时司机的第二天,我们那辆崭新漂亮的韩国吉普便奉社长之命让人开走了。气得金英淑一直把电话打到了韩国,问李占川为什么要这样?李占川毫不客气地告诉金英淑,他这样做是为了那三千吨橡胶。
事后我们才知道,北海办事处的那辆韩国吉普也同我们的一样,被李占川调走挪作他用了。因为李占川那三千吨进口橡胶的碳黑含量达不到标准,被黄海商检给扣押了。
按照国家的规定要求,从境外进口的合成胶,其碳黑的含量不得少于20%,而李占川搞的这批进口合成胶,碳黑的含量才仅有3%,基本上属于天然胶。?这样的进口橡胶,在通关的时候被卡,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李占川并没因此而感到惊慌。他太了解中国了,也太熟稔事在人为的诀窍。
李占川什么也没说,只消将那两辆韩国吉普借给了杨副市长的儿子和海关邢关长的儿子。他们就想法为他通融摆平了黄海商检,将那三千吨碳黑含量达不到国家规定标准的所谓进口合成胶顺利地通过了国家的关卡。
不管是从字意上还是从现实的法律上,借都是不犯法的。想不到我们老祖宗发明的这一个借字,在这里还有一层特别的含义。
三千吨橡胶顺利地进来之后,在杨副市长的斡旋下,黄海橡胶集团的余总果然一口吃了下去。
就在余总全部吃进了李占川三千吨进口橡胶的一个月之后,国际合作公司的刘总也将他的三千吨进口橡胶千方百计地弄了进来。
刘总为了这三千吨进口橡胶一直在东南亚呆了三个多月,人整个儿小了一圈。当他得知李占川已捷足先登,气得差点儿背过去。大骂韩国人鬼头,大骂李占川不够朋友。然而他却拿他毫无办法。生意场上无父子,何况两个民族,两个国度的同行冤家?
黄海橡胶集团刚刚吃进了李占川的三千吨进口橡胶,不可能立马再吃进刘总的那三千吨。刘总只好游说他乡,薄利推销。直到一年之后,才以亏本五十万人民币的代价,将他那批准备发大财的进口橡胶全部推销出去。
李占川的得意,就像夏夜的流星,刚刚闪亮诱人地划破一道天际,便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李占川发觉到事情的不妙,事情已经不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这些日子,李占川几乎天天都要打电话询问黄海橡胶集团的付款情况,甚至一次次地飞抵黄海。但黄海橡胶集团的那笔巨额进口橡胶款始终付了不到五分之一。李占川和戚美丽,还有龙山的牛老板,顿时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暗暗庆幸,多亏一开始李占川就没让我们办事处插手这笔业务,否则,我们的夹板子罪将无法忍受。
金英淑悄悄地告诉我,李占川说他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把北京支社那辆韩国吉普也一起调过来。如果他当时也把那辆韩国吉普借给黄海橡胶集团余总的儿子或者妻子女儿的话,事情可能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后来,李占川也曾想亡羊补牢地把北京支社那辆韩国吉普送给余总经理。但不知为什么,余总经理却始终不肯接受。
余总客客气气地告诉李占川,说他有好多好多的进口轿车,什么奔驰宝马,什么本田福特,几乎应有尽有。最让李占川感到没面子的是,余总居然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说他从来不喜欢吉普车,尤其不喜欢韩国吉普。
杨副市长和海关的邢关长自然出面为李占川说项,但余总说他也没办法,外面的货款收不回来,市府每月三分之一的财政开支等着他们支付,他实在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偿付那笔橡胶款。
李占川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国企业间的三角债,也会像枷锁一样地套到他这个韩国人的脖子上,让他感受到了那种艰难的窒息。
我虽然不知道余总为什么一直拖欠着李占川的那笔巨额货款。但不管怎样,我心中都在暗暗地为他感到高兴。因为像李占川这样的人,不应该总是让他碰到像杨副市长那样的中国人,也应该让他碰到像余总这样的中国人。让他着实尝尝偷鸡不成失把米的滋味!
兰虹以前在北海玩得很转,调北京之后,也逐渐地通过关节为李占川拓展出一片新的天地。因此,一筹莫展的李占川只好特意将她调派到黄海,让她去催要那笔橡胶款。然而,兰虹并非阳光,那笔橡胶款也并非冰雪。冰雪消融的梦想,只让兰虹激奋了几天,就像皂泡一样地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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