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谋
马老夫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道:“至于那个瑞康王突然回宫么……下官曾暗自差人打探到,他之所以被召返,那是因为当时在禅州行宫采取了强硬的手段,陛下那是被逼迫的,这才不得已将他召了回来!您想啊,围驾逼君,那是何等的大罪?!陛下向来心重,表面上显得容之忍之,可心底下定是百般难咽这口怒气的,又岂能将一个逆子立为储君?所以,殿下尽管放宽心,大可以安然以待,冷眼看着瑞康王将来被陛下治罪!如此一来么,陛下的膝下子嗣单薄,仅就您与瑞康王两位王子,到时没了他与殿下竞争,储位还不是非您莫属?!”
听他如是说,殷朗浮躁的一颗心略略静了下来。
然而,转念想到,夙儿的那番围驾后,非但没有令父君责处,反倒是换来了一块免死令牌,
小小的年纪便已有这般超脱成人的魄力,和如此的心机,自己与之相较起来,根本不能相及嘛!
再有,忆起上次的监国,他不但在朝堂上无所作为,就连内宫里的一个张狂阉人—姬清宗他都辖制不住,父君回宫后可是将他好一顿责斥呢!
眼下,他面对的是心机深重的殷夙,如果他对他动一动心思,若他这里没有非常的应对手段,那自己岂不是会被他玩死?哪还等得到获储的那一日?!
思及此,那颗心再次提向了嗓子眼,终是难以安定踏实下来。
马夫子悄眼瞄了瞄男人变了几变的脸色,怯怯唤道:“殿下……”
这时,殷朗猛地回过了神,几步踱到他的面前站定,负手沉声道:“本殿下不能坐以待毙下去,擎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快,给本殿下想个主意,要怎样对付殷夙那小子,将他的势头压下去才好!”
这位急性子的主儿,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刚刚都开解分析给他听了,他还是按捺不住性子,现下又非要他出什么主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他想的出来才怪!
马夫子暗自腹诽着,面上却也不敢表露情绪,仅是为难的望了望男人那急迫的眼神,忽而,浑浊的眼球骨碌一转,捋着花白的胡须道:“殿下别急么!前朝有大司寇暗暗帮衬着您,您还怕什么?再者,那瑞康王有谁帮他,还不是自己在瞎折腾,往死里作?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而已,殿下无需将他放在心上的,只要大司寇那里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能将他捏死!”
话到最后尽显狠声狠气。
而殷朗这里却是听的搓火非常,让他谋主意,他竟连个屁都没放,还将裴安推了出来当挡箭牌……
不提裴安还好,一提起他,他便来气!
本来殷夙这次返宫根本不合商律,若裴安能及时联合众臣向父君谏言施压,那么,殷夙被踢回封地还不是轻而易举?可他倒好,完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竟跑去参什么燕七杀被授爵之事,最后,还不是被父君驳了个狗血淋头!也不知,在那老匹夫的心里,这两件事到底哪个轻哪个重?!
现在好了,害的他这里,日日提心吊胆,夜夜难以安寝!
想着,男人顷刻压制不住怒气的冷斥道:“坏事,就坏在你们这群无用的废物身上了!若说殷夙再怎么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孩子,还逼驾返宫……他身边要是没有智者支招辅佐,不信他能折腾的起来!本殿下这里倒好,连一个头脑健全的人帮衬都没有!”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还有你,这个蠢材!本殿下真是瞎了眼呐,愣没看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吃货!亏得我养你了这么久,却不想竟是在养一头猪!”
这番破口大骂,马夫子霎时汗颜微惊,怎么这眨眼的功夫就变了天,他刚刚是哪句话说错了吗?这、这殿下的脾性真是太难琢磨了!于心底暗自咕哝一句,这便窘着老脸,惶然出声,“殿下息怒!下官蠢钝,您切不可跟下官这个愚蠢的糟老头置气啊,您的身子为重!”
说罢,忙抬手抚向男人的胸口,为他顺气。
熟料,却被殷朗一把拍开了他那只干枯的老手,恼怒的呵斥道:“滚开!息怒管个屁用!今日你若不给本殿下想个像回事的主意出来,明日本殿下就寻个罪名,将你一家老小赶出都城,遣送到关外去喝风沙!”
闻言,马夫子脸色剧变,显然被他的话煞的大惊,全身颤抖不已,就连腿肚子都在转筋,挥着冷汗,六神无主的吞吐道:“下、下官想,下官这就想……”
言罢,开始绞尽脑汁的思量着主意。
殷朗冷冷拂袖,看来,不拿出点颜色给他看看,他还真以为他好搪塞呢!随即,又继续之前的来回踱步。
殿内的烛火微爆,伴着道道浮躁的脚步声,有些扰人耳际。
冥思良久,马夫子脑中赫然灵光一闪,激动的开口,“殿下,其实要对付瑞康王也不难,只要将他完全的孤立起来,哪怕他再有心机,即使他身边有着能人给他支招,到时,也谅他翻腾不出个所以然来!”
殷朗脚步一顿,不明所以的问道:“此话怎讲?”
马夫子干枯的手指拈着胡须,摇头晃脑的接口道:“下官想着,陛下那边对他已是心存恼怒,这便会更加的偏重于您这里,前朝上还有大司寇一心辅佐您,若这个时候,就连大妃娘娘都站在您这边……”
话未说完,便听男人爆了粗口,“放你娘的狗屁!”
咆哮间,步子猎猎生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面染怒色,咬牙斥道:“这便是你想的馊主意是吗?嗯?你明知道我与那个坏女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却还要本殿下倚靠她的持住?!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了?”
衣襟被他揪的死紧,勒的马夫子脸色赤红,连连翻着白眼,气息不稳的回道:“殿、殿下……凡是应以大局为重,莫要意气用事!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人所不忍,能忍所不能,方才能成大事啊!再者,您不过是口头上假意与她言和,又不用真正的卑躬屈膝,仅是加以利用一番,待到将来事成还怕没有反过来报复她的那一日吗?!”
一番话说完,殷朗的面色渐渐回缓,像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垂目似在沉思,须臾,扬眸,蹙眉问道:“就算你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那女人自知我仇视她多年,又怎会傻到站在自己的敌对这边?”
这时的马夫子脸色已憋的紫红,颤颤的指了指那只揪着他衣襟的大手,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殿、殿下请、高抬贵手,下、下官,快喘不上气来了……”
男人眯了眯眸,这才一把松开了对他钳制,负手而立,静待回答。
得了自由,马夫子急急吞吐了几口空气,好容易喘匀了气息,这便顺着胸口,缓声道:“殿下忘了上次前朝拥立您为储君的事情了吗?那次的事情,虽是以押后再议收的场,但下官曾派人侧面打探过广晟宫那边的口风,据暗探来报,大妃娘娘那里倒是极力赞成立您为储……”
殷朗的俊颜微变,诧异的问道:“哦,竟有此事?那为何你一早不向本殿下透露?”
这事他当真一点都没听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点,问题是,也不知那女人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是想借机买他的好?!
马夫子偷眼看了看男人的脸色,见他正在深思走神,吞了吞口水,声音怯怯,“千真万确!只不过,当时下官怕您恼怒,所以就没敢告知您!”
殷朗冷冷扫了一眼哈着腰,满脸惶然的夫子,语气回温道:“接着说。”
马夫子眼花但心明,一眼便观察出了男人对此事心存不解,遂细细分析给他听,“其实,大妃怎么想的,也不难让人揣摩透,毕竟当时她的亲子已被贬去了封地,为了将来打算,这才向您投来了橄榄枝,无非是想寻个倚靠,相互倚持一番,只要您将来登基,她也好顺理成章的坐稳那个太后的位子!”
见男人点了点头,面上浮现了一片清明之色,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殿下别看现在的瑞康王又返回了王宫,但近日下官听闻,在禅州时瑞康王与大妃之间生了极深的嫌隙,而这嫌隙,仿佛是因当初他被贬去封地时引起的,且已根深蒂固!再有,自打他回宫后,更是一次也没有去给大妃请过安,料想,她们之间就差没有反目成仇,母子情断了!那么,既然大妃娘娘早就有意倾向您这里,那您何不趁着她们母子不合之际,与之假意言和?只要大妃有心向您靠拢,然后,您在适当的时候再稍稍添些油加些醋,将她们之间的隔阂离间的更深,直至破裂!一旦大妃对他彻底的寒心……呵呵,到时,所有人都已站在了您的这边,看他还能耍出什么心计,拿什么跟您竞争储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