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错恨

闻言,楚王几乎咬牙彻齿,双眸赤红,忽而,却是嘶声笑了,“呵……好啊!真是没想到,你竟敢拿自己的命来赌!不过阴狠如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那么,现在能亲眼看着我死,你是不是很得意,很快慰?!”

“你认为呢?”瑾睿还以一笑,不答反问。

沉吟一瞬,睨着他寸寸龟裂的灰败面色,叹道:“其实,只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赢了,只要你在多撑一两个时辰,那眼下的局面便会完全的不一样,而不是你趴在这里等死,应是寡人彻底的魂断在你的手心儿!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吗?那是因为你生了一个好儿子!你总说寡人及不上你,你有一个出身高贵的母妃,你是嫡是长,你尊贵无比,而我呢,则是个出身、地位皆卑微的常侍所出的一个庶子,论尊卑恩宠,我什么都比不上你们,我什么都不是!可那又怎样?到头来,站在至高点的人还不是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子?!所以,你自认为处处高我一等,但在我眼里皆是粪土!呵呵……若说寡人真正及不上王兄的地方,那便是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关键时刻能大义灭亲,拨乱反正!”

话到最后,已阴鸷的冷笑了起来。

听着他那讥讽的言语,刺耳的笑声,楚王被堵的压不住怒气再次呕了一口血,脸色好似死灰一般难看,强缓了一口气,磨牙作响,“你……你一早就安插了人在我身边,暗暗的监视着我对不对?”

那个男人,那个银发的男人,何以会轻而易举的寻来鸿儿及时坏了他的事?

他早该猜透了,那是因为,瑾睿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心头刺,是以,很早以前便谋算好了一切,打算从他儿子的身上下手,如此,这才不声不响的胜了他这一局!

可叹他机关算尽枉聪明,自以为筹谋的万无一失,哪料,鸿儿早便暗自察觉了他与那机关师

私交甚笃,这才导致了他一朝大势倾败!

可悲他算来算去就是没有料到自己会折在亲子的愚忠下,而反误了性命……

瑾睿毫不否认,笑着答道:“对。”

早在几年前,他便安排了魅影去接近鸿离,趁机暗自窥视着楚王的一举一动,然而,他虽为臣不恭,却一直未有丝毫反叛的举动,是以,他便命魅影悄然的退出了漳州,返回了都城,其后,又一点一点将他安插入了朝堂……

不过,经那两年间的接触,魅影与鸿离之间却建立了牢固的友谊,也便为眼下紧要关头的扭转局势,巧然设了一个最好的铺垫。

心里分明已经有了定论,饶是如此,在听他亲口承认后,还是让楚王不禁微微一惊,冷汗不自觉的自背脊冒出,怒与恼吞噬着他的神经,意识也逐渐昏聩起来,无力的嘶吼道:“你这个人真是太阴险,太可怕了!也注定了我会败给你……不、不过,你做了那么多狠毒的事,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痛?午夜梦回时,难道不会被恶魇惊醒,不怕他们的冤魂来向你索命?!”

他的声音虽低微无力,可语气却悍如风暴,卷着怒痛一齐向瑾睿袭去。

迎着他那寡痛的视线,瑾睿双眼一眯,一字一句的反问道:“他们?!你说的到底是他,还是她?你在为谁悲,为谁逆天,你以为寡人一点都不清楚吗?”

接触到那道犀利的能洞悉一切的眸光,楚王的面色明显一变,却突然笑了,这笑容衬着嘴边的腥红,看上去有些恐怖狰狞,“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是,我从未做出丝毫违背良心伦常的事情!”

那些事深埋在他心头有多久了?!久到千帆过尽,落满沧桑;久到物事人已非……

可直到现在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还深刻的映在他的脑海中,且将生死相随,远不磨灭!

当年,御花园的那匆匆一瞥,他的眼里心里便已全是她的影子,那时,他还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王子殿下,可她却已经是先帝的爱宠了,他与她之间终将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因为伦常,因不敢亵渎她的美好,他只能暗暗压抑着那股倾心,背地里偷偷的守护着她……

但到头来呢,他还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而无能为力?!

只叹造物弄人,只怨老天为何不一早让他遇见她!若她不是先帝的静夫人,若没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会集怨妒于一身,更不会落得……玉碎佳人绝的惨痛下场!

这时,楚王浑浊的双眼已布满了深憾的凄痛,那是怨天咒地恼,那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恨。

他那番郑重其事的话他信,可他这些情绪亦尽收瑾睿眼底,长眉不禁皱起,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竟值得他这样豁出命去,哪怕是逆天,也要为她报仇吗?!他真的不明白!

是以,忍不住气愤,咬牙斥道:“你声声嚷着没有违背伦常,可你的表现却彻底的出卖了你!多年来,你暗自觊觎着先帝的女人,长久活在那张虚伪的面皮底下,你不觉得累吗?”

一番质问后,楚王的眼神更加怨毒至深,看在瑾睿的眼里,心里冒出些许悲凉,缓缓闭上双眸,低道:“你可知,一直以来你都恨错了人?”

神智已经涣散的楚王,忽闻此话,努力凝神,嘶声反问,“你、你什么意思?”

瑾睿慢慢睁开双眼,睨着他那遍染震惊的眸光,缓声道:“当年,静夫人母子确实是中毒殒命的,可他们却不是死在我的手中,那名医女的确是我的人,但我寻来她是为了给身怀六甲的静夫人解毒,而不是谋害她!无奈她所中之毒,已侵心脉,而那医女也只能为她续命到生产……”

他的语气,他的表情都是极平静的,眼神亦是坦然一片,为此,楚王心中明显一抖,饶是如此,却还是切齿冷斥,“到现在,你还在巧言令色的否认?”

“你都要死了,你认为我还有必要骗你吗?”瑾睿凝眉,淡淡的接道。

此话一出,楚王霎时瞠目,大惊,一边残喘着挣扎,一边费力的揪着瑾睿的衣襟,激动的追问道:“那……是谁害的他们?”

话刚问出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全身为之一震。

望着他骤变的面色,和眸中的那片清明,瑾睿轻轻拉开了揪在衣襟那只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想你应该能猜到的。”

是啊,他早该猜到了,能这样妒恨他们母子的人,除了瑾睿以外,就只有那个人了,而能令瑾睿选择为其偷偷遮掩,为其秘而不宣的人,除了他的母亲,除了那个心机深沉的安常侍还会有谁?

可叹,他直到现在才弄明白真相……

楚王苍凉的狂笑起来,一边捶地悲鸣,一边咳血阵阵,“呵呵……可笑啊!我费尽心机一场,原来……咳咳……原来,竟是认错了仇人……而真正的凶手也早已经死了,我还报哪门子仇?我当真是……可笑至极!”

忽然,他急呕了一口血,垂着首虚弱的伏在了地间,显然已经濒临死亡,强撑着一口气低低问道:“为、为什么要救她?为何要找毒医为她解毒……”

瑾睿的情绪登时失控,猛挥着衣袖吼道:“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亲弟弟!而你呢,口口声声念着兄弟情,却反过脸来想要我的命,想要你血脉相连的兄弟的命!”

楚王的意识继续在涣散着,因失血过多,脸色已呈青灰一片,眼皮逐渐沉重起来,咬字也开始不清,断断续续的说着,“原、原本我已经打算将所有的仇恨带进棺木了,但、你终是不给我回京缅怀她的机会……后、来,我、我也没有想过要你的命,我只想用那最高的权利为她诉冤,仅此而已……知、知道我为何将禅州设为陷阱等你来跳吗?那是因为……这里是她的故乡……我要将你囚在这里向她忏悔、赎罪,以慰她的亡魂……可……是你激起了我压了多年的恨……是你逼的我……让我别无选择……可悲的是……我大错特错……”

他的话道尽了爱恨纠葛,无奈苍凉,让瑾睿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悲恸之感,“何止是你错了,连我也错了。”

话落,换来了良久的静默,瑾睿眸光一黯,刚要去探他的鼻息,手指刚颤颤伸到半空,却听他呼的吐出一口气,紧接着,啐了一口血,声音低弱如虫鸣,“那、那个男人……他、他是不是……”

说话的同时,楚王只觉眼前仿佛浮现了那张倾城的容颜,一颦一笑,鲜活如昨,接着,那个男人的面容与之重叠在一起,轮廓,眉眼是那样的相像……

这时,瑾睿好似看穿了他的臆想,黯声打断了他的猜测,“他不是!”

这样斩钉截铁的三个字,终于击溃了楚王最后那点残念,努力扬起的眼帘,慢慢的向下垂去。

“哥哥……”

一声亲切的低呼传来,让楚王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沉重的眼皮费力挑开一道缝,微声感叹,“没、没想到……在临死前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哥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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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文的亲们不好意思,昨天某作者回老家了,没有时间更文,也没有发公告,汗颜啊!万分抱歉……

今天恢复更新,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