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表白

王子朗干呕了半天,好容易压下了满腹的翻涌感,这便忙挥袖抹了一把唇畔的酸水,呼呼吐了一口气,慢慢直起了身子。

目光刚落到女子身上,待察觉她的动作,一股莫名之火越燃越旺,却是无处发泄。

死女人!她便对他那么的嫌恶吗?他的唇难道有毒不成,竟用得着擦得如此细致?!

此刻的王子朗简直要被气的跳脚了。

擦了好一会儿,直到脖间传来丝丝痛意,哥舒无鸾这才愤然停了下来,继而冷冷出声,“缓够了吧,殿下?那么,请你即刻离开下官的寝殿。”

那是生硬且不容置喙的语气。

言罢,一下将手中的丝绢抛了出去,不知怎么那么巧,不偏不倚刚好仍在了男人的脸上。

本就已火气十足的王子朗,再次被人扔脸,并且是同一个女人,顷刻炸了毛,又耳闻到她竟如此不客气的撵他,肺险些气炸了。

一把扯下脸上的丝绢,愤愤然的仍在地上,狠狠跺着脚,嚷道:“喂,你这个死女人说话办事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干嘛总对我这么凶?不是关禁闭,就是打人,要不就扔脸……这几样哪像是个女人能办出来的事情?哼,十足的女汉子!”

说罢,恶狠狠的拂了下衣袖,像是在发泄满腹的愤懑。

什、什么?女汉子?!他竟说她是女汉子!

这混蛋三更半夜偷溜到她殿里对她举止轻浮,毛手毛脚,却在调戏完她后对她出言诋毁……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

简直太可恶了!

然而,跟这种浪**败类实不必浪费口舌的。

想到此,哥舒无鸾暗暗隐下怒气,冷飕飕的话飘出了唇畔,“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的,卷着能冻结人的寒意。

然而,男人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

只听王子朗冷哼了一声,向前凑近几步,道:“偏不走!看你能拿本殿下怎么样?”

听他满口挑衅,即使再好的性子也被他磨没了,哥舒无鸾的怒火‘噌’的暴涨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这便要往门外拖。

她的动作让男人措不及防,一时僵了神,待被她拽到了门口,猛地醒过了神,他差点忘了来此的目的,他是向她表白来的,不是和她斗气,斗嘴来的!

思及此,王子朗慌忙以手臂顶严殿门,闭了闭俊眼,而后急声嚷道:“请求你……做我的王子妃!”

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生生让哥舒无鸾愣住了,一时顿住了拖拽他的动作。

须臾,她拉回了神智,嗤笑一声,道:“我记得只打了你肚子一拳,怎么连脑袋也伤了?”

“什……你……”王子朗好似没听清刚要开口发问,却在一瞬间会意了她的话意。

她是在讥讽他伤了脑袋,神智不清了?!

他从没有向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过,也从未向任何一个女人以请求的口吻示爱!

他,可是堂堂的王子殿下啊!

她怎么可以……

这一刻,男人不但颜面上挂不住,就连满腔的热情都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般在逐渐褪却温度,这种彻头彻脚的寒意简直令他难以承受。

“没错!我是伤了脑袋,不但脑子有病,心也病的不轻了!这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一点一点腐蚀了我,我又怎么会病入膏肓?这么告诉你吧,我喜欢上了你。其实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可是我怕你嘲笑我,甚至怕你拒绝我……我欲努力弥补我以前做过的错事,所以才会在被你禁足后托付裴英暝去关照你,无非是想要你对我改观。我要让你知道我在乎你,关心你,甚至是想保护你!这种心态不是因一时兴起,而是发自肺腑的情动!所以,我请你给我个机会,请你做我的王子妃。”王子朗几乎抛开了全部的自尊,嘶哑着嗓子道出了满腹的心事和满腔深藏的真情。

这些话无疑也是令哥舒无鸾愕然震惊的。

他对她的那些心思早在寒山寺的那次偶遇,便让她察觉到了一二,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裴英暝几次闯督策营嚷着要保护她,也是受了他的嘱托。

如此,让她猛然忆起一件事,那便是,之前他夜夜守在耳殿的目的。

原来,他不过是在等她安好的消息,亦是想第一时间见到她平安归来罢了,而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般,打算看看她到底死了没有。

原来,这男人也会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

原来,一个浪**纨绔若真挚起来,也是能让人刮目相看的……

可这样的他,却是让她不知该拿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毕竟他那样的仇视着娘娘,她不可能与他化敌为友,更不可能做他的什么王子妃。

哥舒无鸾匆匆收起思绪,敛眸一瞬,冷漠出声,“殿下难道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吗?可下官却没忘,但凡和下官有牵扯的人都是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的。既如此,殿下该避的远远的,免得将来被殃及。天不早了,殿下请吧。”

说完,一把扯下他顶着殿门的手臂拉开了门,顺势让出道路,抬臂做了一个请字。

如此直白的拒绝,顷刻伤了王子朗的自尊心,继而激动的吼道:“你这个死女人难道没心吗?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也不往心里去!表现的像一块冰似得就很有成就感是吗?做我的王子妃有什么不好,难道本殿下还比不上那些王八蛋?”

精明如哥舒无鸾当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清楚他话中的那些王八蛋是指谁。

她不晓得这些男人究竟是怎么了,每个人都在变着花样的来搅乱她的心。

原来的她只求好好的报答娘娘的恩情,不成想竟是那样的难,如此的波折丛生。

而现在的她只想有一隅宁静之地,远离那些诸多纷扰,将浮动的心慢慢沉淀。

雅幽的月光自门口洒入落在二人身上,一时间将彼此的身影拉的老长,慢慢投向地间,形成了两道对立的暗影。

哥舒无鸾凝眸望向王子朗,面色如清波般平静,“能做殿下的王子妃自是没什么不好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荣幸之至。”

她平静的面色简直让男人抓狂,她的冷漠态度,击垮了他勉强维持的理智,是以说出的话也不复冷静,眸光适时一眯,冷哼道:“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你不成?”

哥舒无鸾慢慢收回视线,淡声道:“不是委屈,而是不愿意。”

这无情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传入王子朗耳中,彻底打击到了他的那颗已受了伤的心,只听他冷笑一声,而后慢慢沉下了脸,接道:“笑话!你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你以为这堂堂殷氏王朝由你当家不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将来都是我的,何况是你这个小小的女人?所以,本殿下是不会就此罢手的,你早晚都会属于我,也只能是我的,不信咱们等着瞧好了!你就乖乖的等着做我的爱妃吧。哈哈……”

那样张狂的笑声里分明夹杂着些许受伤,些许言不由衷的痛。

一道清风漫过,再看男人的身影已随着声音的搁浅而走的老远……

几日来,整个内宫一直处于平静的氛围,哥舒无鸾则安然过着被免职的日子,虽是无所事事,倒也落得清闲自在。

然而,今早早朝过后,内宫短暂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了。

缘由便是,前朝突然传来了提议立长王子为太子之事。

听闻此事乃是由施丞相提及,其后大半数官员附随,而裴安倒是一反常态,秉持着沉默的态度,未置一词。

历来大商便没有立嫡不立长的规矩,而瑞康王眼下也已遣至封地,如此一来,长王子被拥立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虽然立太子之事早晚都要议定下来,但眼下国君正值壮年,且社稷呈现一片稳定,若过早设立储君,难免不会导致朝臣们倾向未来的君主,如此,朝堂动**失衡,必将因此危及国祚。

国君是不会任由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王位的,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可以。

所以,这件事便最终拟定为,暂且押后再议。

说到裴安的态度,他虽是未对此事置词,但哥舒无鸾很清楚他这是在故意采取置身事外的态度,打算冷眼观望,待此事有了确定定论后,再从中暗自动作。

也晓得是他暗中向施丞相施加的压力,毕竟施丞相向来谨小慎微,又怎会突然作出此等冒犯君威之事?

看来裴安已经开始再次着手,推挺拉拢未来的储君,意图为将来继续垄断整个朝纲做准备了。

怪不得长王子那晚曾信誓旦旦的提到,‘天下将来都是他的!’,原是二人早已联成了阵营。

不过,裴安如此的按耐不住,不但暗自挑起事端,其后又采取隔岸观火之态,企图暗下谋利,恐怕到头来只会落得引火烧身的下场。

只因他们暗中沆瀣一气之事,就连她都察觉到了一二,以国君的城府岂会看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又怎能容忍他一再挑衅君威?

由此倒是正应了燕七杀的那番语意幽深的话:‘距离大厦崩塌的那日终将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