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钟,小赵开党政办房门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电脑房的门敞开着,显示器、主机、键盘都不见了,只剩下电源插座和电源线横七竖八地躺在那。
门窗完好无损,没有撬或掰的痕迹,小偷是如何进入的呢?小赵默默地想。
昨天是星期天,镇政府全体干部为迎接市里计划生育检查,都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坚守岗位。党政办钱主任、孙副主任、李科办员、打字员小赵从早上七点开始,就坚守在电话机附近,直到晚上十九点,县里打电话说,检查组抽签到某某乡镇去了,四个人才松口气,丢下手中的扑克牌,大踏步地往家里赶——胃肠早已咕咕响了。
小赵魂不守舍地站在门前,盯着来往的人流。早晨签到时间,镇政府大院总是人头攒动,行色匆匆。
钱主任前脚刚踏进大院,小赵便迎上去,贴近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脸色都有些变化,便悄悄往院外走,一前一后,步子有些软软的。
中午十二点,镇政府下班时间到了。钱主任召集党政办人员开了碰头会,通报了电脑被**况,提出以下工作意见:一、电脑被盗一事暂时不要向外透露,包括镇主要领导;二、钱主任把自家的电脑搬至党政办,以便正常打印;三、静观事态发展,有线索时才透露消息,才向公安机关报案;四、做好思想准备,万一没有破案线索,党政办四名工作人员人人担责,不声不响添置一台电脑,主任筹款50%,副主任筹款30%,一般人员筹款10%。时值乡镇领导班子考核,无论如何,要把年内这几天撑过去,谁让我们工作出现失误呢!孙副主任和小赵点头默认。
四十六岁的李科办员眨巴几下眼睛,说,现两位主任挑了大梁,按理是没说的了,但筹钱归筹钱,内部责任也要分清楚,比如昨天晚上谁是最后一个走的,电脑室为什么不锁,不然此类情况以后还会发生,总不能次次都人人挨板子吧。
一席话说得大家面面相觑。李科办员原是一名副镇长,三年前因贪污民政优抚款被撤职,后不久,乡镇机构改革,各大办公室选拔人员时,钱主任念其工作能力强又是邻居,在主要领导面前好说歹说,才让他进了党政办,如今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带头扯起了横担,人心不古啊,钱主任默默地想。
小赵也开始发言。他说,他是电脑操作员不假,但电脑被盗与他无关。电脑室的门变形关不上,一个月前就向两位主任汇报过,但没有人给明确答复,现在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表个态:一分钱责任我都不担。鬼知道电脑是家贼还是外贼干的,有些人素质本来就不高……钱主任心里一阵隐痛。李科办员远近也是小赵的舅舅,怎么能这样没大没小的?小赵原是镇农技站的一名技术员,半年前,小赵哥哥找到钱主任,一口一个老同学,这才把小赵借调到电脑室。
孙副主任一下子站了起来,显得很激动。他说,我原来认为党政办几个人最团结,工作最齐心,谁知这一件事情,却让我看清了底牌。昨晚打完扑克,我跟钱主任走在最前面,你俩走在后面,有我俩什么事呢?在目前调整乡镇领导班子的关键时期,钱主任是最后一班车了,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所以忍辱负重。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钱主任,我的老乡,对不起你了,我一分钱责任也不承担。
钱主任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了声散会,夹起公文包便走。
下午临下班前,镇党委书记背着双手踱到党政办,对党政办人员值班期间打扑克等不良习气提出严厉批评,最后,他变魔术一般地让门卫老夏从收发室搬出了那台电脑。
原来,昨晚上,党政办的门一直是敞开着的。
此后,党政办四个人再也没有人提打扑克的事,彼此也多了一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