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喜春正带着人在县里逛逛,走到染布坊,却发现大家都聚在一处说话,话语中隐约还有报官的说辞。

“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喜春忙走上前去。

“夫人,您来了,正好,我们正准备要去县衙报官呢。”

杨翠娘脸上生气的表情还没散去,见到喜春过来,就像是见到救星一般。

“发生什么了,是染布坊出了事吗?”听得要报官,喜春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不是染布坊出事,是招娣,招娣被她男人打了,您看看,这打得多严重啊。”

杨翠娘拨开了人群,让喜春见到了被围在中间的招娣。

招娣的脸上都是青肿的痕迹,脸上的泪痕还在,手中抱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很紧张,像是一头小鹿一般,眼中满是迷茫。

“招娣,你给我说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要怕。”

喜春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坦了,很少见到这样家暴的人,今日见到,也是震惊不已。

“昨天咱们发了工钱,我刚拿回家,我男人和我婆婆就来找我要钱,可是小妮生病还未好,我说我想留一点给她治病。

然后我婆婆就说一个丫头片子治什么治,死了正好拉出去买了,还省了点口粮。

我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小妮也是她亲孙女,她就说我不孝顺,儿媳妇顶撞婆婆了,我男人听到跑进来,看到这样就说了我几句。

我婆婆看不痛快,就开始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说我男人要是不给我点教训,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还说我现在赚了银子,翅膀硬了,一天天来干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勾搭了野男人。

我男人一听这话,随即一个窝心脚给我踢来,看我还想说话,又扇了我几巴掌。

小妮听到动静,跑出来求她爹,他反倒是变本加厉,还要连孩子一起打,我只得抱着小妮,被他踢了好几脚。”

招娣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顿时连喜春都被气到了。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呐,他这是往死里踢呢,夫人您看看,这全身都肿了。”

杨翠娘拉开招娣的衣袖,喜春见到上面的脚印,也为招娣不值。

在她的印象中,招娣是一个话少又勤快的人,自从到了染布坊,从没有提过苦和累,让做什么活就做什么活,非常踏实。

“是啊,往常男人打媳妇那也是常有的事,可是不会像这样往死里打啊,小妮她爹真是太心狠了。”

“就是,招娣,我看他家就是因为你没生儿子,故意这样刁难你。”

“这种男人不给他一点教训,我看以后只会打得更严重,招娣你可要想想办法。”

喜春从其他人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在她的认知中,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用打女人这种方法来发泄情绪。

可是在她们看来,被男人打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你们身边经常会有人打女人吗?”喜春想要改一改她们的观念。

“有啊,怎么没有,多得是,我娘当初看中我男人一家,就是听说他爹打人不多,想着我男人也不打人才把我嫁过来的。”

“是啊,还有婆婆在一旁挑拨,便是男人不打你,婆婆都要让他打,说是打打才老实的。”

“唉,竟会如此严重,招娣,我让人先带着孩子去医馆看看,买点药来给她喝了,我看孩子的状态不好。”

“夫人,可是我没有钱了,我的钱都被我男人拿走了。”

“没事,这个钱我给你出了,以后你们家里若是孩子生病了没钱治,就来找杨管事,我会把钱给她,你们可以提前支取。”

喜春就当给她们交医疗保险了。

“谢谢夫人。要不我跟着去看看?”

“不用,小月你带着孩子去,你的事我还要找你另说。”

喜春让杨管事带着招娣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招娣,你给我说说,你想报官吗,报官了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我也不知道,也不懂。”招娣看到夫人这么严肃,还有些害怕。

“那你以后还想留在他们家吗,还是想和小妮她爹和离,以后带着孩子生活或者另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

喜春也知道她们从来没有读过书,连县城都没出过,所以只得循循善诱地问道。

“和离是什么意思?”招娣的眼中满是疑问。

“就是你们两个一拍两散,找县衙写了和离书,以后不再往来。”

“我知道了,就是休书那样吗,可是,我娘家不会同意我回去的,我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回去,我弟弟会被人嘲笑,我弟媳妇也不会答应我回去。

要是我和离了,我们母女就找不到地方去了,听说还有人专门欺负那些被休了的女人,走在路上都会抬不起头。”

招娣听到这个,心中也充满了担忧。

“但是你现在有了工钱。只要好好干,以后养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若是继续在他家,我担心哪天他要是失手打死了你,你想想,小妮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的人并没有和离的意识,即便是律法里面有关于女子和离的规定,可是在这偏远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更别说勇敢地提出和离。

“呜呜呜,我心里也担心这事,可是我出来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就怕比以前过的日子还要差,对不起孩子。”

招娣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那你自己先考虑考虑,若是你和离,咱们这院子这么大,还有没用到的地方,我可以拿来当做你们的宿舍,员工都能来住,所以这个不用担心。”

喜春见她一时间也没考虑清楚,这种事情如果当事人不勇敢主动地说出自己的诉求,只怕到了公堂之上就更不敢说出来。

“多谢夫人,我先去看看小妮,好好考虑您的话。”

“好,你去吧,今天也歇一歇,我刚刚让小月顺便去医馆给你买点药来,你自己擦一擦,早点养好身子。”

“唉,这事我看难,招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杨翠娘摇了摇头,她家境相对其他人要好些,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但是对她们也很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