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谨目光深邃,倒抽口气:“那个女人,可是个不好糊弄的。谁知道她这嗜睡症究竟是真是假。”
“臣妾已经亲自请太医确认过,应该是真的。”
元历谨摇头冷笑:“你有所不知,最近几日,朕吩咐石总管在杏香阁做些手脚,但这几日都过去了,杏香阁的几个人,包括宫女,都没有任何症状。你说,若是这摄政王妃没有一丝防备之心,怎会如此?”
南宫娴儿愣住,瞪圆了眼看着他,不确定道:“陛下,难不成是想对楚家父女下手?”
“都是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关紧要的人,口口声声说跟林家有关系。朕是天子,没有真凭实据,怎么能任由他们留在宫里,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总之,这父女二人,不该继续留在宫里。”
南宫娴儿有些惶然:“可万一,那楚小姐真是陛下的表妹,该如何是好?”
“不可能,朕绝不会承认!”元历谨陡然拔高了声音。
南宫娴儿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惊得脸色发白。
元历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握住她的手,温和道:“朕不是要冲你发脾气,你别想太多。眼下,对你而言,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方才的提议,朕觉得可行,等会儿就让石总管去传口谕。”
南宫娴儿勉励一笑,轻声道:“陛下最近情绪甚是不稳,早朝也很少上。这朝中百官都有意见了。身为君王,可不能让人说道。臣妾是个妇道人家,能帮陛下的不多,但还是,希望陛下好好的。”
“朕是天子,谁敢乱说,朕就砍了他的脑袋。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早些回去,好好养胎。”
南宫娴儿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起身离开。
元历谨一直目送她走远,才吩咐道:“石总管,去趟杏香阁,传朕口谕,将摄政王妃安置在宣寿宫中,交由太后照料。另外,告知摄政王。”
石总管领命,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陛下,摄政王妃入宫已有数日,摄政王定然是知道的。如今只是挪个位置,即使告诉摄政王,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那要看,王妃在谁的手上。”元历谨满眼阴寒。
石总管应了一声,遵命去往杏香阁。
彼时天色将黒,石总管到达杏香阁,朗声传令:“奉陛下口谕,摄政王妃身体欠佳,无药可医。得太后垂怜,请摄政王妃去宣寿宫暂住,吃斋念佛,祷告神灵,以佑王妃早日康复。”
幽蓝和蔷薇以及云儿跪在地上领旨。
之后,石总管挥挥手,让人进入内殿去请宋喜乐。
幽蓝起了身,走到石总管面前,压低声音道:“石总管,姐姐此番去宣寿宫,陛下是不是也会派人告知王爷?”
石总管呵呵笑:“那是自然的,若王爷不知道,又怎能放心?”
幽蓝点头:“也对,只是不知,石总管派出去的人是否靠得住。万一出了差错,可就不好了。不如这样,这消息,就交给我来传回王府,您看如何?”
说话间,从袖兜里掏出一块翡翠镯子,悄悄塞进了石总管手里。
石总管皱眉往回推:“幽蓝姑娘,这可使不得。陛下的命令,老奴不敢怠慢。”
幽蓝笑:“左右不过传个话而已,能出什么差错。是这样的,王妃这病呢,王爷并不清楚,王妃暂时还不想让王爷知道。所以,我要传话,也就只是为了掩盖这件事而已。这翡翠坠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如今世道乱,您多留些宝贝在身上,那是保命的资本,不是吗?”
石总管又低头瞧了眼那翡翠的成色,又忽然想起那日在宣寿宫外听到的密辛,一咬牙,将坠子收进袖兜里,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幽蓝松了口气,扭头去看的时候,宋喜乐已经被放在抬着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
外面突然起了很大的风,天也快黑透,星光稀疏,但今夜的紫微星,不知为何一时暗淡,一时又亮的刺眼。
石总管看了眼墙角随风拍打的芭蕉树叶,啧了一声:“今日这天气,有些古怪啊!”
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宋喜乐,赶去宣寿宫。蔷薇也紧跟上去,亦步亦趋。
幽蓝吐口浊气,扭头回了花厅。
云儿跟在她身边,担忧的问:“王妃和蔷薇姐姐,不会有事吧?”
幽蓝笑笑:“照顾好楚老爷楚小姐,别的事,不要操心。”
云儿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那一阵怪风,刮了也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风力太大,石总管送宋喜乐去宣寿宫的一路上,走的极不顺畅。歪歪倒倒的,吹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不过好在没多远的路,很快便到了宣寿宫。
孙嬷嬷守在门口,朝石总管行了个虚礼,道:“有劳石总管了。”
石总管呵呵笑:“都是分内之事。”
随即招手示意,让人送宋喜乐进去。
蔷薇也跟着往里走,到了门口被孙嬷嬷挡住了路,问:“你这丫头是哪里来的?”
蔷薇福了福道:“回嬷嬷,奴婢是贴身伺候王妃的丫头,无论王妃去哪里,奴婢都必须要贴身跟着。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奴婢就是以死谢罪,也不能赎罪。”
孙嬷嬷冷着脸:“既然进了宣寿宫,就不必了。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蔷薇干脆跪下,道:“若嬷嬷不准奴婢跟着伺候王妃,奴婢干脆就直接跪在这里,直到王妃离开。”
“大胆贱婢,竟敢再宣寿宫撒野,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一看这情形,石总管就慌了,赶紧的凑上去拦在蔷薇面前,道:“嬷嬷,这事儿可不能闹大,万一传到王府去,那摄政王真就坐不住了,这宫里,难免要闹起来的。这罪过,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
孙嬷嬷忍下脾气,问:“那你说如何办?”
“只不过一个小宫女,护主心切而已,就让她留在这边照顾。再说了,进了这宣寿宫,大小事情都是孙嬷嬷您主持,还怕了她一个小丫头不成?”
孙嬷嬷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总算松了口:“你起来吧!留在这边,凡事可得听我安排。”
“奴婢多谢嬷嬷。”蔷薇赶紧的起了身,跟了进去。
石总管也彻底放下心来,跟孙嬷嬷告辞离开。
宋喜乐被安置在主寝殿侧靠边的厢房。
蔷薇刚一进来,就被孙嬷嬷支使开,去打热水。
随即,门外一阵响动,太后林芝惜随孙嬷嬷搀扶着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喜乐眼皮子动了动,感觉到面门上压上了一道阴影。
林芝惜冷笑一声,盯着她:“最终,你还是落在了哀家手中。你这丫头,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喜乐继续佯装熟睡。
太后便继续道:“哀家总觉着,你这病不像是真的。要是装不下去了,就不必再装了。就像当年你爹娘一样,本来可以直接一点被处死,却非要哀家下令,诛灭满门。”
宋喜乐心底陡然腾起一团怒火,勉强压抑着,不让自己漏出任何破绽。
林芝惜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此时,夜色已经深沉,宫里的灯火渐渐熄灭下去。
元历谨也已经睡下,纱幔外守夜的小太监时不时的打着呵欠。
天空中的紫微星依然在忽明忽暗的闪着,国师匆匆忙忙的跑到养颐殿外停下,被门口守夜的拦住,道:“陛下已经睡下了,国师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国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道:“二位通融,麻烦叫醒陛下,我这实在是十万火急的事啊!”
视为不耐烦道:“就是百万火急也不成。陛下的脾性您不是不知道,这熟睡的时候,谁若是吵醒他,若恰赶上陛下脾气不好,是要被杀头的。”
“可是,若再不通传,就来不及了。”
“国师大人,您还是别瞎着急了,这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您且淡定,淡定啊!”
侍卫敷衍着,依然拦着不让他进去。
这时,北方天空升起一团烟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紧接着,一阵窸窣的动静在宫内宫外响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皇宫已经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报——”武将嘹亮的声音响彻宫闱,国师惊骇的扭头,脸色发白:“完了,来不及了。”
此时,侍卫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对看了一眼,慌张起来
国师气的一跺脚,“还不快去禀告陛下,宫乱了,有人要谋反!”
其中一名侍卫惊慌扭头就朝大殿内跑,元历谨却已经起了身,愤然掀开纱幔,叱问:“究竟发生何事?”
侍卫慌张跪下,带着哭腔道:“陛……陛下,国师来报,说是宫里可能出事了。”
“为何不早说!”元历谨一脚将他踹开,吼道:“来人,更衣!”
宫人们瞬间都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跑进来更衣穿鞋。
元历谨也来不及仔细收拾,吩咐立刻派人守卫瑞光殿和宣寿宫,便匆匆忙忙的朝宣政殿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