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派人去问过医馆的大夫吗？他是否记得宋香香去问诊？”

“大夫自然不可能记得，不过查了当日的记录，的确是香香去问诊喜脉。”

宋喜乐道：“那就更证明孩子是你们两个的了。”

顾煜自嘲道：“喜乐，你说，我跟她，算不算是一世怨偶？一辈子，都在对彼此的悔恨和愧疚中煎熬。”

“命运这东西，总是十分玄妙的。你们好歹有一个孩子，这一生彼此折磨，只是相知太晚，兴许还有下一世，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彼此。”

顾煜看她：“她总是想害你，你难道就没怨恨过她？”

宋喜乐耸耸肩：“怨恨谈不上，不过确实挺不喜欢她这个人。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我怎么可能还跟她计较。”

“你知道吗，我常想起小时候，那时我们都还小，不用去追求什么功名利禄，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只是我们这些玩伴，去下河捉鱼，摘莲蓬，爬树，抓蜻蜓。那时候，你对我也很依赖，总喜欢牵着我的衣袖，跟在我身后。”

宋喜乐打断他：“顾煜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该放下就放下吧！”

顾煜淡然一笑，低垂眼帘：“是啊，都过去了。仔细想想，从小，我对香香态度就比较冷淡，因着她时常欺负你，故意不理她。后来我才知道，她欺负你，都是因为我。说来说去，她犯的错误也都是因为我。如果我能早些对她好一点，她如今也不会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我真的，很自责。”

宋喜乐听得动容，手慢慢抬起，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在这人世间，本来就是渺小的。你不可能早知道她做的错事是因为你，她也不可能早些放下心里的妒忌。这些，都不能改变。所以，你根本不用自责。”

顾煜看向她：“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今日来看我。”

宋喜乐微微一笑，站起身吁口气：“其实，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也不确定你会不会听劝。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没那么消沉了，我也就放心了，就先回去了。”

顾煜终于站起身，突然问起来：“我想知道，聚贤山庄的少庄主，现在怎么样了？”

宋喜乐愣了下，回答：“他应该没事，等会儿我就去看看，兴许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除了这一句，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宋喜乐点点头，转身离开。

小棋在外面等着，看她出来赶紧跟上，问：“王妃，咱们直接回去吗？”

宋喜乐叹息一声，望望天：“去趟聚贤山庄吧！”

小棋应了一声，长舒一口气，主仆二人出门上马车，赶去聚贤山庄。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山庄，门口守卫通报了一声，便引着他们直接去了后院穆子元的住处。

刚进门，看到穆子元趴在床头，吐出了一大口血。

绿翠吓得脸色发白，拿着手绢擦拭，手都是抖得。

宋喜乐疾步上前，仔细观察血色，探手把脉。

绿翠急躁道：“你不是说，他绝对不会有事吗？怎么会突然这样？”

宋喜乐的神情渐渐轻松，站直身道：“吐出来就好了，本来他这病就是心脉瘀阻造成的，如今淤血发出来了，再休养几日就好了。你应该是告诉了他，宋香香去世的事吧！”

绿翠咬唇，惭愧的点了下头。

穆子元的神情看起来很颓废，缓缓靠在床头，像是喃喃自语：“她希望我好好活着，那个孩子，的确与我无关。她说自己做了太多错事，若是我也因她而死，她就是死了，也会下十八层地狱。她还说，若有来生，欠我的，她一定偿还。但是这辈子，我必须长命百岁，否则，她会乞求下辈子再也不要见到我。”

“她还说，要我好好对绿翠，好好孝顺娘亲和爷爷。不要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宋喜乐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绿翠姑娘为了付出了太多，你的确不该辜负她。”

她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食疗方，递给绿翠：“给他改善饮食，从今日起，以温补为主，恢复期，脾胃虚寒，凉的东西尽量不吃。”

绿翠接过食疗方道谢。

宋喜乐又叮嘱道：“穆公子好好休息，我就不多留了。”

穆子元客气的点了下头，叫绿翠送他们。

绿翠应声，跟宋喜乐主仆一起出门，在走廊慢悠悠的走。

宋喜乐问：“他知道宋香香的死与你有关吗？”

“嗯，回来第一日，我不敢说。第二日，还是把信交给了他，该说的也都说了。我知道那日是我太过鲁莽，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她。可是子元他知道后，并没有怪我。”

宋喜乐喟叹：“也许，她早就有了寻短见的念头，只是一直不敢下决心。你那天逼得紧，她很害怕顾煜知道后，从此以后她没脸面对顾煜，才会那么决绝。”

绿翠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么说来，真的算是我害死了她。”

“这事儿呢，说不清楚。到底她是自尽的，你别想太多。毕竟，穆公子身边也就你能贴心照顾了。如果你觉得内疚，那就对穆公子更好些吧！”

绿翠勉强一笑：“多谢你，如果你不跟我说这些话，我真的会一直有负罪感。”

“不用谢，不过几句话的事儿而已。好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门口。

绿翠点头，目送她上马车之后，马车开始走，才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回去。

回到王府，宋喜乐还没下马车，就听到一阵哭闹声。

她皱眉，掀起帘子往外看，就看到宋富光夫妇二人还有白银霜在门口，身穿素服，张氏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嘴里喊着：“叫你们王妃出来，今日我非得要一个说法，她怎么那么狠的心，怎么能害我那可怜的闺女啊！”

门口拦着的小厮看到马车，赶紧的上前去，俯首道：“王妃，您回来了。”

宋喜乐问：“怎么回事？有人来闹事，为什么不尽快处理？”

小厮一脸为难：“他们声称是王妃您的娘家人，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凑上来看热闹，小的赶了，他们不走。若是闹太大动静，更怕王妃娘娘被人说闲话。”

宋喜乐无奈叹口气，起身跳下马车，朝张氏走过去。

张氏是真的伤心，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整个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大好。

白银霜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看到宋喜乐来，赶紧的俯首行礼：“见过王妃。”

宋富光没做声，但也敷衍的行了一礼。

宋喜乐抬手示意，脚轻轻踢了一下张氏：“行了，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你儿子现在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你在这儿闹，传出去你儿子还要不要脸。”

张氏抬头一看是她，“噌”的站起身就扯住她的衣服破口指责：“宋喜乐，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死了我们香香。这几年你一直看她不顺眼，一直想害死她，以前就害的她小产过，这下可好了，你把她害死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宋喜乐被她扯得难受，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耐烦道：“够了，你在这儿吆喝什么？就算你吆喝的满城皆知又怎样？实在不行你去告到大理寺，明知宋香香是自尽的，你非要闹得她死了也不得安生。眼看就要下葬了，你再折腾着去验尸，浪费时间。你倒是去啊，没人拦着你。”

张氏气恨的指着她：“你……怎么就那么蛇蝎心肠。”

“我蛇蝎心肠。”

宋喜乐朝她走近两步：“大伯娘，你搞搞清楚，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要不要我把你们从小怎么对待我的那些事全都写出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做的那些龌龊事？还有一件事，你们别以为可以瞒一辈子。”

宋喜乐凑到她耳朵边，压低声音：“当初高员外在街上看上的，是宋香香吧！这是你们母女商量算计好的吧！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高员外面前搔首弄姿，然后再花钱请人告诉高老爷，那人叫宋喜乐。只要我被高府买走，顾煜就会死心，以后好娶宋香香，对不对？”

张氏脑袋里“嗡”的一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宋喜乐冷笑：“你一定想问这些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吧！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了，懒得说而已。你要是还识趣，赶紧的给我起来，有多远滚多远。你们这一家人，我算是看透了，对你们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她站直身，往门口走，边走边道：“还不走，是准备让我叫人把你们抬走吗？”

张氏怔愣的扭头看她，忘了哭，满脸的难以置信。

小棋紧跟上去，经过张氏身边，嘁了一声：“说我们王妃蛇蝎心肠，我看你们真是狼心狗肺。以后别来我们王府了，招人恶心。”

加快了步子，追上宋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