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羿悠然下了马车,道:“想必,其中一位便是本王的侄儿,穆王元墨恒吧!”
罗叔颔首:“是,穆王殿下确实来了。还有另一位,是瑞王殿下,也就是穆王殿下那位同胞弟弟。”
元锦羿边走,感慨了一句:“墨恒这孩子,自小心里最在意的,也就只有历恒了。”
罗叔没再说什么,跟在他身侧一路往花厅行去。
此时的花厅内,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站在一盆牡丹花前,端详着枝叶间藏匿的花苞,惊喜的招手:“王兄,你快来看,这株是不是极为罕见的青龙卧墨池?”
元墨恒看向他,柔和的笑:“是不是青龙卧墨池我不知道,但是历恒,这是在皇叔府上,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坐着,等皇叔回来。”
元历恒扭头撅起嘴,不情愿道:“我就是觉着这株牡丹稀罕,你也是爱花之人,怎就连看都不看一眼。”
元墨恒低垂眼帘,叹了口气:“皇叔归来,犹如静水起波澜。朝中局势难免要乱,我哪里还有心思看花。”
元历恒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机灵清秀的很,走到元墨恒面前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管这些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忧心起来?照理说,皇叔回来了,你不是应该更放心才对。”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我还能有什么是不懂的?反正朝中争权夺势的事总免不了,操心来操心去的,不得累死。这些啊,还是留给皇兄处理的好,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出面襄助便可。”
“皇兄若是能让天下人放心,皇叔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王兄,这话从何说起?”
元墨恒顿住话头,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赶紧站起身。
元锦羿迈步进来,呵呵笑着看向二人,道:“历恒,墨恒,你们兄弟二人今日难得一起来我这昭王府啊!”
元历恒一阵惊喜,高兴的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激动道:“皇叔,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元锦羿打趣道:“那这两年,你可是很想念皇叔我了?”
“嗯嗯,那是肯定的,我日日幻想着,希望皇叔真的还好好活着,没想到,老天开眼,皇叔真的回来了!”
元锦羿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感慨道:“两年未见,我们历恒也长大了,今年已有十五岁了吧!”
“对,我已经十五了。皇叔,你看我又长高了没有?”
元历恒高兴的转圈圈,水青色的衣袂轻盈翻飞。
元锦羿笑眯了眼点头:“嗯,是长高了不少,而且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转了目光,看向元墨恒,温和道:“这两年,你把历恒照顾的很好,想必,你母妃泉下有知,也该是十分欣慰。”
元墨恒目光微微暗淡,轻声道:“若是母妃还活着,看到历恒如今这般模样,确实会很欣慰。”
元锦羿扭头,对罗叔道:“本王记得今日一早厨房新做了梅花糕,瑞王向来爱吃。罗叔,你带瑞王先出去走走,把梅花糕拿给他吃。本王与穆王有些事要谈一谈。”
罗叔应了一声,走到元历恒面前,恭谨道:“瑞王殿下,请随老奴走吧!”
元历恒不情愿的撅嘴,“皇叔,王兄,你们怎么总是谈事情要避着我?”
元墨恒温和道:“我们谈的,是一些很枯燥的事情,你又没兴致,等会儿听的烦了还不是要出去。倒不如现在就出去,还能四处走动走动。皇叔府里种了许多花草,趁着春日花开,你还不多看看?”
“那好吧,你们谈着,我出去就是。”元历恒恹恹点头,跟着罗叔一起离开。
元锦羿这才撩开衣摆坐下,喝了口茶道:“墨恒,有劳你费尽心思,帮本王将府苑修葺一新,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元墨恒微笑道:“您是我的皇叔,我做这些,是应当的。”
元锦羿面色冷淡,重重搁下茶杯道:“闲话少说,你我之间,敞开了说便是。只管放心,有罗叔看着,你说什么,历恒也不会听见。”
元墨恒低垂眼帘:“我没什么好说。只是希望皇叔,能够协助皇兄好好整顿朝政。如今朝中看似风平浪静,但却有不少官员结党营私,尤其宁国侯一党,暗中极为猖狂。”
元锦羿轻笑:“他是仗着自己不只是先皇所封的侯爷,还是皇帝的舅舅,才敢如此有恃无恐。更何况,皇后如今还在,宁国侯自然敢猖狂。”
“皇叔这话的意思是,如果皇后不在了,宁国侯便不敢再如此猖狂吗?”元墨恒不确定的问。
“这我可不敢说。毕竟,你心里也很清楚,当今圣上,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元墨恒装糊涂:“圣心难测,我怎会知道皇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若不知道,为何这些年总是装作一副清高出尘,不问世事的样子?若非如此,你以为他能让你太平安稳的过日子,你以为你还能一直留在帝京?”
元墨恒手指暗暗紧缩,沉眉不语。
元锦羿继续道:“墨恒,本王不得不承认,你是先皇所有皇子之中,最聪慧,最擅掩锋芒的那一个。当先皇所有皇子都被元历谨以各种由头派遣出帝京,只有你,还能安稳的待在帝京。你不是没有手段,而是以退为进,本王说的,可对?”
元墨恒深吸口气,微微一笑:“皇叔果然玲珑心思,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难怪父皇临终,会放心的将整个大周交给皇叔来辅政。可惜了,我那皇兄,却让皇叔很失望。”
“他是否让我失望,我并不在意,反正先皇不止一个皇子,他既然不想安稳的守着他的皇位,那么,干脆换个人不就得了。”
元墨恒眼底闪过一道暗色,眯眼道:“皇叔……莫不是想自己坐上皇位?”
“这不是你的猜测,而是你故意要这般说。你是怕隔墙有耳,万一不小心传出去,你以后就要被元历谨所忌惮。”
元锦羿站起身,俊逸的身姿背对着他:“你可以继续装糊涂,本王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你想要的是什么,即使瞒过所有人,本王确是一清二楚。”
元墨恒倒抽口气,问:“那皇叔,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不是很会猜吗?那就回去慢慢的猜。本王刚回来,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废话。”
“那顾将军的事呢?皇叔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顾将军被撤掉军中一切职务?”
“元历谨还没那个胆。他只要敢撤,本王定叫他后悔。”
元锦羿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花厅中瞬间安静下来,元墨恒闭上眼,沉静下心绪,望了眼那盆青龙卧墨池,低声道:“青龙卧墨池,终有一日冲天而起,谁又能挡得住。皇叔,你对我,又有几分了解。若你想要皇位,兴许,我会与你谈条件交换。”
绕过花园,元锦羿正准备去书房,一名看门的将领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停在他面前拱手作揖:“王爷,相府千金苏小姐求见。”
元锦羿眉头皱了下,烦闷挥袖:“回话,就说本王一路回来舟车劳顿,须得好好休息几日。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可是,苏小姐已经进来了。还说,若是王爷不见,她便一直在大门附近等着。”
元锦羿心里烦躁:“既然来了,那就请她到书房外的抱厦。”
“是,属下这就去请苏小姐。”
元锦羿摇摇头,迈步进入书房外的抱厦,命人上茶上点心。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雪离着一身雪白色刺绣的衣裳轻移莲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贴身丫鬟素欢,一身浅粉色的衣裳,微低着头亦步亦趋。
走到元锦羿身侧,苏雪离侧身福了福,眼带笑意:“雪离参见王爷。”
元锦羿扫她一眼,淡淡道:“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苏雪离道了谢,便优雅端庄的走到他对面坐下,目不转睛的打量他:“两年不见,王爷未曾有一丝改变。只是这两年,雪离一直苦苦等候,王爷活着,却不曾送回只言片语。”
元锦羿看看她,不咸不淡道:“两年未见,你也未曾有一丝改变。帝京第一美人,想必求亲之人,早就踏破门槛了吧!”
苏雪离紧张的握住他的手解释:“王爷,雪离从始至终未变,心里只有王爷一人。”
元锦羿平静的将她的手拨开,冷笑:“可你的父亲,却并不想让本王活着。当年布局,若我的消息没错,你爹也有参与一份。”
“可是这些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本王不清楚,本王也很感激你愿意等本王回来。可是苏小姐,两年了,你我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你也应当重新开始。继续等待,毫无意义。更何况,因为苏相,你我之间即使婚约还有用,我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苏雪离眼睫一眨,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猜测道:“是不是,你心中已有了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