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乐揉揉他的头发,松口气:“好了,多大人了,还这样撒娇。这么多人看着,你不嫌害臊呐!”

宋平安倏忽红了脸,赶紧的松开她往后退一步,不自在的抠着手指想了想,踮起脚尖道:“姐,我帮你把盖头盖回去吧!”

宋喜乐欣慰一笑,点点头:“好,那就你来盖。”

宋平安笑起来,看宋喜乐弯下腰来,伸手抓住盖头,仔细的帮她重新盖上。

另一边,何玉成与何金成意味深长的对看了一眼,同时淡淡一笑。

长舒口气,何玉成重新面向前方,高声道:“扶新娘子上轿,起轿。”

喜娘忙不迭走了上来,和宋平安一起,扶着宋喜乐重新回到花轿上。

花轿又开始动了起来,锣鼓喧天响起来,迎亲队伍整齐的出发,一派喜气洋洋。

但此时的宋家人,个个绷着一张脸,谁也笑不出来。

尤其宋香香和赵立冬,那脸色又黑又沉,眼珠子里迸射出的愤怒几乎能把人吓死。

花轿越走越远,顾煜看大家都站在原地不动,气氛显得格外僵,于是,硬着头皮笑呵呵开口:“奶,岳父岳母,各位长辈,花轿已经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赶紧的过去。这男方家迎亲的,肯定也等着我们尽快赶过去观礼呢。”

宋香香冷冷扫他一眼,讽刺道:“你倒是比谁都着急过去,都到了今日,你心里还能存着怎样的念想。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顾煜脸色一白,笑容也逐渐消失,冷硬的解释:“香香,你何必总是抓着旧事不放。过去的,为何就不能让他过去。”

“若你自己心里没有多存些不该有的念想,这事儿早就过去了。归根结底,是你自己放不下而已,与我有什么相干。”

顾煜苦笑一声:“你若非要这样想,我无话可说。今日,好歹是大喜的日子,既然你非要闹,我也没必要过去。走吧,我送你回去。”

眼看他伸手上前,宋香香快速往后躲了两步,冷笑道:“她既然希望我去,我怎能不去。至于你,去不去随便。若你心中坦**,就不必在意我说了些什么。除非,你自己心里有鬼。”

“你……”

顾煜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苦笑一声,颔首,“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过不想我与她再见面,我便遂了你的心思,不去便是。”

转过头,对着张氏拱了拱手,道:“岳母,辛苦你,替我照看好香香,明日我再来接她回家。”

张氏心知再说什么宋香香也不会马上消气,无奈的点了下头,道:“那好吧,你若不想去便不去了,回去也好。”

顾煜又冲宋富光以及其余长辈拱了拱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顾煜走远了些,赵立冬收回目光,叹了一声,摆手示意:“都过去了,咱们好歹是娘家人,不管怎样,不能缺席,省得旁人看咱们这些长辈的笑话。”

众人七嘴八舌的搭着话,加快步子出了院子,一起往何家方向走。

锣鼓喧天停在何家门口,轿夫放下花轿,压轿落地,宋喜乐由喜娘和宋平安搀扶着朝院子里走。

眼看吉时将至,院子里里外外热闹的很,一个个翘着脖子要看新娘子。

尤其小孩子,那热闹劲儿任凭大人如何笑骂都压不下去。

进门之际,由村里感情和睦的老夫妻为宋喜乐和何金成牵了红绸,两人一步一顿的,迈步朝堂屋里走。

虽说平日里何家人也少不得各种矛盾冲突,但这大喜的日子,还是喜气多一些,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宋家人虽说姗姗来迟,不过还是赶在了两人拜堂之前赶了过来。

何家,宋家,两大家子人齐聚一堂,一对新人站在最中央,在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的高喊声中,行三拜之礼。

宋喜乐平静的很,从头至尾都很温顺,跟刚才上轿时候的嚣张完全不是一回事。

何玉成原本是很担心的,生怕宋喜乐随时找理由悔婚,可是直到三拜之礼行完,宋喜乐都没再开过口,他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之后,便是喜娘送宋喜乐回新房,酒席开宴,院子里再次沸腾热闹起来。

这个节骨眼上,何金成却不见了踪影。

村里一些年轻人哄闹起来,笑哈哈的拉着何家人询问新郎去了哪里,场面越来越闹腾。

何玉成赔着笑脸跟大家一一做解释:“大家稍等,我大哥现在新房之中,跟我新嫂子说两句话,马上就来。”

众人哄笑着表示理解,转头又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菜,闲聊起来。

宋家人那一桌,宋香香嘲弄一笑,道:“不过嫁给一个傻子,再有钱又能怎样?何金成要模样没模样,要才华没才华,要聪明没聪明,等手上的银子花完了,照样的坐吃空山。喜乐如今是能过几日好日子,往后,可要照顾一大家子,还得自己赚钱,有得苦头吃。”

张氏小声提醒:“你说话注意点,让人听到了要笑话的。”

宋香香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让人笑话?该被笑话的是她才对。我说错了吗,何金成本就是一无是处,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看看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方向传来何玉成洪亮的说话声:“诸位父老乡亲,新郎官来了。”

众人纷纷扭头朝门口看,却在看到门口那个一身红衣,宛若谪仙的陌生男子时,瞬间被惊艳的挪不开眼。

刹那间,整个庭院里炸开了锅,议论声格外的沸腾。

李郎中惊讶道:“这好端端的,新郎官怎么换人了呢?”

李嫂也道:“对呀,新郎官怎么换人了?”

隔壁桌张大爷啧啧不已:“难不成,金成那小子是突然发病,出了什么问题?”

后面的紧接着道:“不至于吧!那小子虽然傻,可身体一直挺硬朗的,这节骨眼上,怎么可能出问题。”

“莫不是,何家是觉得何金成敬酒会乱了礼数,特意找了个人来代替的?”

“我看不像啊,这人生的也太好看了,我一大把年岁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谁能请的来这神仙一般的人。”

“这人,我从未见过,应该不是咱们这儿的。”

“那你们说,会是何家人从哪里请来的?”

“这么好看的人,要真是请来帮人敬酒的,那得花不少银子吧!”

何玉成镇定的听着大家的议论,待差不多了,才面带笑容高声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今日的新郎官呢,一直没变,一直是家兄,不曾换人代替。只是,家兄自从边关回来之后,与乡亲们数年未见,容貌发生了改变,加上家兄出事,又因为一些军中之事,因此才给大哥易容遮掩。适逢今日大喜,我想,家兄不露真容是肯定不行的,因此,才让大哥卸下易容。”

下方人的议论声瞬间更激烈了,乱七八糟的,什么也听不清。

一名年轻人突然站起身,举着手大声问:“那金成大哥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个,我不便说。你们自己看着,若觉着我大哥不傻,我大哥便不傻。若你们觉得我大哥傻,那便是傻了。”

议论声继续,一点没有消停的意思。

何玉成松口气,转头看向卸下伪装之后的何金成,微微一笑:“大哥,还是开始敬酒吧!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新娘子若看到您真实的模样,想必,会很高兴。”

何金成从容一笑,点了下头,转头看向一旁的酒壶。

端酒壶的是何金成的三叔,此时已经呆滞的反应不过来,结巴道:“你真的……是金成?”

何金成莞尔,亲自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何三叔,道:“三叔,这杯酒,我敬你。”

因为一时腾不出手接酒杯,何三叔有些慌乱,差点把装酒壶的托盘给弄翻了。

何玉成无奈摇了下头,赶紧的伸手接过去,趴在他耳朵边,压低声音道:“三叔,他其实并非我大哥。您也先别问,有些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您详说。”

何三叔听的怔愣,可又不好让何金成就这么干等着,连忙接过酒杯跟他碰杯。

何金成仰起头,一饮而尽,末了,放下酒杯道:“这一年多,三叔对我的关照,我定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孩子,别多礼。”

何三叔赶紧的伸出手扶住他的手,看着他的模样,慨然道:“想也知道,金成那孩子,长不了这般好看的模样,跟个神仙似的。”

何玉成佯装不满:“三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今他还是我大哥呢,这事儿,咱不能乱说。”

“是是是,不能乱说。”何三叔连连点头,将酒杯放回了托盘上。

何金成直接转身,朝院子里的宴席走过去,一张桌子一张桌子挨着敬酒。

何玉成一直跟随在侧,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

此时,宋家人的桌子上,宋香香的脸已经又黑成了锅底,紧攥掌心阴狠道:“她宋喜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成亲当日,新郎怎会突然变了个人。这个人,分明不是何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