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影自然是答应的。
他对何似飞极尽喜欢, 别说不带丫鬟仆从只跟着似飞出门,就算是何似飞说他们俩现在私奔,他都乐意。
当然, 他们俩已经成亲了,犯不着私奔。
下午,两人在泾琼郡的港口下船。
期间有几个觉得他们两位人还不错的船员劝阻:“大人,您就是知道此地有灾情, 那又能如何?我们现在只想把您快点送到离京城最近的港口,您只要愿意将此事上报, 咱们兄弟就算是豁出这条命都值当了。”
“就是啊,大人,您只让身边的随从去送信,我们都听说京官可要面子了, 那些高位的老爷们怎么会理睬随从呢?再说,您现在下船, 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现在流民遍地, 商贾、劫匪横行, 您的安危……”
说到这里,乔影在心里冷哼一声。
有他在,没人能伤得了何似飞。
何似飞说:“你们郡的知府可是姓沈?你们不知道,去问问你们老大, 如果是这位沈大人,恐怕跟我有几分故交, 我在最近的渡口下船, 兴许能帮助他一点。”
等船员们走后,乔影在何似飞耳边很小声的询问:“你昨天不是说刚想起这边的官员名字么?”
今天这么快就跟人家有旧了?
何似飞也在乔影耳边很小声的说:“不这么说, 他们恐怕不想让咱们下船。”
乔影瞪大眼睛:“他们敢!”
何似飞说:“你听他们都说了这里有匪患,要是在看着百姓这么死伤下去,这些人指不定也会抢一艘船,在海上干起抢掠的事情。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被逼到绝路上,即便是再怎么淳朴的人,都不可能一点反抗心理都没有。
何似飞接着说,“而如果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一旦有一个喊出‘老子跟他们拼了’,就会一呼百应。这就是流寇的产生途径之一。”
不一会儿,刚才那几个船员回来了,这回他们的态度比此前客气了不知道多少。
“原来您还认识我们的知府大人,我听咱们郡城的百姓们说,知府大人是好人啊,他一直在安抚大家,开放粮仓施粥,您是他的故交,一定也是一位好大人。”
何似飞说:“犯不着这么夸我,我让长随去京城送信,他会先送给我的同窗好友,再一层层往上递,上面的阁老一定会知道,你们放心。我就是觉得现在灾情严重,我过去了,可能会有办法帮忙稳住局面。”
他都说到这地步,船员们想到自己刚才劝说的话,脸上立刻涨红。
但何似飞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时间,起身,拱了拱手,说:“我见诸位都是侠肝义胆、孔武有力之辈,不知诸位可否愿意一同跟我在泾琼郡下船,当然,得给船上留够人手。”
一个船员立刻跪下,哐哐磕头:“我愿意,我跟着大人下船,听随大人差遣!我家老母已经饿死,妻子和幼儿最近只剩下吃树根度日,大人您是沈大人的故交,一定也是一位好大人,跟着您,我的妻儿指不定还有救!”
他说完,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磕头,一副唯何似飞马首是瞻的模样。
乔影心中万分惊讶,差点控制不住的表情——还真的被自家相公说中了,有一个带头人,其他人就全都一哄而上。
何似飞后脑勺接收到乔影惊讶的目光,在下船时,两个人离的近了,何似飞说:“要是我当年没考科举,没遇到师父,没当官得话,指不定我现在就揭竿起义当叛军了。”
乔影:“……”
他想了想那个画面,抿着唇直乐。
——因为,凭着自家相公的口才和煽动能力,指不定还真能凝聚出一股子有实力跟朝廷军抗衡的军队。
到时候有人黄袍加身,自家相公怎么说也是宰相之位。
几人甫一下船,便能看到往来不断的人潮,看不出什么天灾后的端倪。
但是往城里走约莫两里路,就能看到倒在地上无力呻吟的饿殍,还有不远处排成长龙的施粥摊子。
——在施粥摊铺边饿死,何其讽刺。
但事实就是这样,粥粮有限,饿殍遍地,根本排不过来。
船员们有些于心不忍,想要扶起那些人,却看到那位年轻又俊朗的大人只是看了一眼饿殍后,便继续赶路,脚步甚至还加快了一点。
但有知府大人旧友这层光环在,大家还是没多想,紧跟上何似飞的步伐。
何似飞走到施粥摊子边,衙役们原本要吆喝他去后面排队,但是何似飞给他扬了扬手中文书,上面还有翰林院的章子——衙役们不认识这是什么,但也晓得这位公子非富即贵,不是来讨饭的。
何似飞走到锅边,往里看了一看,发现这粥挺稠,绝对可以达到拆筷子不倒的程度,而且米粥莹白,散发着甜香的味道。
即便是他早上吃了饭,闻到这味道也感觉十余大动。
——看来那位素未蒙面的沈知府真的是一位仁心父母官。
要是那些贪污的官员,在已经施粥多天的情况下,粥水不会还是这么好。
甚至有可能第一天就是清汤寡水的。
但是……
何似飞看了一下前面排队的那些流民,皱了皱眉,他找了一位官差,让其带自己去衙门。
他当时还是个穷秀才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一股子矜贵气息,即便是一身麻布粗袍也遮挡不住其风华。
现在穿着书生长袍,再加上在京城参加过不少文会,接触到达官贵人,整个人身上甚至带了点不怒自威的官威。
官差听到后不敢多言,立刻带着他们一行人往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