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的声音刚落,宋尧还没来得及惊奇,就听到徐臻的笑声。
那笑声很清脆,里头没讥讽的意味,丫头也在笑。
徐臻又问:“怎么长辈们也同意了?”
说起来现在方氏的一支还是当初老祖的妹妹的儿子立起来的呢,现在这样的传统就更不可能丢弃。
丫头轻快的说:“老祖宗亲自发了话,叫依着五姑娘。”
徐臻小小的“哇”了一声。
宋尧不知怎么竟然从里头听出几分羡慕来。
徐臻听到屋里动静,转身进来,她脸上还带着笑意,轻盈柔媚,额间仿佛有光,整个人如同重新发了生机,粉若桃瓣,正是顾盼生辉,万千风情流转生动。
宋尧正在整理衣襟,抬眼一看,脑子里竟瞬间忘了要做的事,呆住了。
不过留给他发呆的时间不长,舅父们很快就打发了人来相请,两个人只得草草的吃了早饭,然后随着引路的仆从到前头去。
这一整日下来,虽然两个人是在一处,但正经话竟然连一句也没说上,徐臻跟舅父们说的内容宋尧压根不了解,听着都吃力。不过宋尧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他能够感觉出来,方家人很重视徐臻,她说话的时候,众人都听得格外认真。至于徐臻说的内容,在他听起来,除了钦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好在晚上的时间是他们的,总算还能独处。
宋尧听着徐臻的嗓子略黯哑,外头找了松木叫他去准备些蜜糖水。
他这样示好,徐臻虽未道谢,却将糖水都喝了。
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渐散,宋尧想起之前的事来,开口问她:“那翼国的小太子等人,你打算怎么办?”
徐臻抬头看他,打量着他的目光:“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表示不在乎他失忆与否,只听他当下的意见。
宋尧听懂了她话语下的未尽之意,也没有敷衍,认真想了想道:“要不将他们送进京?”
徐臻差点就想问:“你送?”好在她忍住了。
宋尧身边那么多人,他要是真有背叛她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
她就是闲的,偶尔会胡思乱想。
或者说对她来说没有极为顺妥的感情经历,导致她现在患得患失,脑子时常抽风。
等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其实送小太子进京这主意是再正经不过的。
“送是一定要送的,这也是翼国小太子等人的想法。毕竟梁国这边太子不听他们的解释,还跟翼国那边的人一起来抓他们,这其实就是有仇了。这样仇难报,非要找一个能压住太子的人来主持公道才行。”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谁来送,而且,什么时候送到才是最合适的。”
若是用上最快的马跟人手,从西南这边往京城去,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但若是换做普通人,在路上走上一年半载也是正常;再脚程慢些,受不得颠簸之人,说不得上路就晕,隔三差五就要病上一回,那走个三年五载的也说的过去。此事倒不是夸大,有许多赶考的书生,考前半年就要从家乡出发,若是早到京城都算是幸事。
徐臻想起自己之前跟安定侯说的一动不如一静来,默默的想了一阵才重新开口:“依我之见,恐怕此事还要再跟父亲商量一二。”
宋尧这还是从她嘴里算是头一回听说安定侯,忍不住道:“从前的事你跟我说一说罢?”
徐臻斜倚靠在迎枕上,手里把玩着昨日的折扇,拒绝的很彻底:“我不。”
要是没有昨夜“互动”,宋尧这会儿早就尴尬的逃走了。此时却厚着脸皮问:“为什么?”
徐臻抿唇,许久道:“你不是第一次将我忘了,我这次告诉你,下次呢?再说一遍?”她声音很低,低到宋尧需要认真去分辨每一个字,到最后连贯起来才算是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的手靠过去,她没有挣扎,坐着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两个人好久都没有再说话。还是徐臻重新开口:“薛神医……就是一直给我们调理身体的老大夫,……文先生上次的信里,有他的一句话,说让我们去你从小生活过的地方转转,没准你能想起什么来。”
宋尧是前事皆忘,能知道的都是旁人告诉他的,这种听来的话就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一样,他其实一直没有太契合的感觉。只有徐臻,在她身上,他倒是能有些熟悉感,可同时内心又极为虚弱似的。
现在徐臻说起薛神医的建议,宋尧听过之后当即就想应了,只不过他也知道徐臻极忙,问:“你有空么?”
徐臻轻笑:“自然有空。”
宋尧问她:“翼国这边先如此放任可以吗?”
徐臻道:“其实对于梁国来说,翼国由谁任国主是不要紧的,只要别给梁国捣乱,弄得边境不稳就好。毕竟梁国富庶,也用不着贪求翼国的那点上供。但若是翼国国主野心勃勃,想要吞并梁国国土城池,此事又当另算了。从这个层面来说,只要新国主表示臣服,并且是真的心服口服,那么京中的那些朝臣们肯定不会太过反对。要是新国主绵里藏针,想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迎奉,暗地里做点侵吞的动作,那么朝廷的人肯定会出来管。”
这一番分析足够客观,但对小太子一方来说,却也是足够冷血。
宋尧顿了顿,方继续问:“那要是新国主真心顺服呢?”
徐臻就笑了。
一个自负并且机敏的人,是不会甘居人下的。翼国新主现在就能将梁国太子耍的团团转,至于将来,梁国帝位更迭,他没有更大的图谋才怪呢。
一个人若是做了一件事之后尝到甜头,让他从此收手是难的,不用引诱,他自己就会想着再行尝试。
她把这些话说给宋尧,宋尧听的暗暗咋舌,他倒是也会举一反三,“那翼国之前的老国主?”
徐臻伸手,把扇子合上:“他?他是从他哥哥手里接了王位过来的,他继位之后,他哥哥的几个儿子先后几年之内就都死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