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吃菜,宋尧看她,各不耽误。徐臻吃的细嚼慢咽,寂寂无声,反而是宋尧感觉自己口腔里头不一会儿就满了口水,又不敢吐出来,只好一口口的往下咽,当然这个动作也是默默无声的,只有喉结在那儿时不时的滑动一二。
这顿饭徐臻吃的那叫一个慢条斯理,等她觉得身体彻头彻尾的暖了,充盈着无数的干劲,这才笑着起身。
宋将军生受了这顿饭,床笫之间几乎用不上夫人逼供就全都招了,把自己那点嫉妒的小阴暗一股脑的都倾倒出来,倒到最后,宋夫人觉得自己实在是装的太满了,枕头风也实在吹不动了,那句准备着榨干某人的“还要,还要”也实在是没脸再说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蛇,被砍成了八段,于是,“还”字的走之底都掉干净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不”,着实丢了脸面呐。
她本来计划着是要用“智珠在握”的口吻来讲话,但后期由于嗓子变调,明明是同一句话,出来的意思却大相径庭,使得枕头风吹成了龙卷风。
最终徐臻还是做了奸商,将“还要”偷工减料,改成了“不要”,她扯了扯宋尧身上最柔软的耳垂,声音很是疲惫缠绵的道:“快睡吧,明天早上你不还要巡营么?”
宋尧带笑的声音仿佛在天边又仿佛在耳边,“放心,晚不了。”
卧槽!
徐臻一下子清醒了!她叱咤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识过此等将话说的“云淡风轻”,但却叫人感受到“力重千斤”的挑衅呢!
宋尧上辈子一定是泡在醋桶里头的一根朝天椒!
徐臻暗暗下决心:“等我睡一会儿,再图谋!”反正不能认输,要是就此认输,那些下属的女眷们岂不是要觉得她这位将军夫人在将军心中的分量不够?
这绝对不能忍!
徐臻三言两语说服自己,寻了个巧宗儿,八爪鱼似的攀住宋尧,然后一秒入睡。
待外头墨色渐渐褪去,露出灰白,宋尧正要小心起身,刚把徐臻的胳膊拿下来,徐臻就醒了,这次醒来,她才体会到薛神医那药酒的威力,总之,养精蓄锐之后,她是腰不酸腿不抖,当即搂着人的脖子就把那之前没说出来的“还要”说了出来。
宋尧:他辛辛苦苦的练兵折腾,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
转念一想,罢了,既为了她,那自然是依着她。
虽然行动上确实是依着徐臻了,但是宋尧也在某些要紧关头逼问出了实情。
知道徐臻是受了女眷们苦求才打算来吹一波枕头风,他当下心中欢喜不尽:“夫人放心,为夫便是不顾自己的脸面,也得全了夫人的面子。”
如此徐臻求仁得仁,果真将人留到天色大白,直至中午。
从此之后,宋尧在军中威仪再重,众人也都知道他其实有些怕夫人,遇到些事情,能求到徐臻面前的,都央告着家里的女眷们出面,徐臻烦不胜烦还不能直接将人撵了,这又是后话不提。
等太子带领的大军齐呼啦的过了祟州,宋尧算是松了口气,然后抓紧时间带着兵在元洲拉练起来,是震慑地方宵小,也有清理地痞土匪的作用,不说旁的,有些地头蛇是连官府里头的捕快都不怕的,但当真正的兵马来了,这些人不老实也都老实了。
宋尧这样敲打一遍,元洲知州宋大人高兴坏了,他寻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竟也悄悄对宋尧说将来他日到了考评的时候,他定然要给宋尧评个上上。
能得到敬重之人这样一句话,饶是宋尧也感激不尽。
他回去之后跟徐臻说了,然后又感叹:“宋大人一心为百姓着想,是个好官。”
徐臻听出他话里似有若无的羡慕,便道:“你也是个好将军。”
宋尧却摇头:“我私心太重。”
徐臻心累,这孩子读书读傻了。
“谁没有私心?圣人有没有?有。皇上有没有?也有。世间一切无为而生,像那暗沟里头的老鼠,庄稼上头的虫子,难道造物主在造物的时候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本性,我想,大概是知道的,人心有恶,这恶也是相对,一个坏人,对旁人来说是坏,对他自己来说呢,说不定他觉得他做的都是好的,因为人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用别人的标准来评判自己,无异于将自己的命运交到旁人手上。”
她最后道:“你好不好,他们都说了不算,不管是宋大人也好,还是天下人也好,因为你怎么做都无法令全部的人满意。”
宋尧的手扣在她的肩膀上:“我知你的意思。”可是我,只想叫你满意,叫你觉得我好。
两个人手跟手扣在一起十指交握的说了许久的话。
这之后,清明节到来,宋尧要带人巡视山林,谨防有人上坟不留意引发山火,徐臻却要在寒食节里招待宋尧的下属家的女眷们。
寒食这日要吃冷食,家家户户都不生火,免得吓跑了回家探望的祖宗们的英魂。
幸而这会儿天气转暖,不仅山中野菜可得,就是地里的青菜也长出一波来了,徐臻不吝惜清水,叫人吧青菜都多洗几遍,洗干净了,然后摆放成盘,再做了甜面酱料、蒜泥、辣椒油,麻椒油,韭花酱,花生酱等等,诸人爱吃什么,自己便宜取用,又在前一日烧开了大量热水晾凉,不叫人喝了生水再染了疾病,最后的大菜却是之前就做好的腊肉跟炸鱼块等,这些东西虽不见热气,凉了吃竟然也不觉得腥气,当即有人就问这鱼块是如何做的这般美味的。
徐臻正愁沣城的鱼卖不动呢,这可真是打瞌睡遇到枕头,她毫不藏私的叫人将厨娘提溜了来,当即在池水中捞鱼现杀。
有人就劝徐臻:“这手艺定然是厨娘的私传,我们这样大咧咧的要人家当面做来,恐怕不好吧?是不是有逼迫人家的嫌疑啊?”
说这话的人是觉得自己跟徐臻都是同个阶层,本意是为了徐臻好的。但徐臻是谁?她的脑子从来也不会为了谁而被谁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