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渐暖了,众人骑马出行,也不必很着急,宋尧问徐臻:“那这些陈粮你打算从哪里弄来?”

徐臻道:“此事我们明处不沾手,让商人们跟官府接触,至于粮食的来源,却不用我们操心,你知道咱们大梁有多少官员么?这些人的俸禄之中的禄米多数都是陈粮,普通的官员之家是不乐意吃这个的,有的就赏赐给下人,有的或者就直接施舍出去,更有大部分人,想卖又没有地方去卖,又不乐意自己吃,便烂在谷仓里,成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典型,若是有商人上门,愿意用一斤新粮换二斤陈粮,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宋尧道:“这样一倒手,中间商人们赚的多。”

徐臻瞥他一眼,宋尧察觉她神色之中的不快,立即道:“不过商人们也是真的辛苦,赚这个钱很应该!”可以说是很有求生欲了。

徐臻就歪了歪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别提多好看了。

宋尧立即转头看向四周,确保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笑容,等他逼退其他雄性生物的觊觎,然后才暗戳戳的“教训”徐臻,“在外头你少这样笑,回去在屋里随便你笑成什么样子。”

徐臻逗他:“将军管的太宽了,我那样笑又怎么了?”

宋尧道:“我怕别人因此喜欢上你。”

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话,徐臻要么笑话自己,要么会生气,谁知道她竟听了进去,思索片刻然后点头道:“好吧,以后不那样笑了。”

宋尧张了嘴大为惊奇。

徐臻看了轻轻眨了下眼,却见身侧的某人突然脸红了,内心不由自主的生了一份甜滋滋的喜悦,就像三月里头在桑树林里遇到了一颗桑葚,摘下来放到嘴里,甜得人都飘了。

宋尧觉得今日简直就像被天上掉落的馅饼砸中,晕晕乎乎的,直到看到那个被挖成差不多一个深潭一样的坑才恍然醒悟过来。

“精兵营中用的刀便是从这里练出来的铁矿打造的?”

徐臻道:“正是。只是数量不多,再想要也没有了。”

宋尧点了点头,围绕此地看了几圈,现在这里几乎看不出人为的痕迹来了。

天色渐晚,一行人也就不继续赶路,而是回城之后歇息,等两个人沐浴之后,又灌过了薛神医开的汤药,这才坐在**说悄悄话,宋尧问徐臻:“你是不是觉得那片山里恐怕还有铁矿?”

徐臻点头道:“有没有不知道,但怀璧其罪,我怕将来被人发觉,到时候那可就是重罪了。”

宋尧问:“参与其中的人手?”

“那个都是心腹,若是被他们出卖,除了怪自己用人不当,也没什么说的了。”

宋尧沉吟片刻,问:“若是来元洲的话,靠这次征敛粮草的功劳够不够?”

这个么难说,要是打了胜仗,那么宋尧居中调停,自是该赏,若是吃了败仗,恐怕到时候太子忙着甩锅都嫌慢,谁要是上赶着求爷爷告奶奶的升官加薪,那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尧道:“不来也行,来了之后受人瞩目,反倒不如面上不沾手……”

徐臻一听连忙点头:“你说的是,我也正想着呢,宋知州不是想让咱们的人帮着剿匪么?你看派方参方伍出来历练历练怎样?”

宋尧:“你的意思……,行,我明白了,就这么办。”

宋知州的效率很快,宋尧徐臻二人又在元洲停了两日,出门溜达的时候就听说了西北行商以陈粮还旧粮的事情。

“诸位唉,这陈粮可不是普通的陈粮!这是朝廷里头官老爷们的禄米哎,是专门给官老爷发的,您老们想一想,这官老爷吃的,咱老庄稼人能吃不得?更何况人家还是当官的人!吃了这陈粮,就沾了官老爷们的福气,更能沾老爷们的气运,到时候家里有念书的,定能考上状元,家里有做工的,也能早早的当上掌柜的,总之,陈粮有陈粮的好,更何况陈粮还便宜,二斤新粮能换三斤陈粮呢!谁家还没有个应急的时候?听老汉的一句话,陈粮新粮一样吃!”

巧舌如簧,叹为观止。

在这其中,宋知州扮演了居中监督作保的角色,他站在百姓这一方,跟商人们据理力争,只把商人们虐的哭爹喊娘找不到北,连最精明能干的老农也觉得条件有些苛刻了,担忧商人们万一为了蝇头小利把陈粮弄成霉烂的粮食那就坏了。

谁知宋知州不愧为宋青天,他亲自监督,第一批陈粮到货,率先垂范,把家里人存下来的新粮都换了一大半。

有人打头自然有人跟风,再加上朝廷的公文一发,农户们自然看到陈粮在其中的好处!毕竟朝廷征收粮食可没有硬性规定是陈粮还是新粮在!

商人们的生意风生水起,很快陈粮就不够换了,于是出现赊账情况,官府呢,也配合着相应的成立了作保的衙门。

第一批粮草约么三万石很快就凑齐了。

余下的虽然还有近七万石,但宋尧见识过徐臻的本事,对她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再没有怀疑的地方了。

宋尧兴奋的问徐臻:“祟州那里可如此操作一番么?”

徐臻摇头:“这边是因为早年跟宋知州打交道多,彼此熟知,祟州那边虽然离得也不远,但终归比不得元洲这边,它那边暂时来看收上多少算多少吧。”过了一会儿又道:“不知为何,总感觉朝廷这一仗不一定能够打赢呢。”她倒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是纯粹的自我感应。

宋尧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事实上,自从晓得天子算是徐臻的前男友,他就如临大敌,一切能够跟太子联系到一处的事情,他都特别能够琢磨。

像现在,他就怀疑徐臻是不是故意不提太子,而只说朝廷。

徐臻当然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喜欢,还非要说,那是自找罪受,她不傻,绝对不会干这样的蠢事的。

宋尧把她的枕头拍松:“快歇了吧,明日就要早起回沣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