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的心腹急着回去复命,三个人说完话,连顿饭都没吃就走了。

宋尧跟徐臻也日渐忙碌了起来。

果然李将军这次凯旋,定州城里许多人家的屋檐被掀翻在地。这边由天堂落入地狱,往日眼馋他们富贵的,这时候总要来落井下石一番,城里城外哭嚎不断,然而这哭声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引出的情绪却不是同情,而是感觉到大快人心。

其实海盗海商没了这一茬还有下一茬。大部分人认怂的时候痛苦,看见仇人倒霉就开心,日子翻来覆去就是这么过下去的。

徐臻买人,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孟家,不过孟家也没有因此而说什么,反而陆陆续续的送了些人过来,这次是有男有女,看着就像活不下去过来投奔的一样。

对这些人,狄秋等人都持怀疑态度,觉得孟家很有可能在其中安插人手。

宋尧却并不在意,“便是真安插了人手,只要不为祸,不背叛,便将他当成普通人对待即可。”人皆有私,因利而聚,他这样说,并不是懦弱,相反,正因为有这个自信,所以才能发出这样的包容。

宋尧见徐臻一直在看他,等议事的人都走了,便歪了歪身子悄声问她:“怎么了?”

徐臻就笑:“没事。”

她身姿挺拔,近来眉毛不曾修过,也渐渐浓密起来,衬上一双大眼怎么看都格外英秀,因从小的教养,使得气度俨然,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倜傥韵味,如谢庭兰玉,若树临风。

难得见她的情绪这样的清澈,宋尧心头一片柔软,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徐臻亦望着他笑。

一阵春风吹过,庭外的花丛摇曳,芬芳无限。

五月初,朝廷令宋尧迁回沣城的公文姗姗来迟。

而徐臻则要收拾行李回京。

徐臻之母徐三夫人方氏在上月中旬产下一子,报信是先报到沣城,然后又辗转到了定州这边。

宋尧有点舍不得,却没有阻拦:“你现在回去肯定能赶上满月,不要着急行路错过了宿头,现在天气渐渐变暖了,蛇鼠出没,能不露宿野外最好……”

徐臻笑道:“好啦大哥,我也不是头一回出远门。”

宋尧便不说了,看向她的目光那么温柔,话语中未曾抒尽的不舍这会儿全写在脸上。

徐臻扛不住,低头:“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她一接了信连等一晚的想法都没有,就要启程,宋尧自是不会多做要求,只上前一步伸展手臂将她抱住,而后紧紧的按在怀里。

宋尧日渐同她亲近,自以为润物无声。哪怕是块石头呢,天长日久的也要被水流给磨圆了,更何况徐臻还不是石头。

虽然成亲的时日不短,不过她并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但要说排斥么,其实也不多么排斥。

宋尧跟京中其他的贵家子弟都是不一样的,他的性子里头没有那种天然的自大跟倨傲,也不自觉高人一等,这叫徐臻感到舒服。

不过有时候亲近的太过,就有点肉麻了。

徐臻急匆匆的要走,除了急着回京“尽孝”,也有宋尧看她的目光日益黏稠的缘故,现在庄子里头不少人都暗戳戳的瞎传宋尧“好南风”的话。

徐臻作为宋夫人,脸上也无光啊!

所以她已经打算好了,离开之后,叫毛佳毛宜再传几句“是宋夫人做主将徐秦调走”的话,那么宋夫人这个“善妒、不容人”的人设便立住了,再有小妖精不怕死的来撩拨,也得想想“宋夫人”的能量有多么大。

此刻被宋尧抱在怀里,他身上一股浅浅的皂角香味,十分好闻,徐臻一不留神就靠着他恍神了。

直到她被宋尧抓着肩膀立起来,还胡思乱想。

宋尧看着她的样子,突然伸头飞快的亲了她一下:“不是要走么?再不走,今天晚上便不让你走了。”

徐臻自觉老脸一红,低了头心虚又此地无银的解释道:“不走不行,那边以为我在沣城,要是从沣城出发,这会儿人都要在半路上了……,本来就耽误了时间……”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宋尧就真的不想让她走了。

宋尧不是不懂徐臻,只是两个人从前交流跟现在的日常相处还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必然要经过岁月的洗礼,才能叫人有更深刻的了解跟认识。

在宋尧的眼里,徐臻一层一层的,每剥开一层,向他展现里头的风貌,对他来说都是惊喜,但更为惊喜的是,她偶尔稍稍露出来的那点本性,像河蚌开口展露出来的那一点柔软。

宋尧作为男人,又怎么会不期待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呢?只是他也知道,想要达成这一点,不是徐臻要做什么,而是他要做些什么、做到何种地步,便如养一株娇气的花,首先养花的人要上心,而不是指望花在泥土里自生自灭。

“便是耽搁了时间,路上也不许着急赶路。若不是为了你时间上宽裕些,我……今晚真不许你走了。”

两个人挨的极其近,呼吸相间,气息夹缠,徐臻禁不住脸热,嘟囔了一句:“嗯。”

说也奇怪,平日里两人来往,她都是强势占上风的那个,可偏偏这种时候,是再也强势不了了,就像给倔驴上了辔头,只要找对了绳子一拉,就乖乖了。

因为徐臻男装出行,宋尧实在不好送出太远,送到庄子外头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徐臻离开,是打着“宋将军给新出生的小妻舅送满月礼”的旗号行事,那么给京中众人的礼物肯定也不能少,又加上定州这边临海,因此徐臻此行带的礼物多是珊瑚、珍珠以及海产干货等等。

撇开她赶路不提,宋尧这边也要动身了,至于买入的人口,也由兵士们乔装打扮成车夫,先行一步。

等宋尧一行人全都回到沣城,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中旬,宋尧手下的兵士终于超过了千人,其中精兵不足十分之一,之后的时间宋尧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新兵的训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