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一上手就感觉到风箱比从前的那些好拉。

王大匠在打铁之余，抽空跟她解释了一句：“我用齿轮改造了一下，又添了油进去。”

徐臻点头：“用的劲少，出的风多。”

王大匠就得意的翘起来嘴角。

他听说过俞伯牙跟钟子期的故事，虽不懂音律，却觉得徐臻才是自己真正的知己，而他，虽然没有到达“士为知己者死”的那种精神高度，可作为一个匠人，他也能为知己全力以赴。

二妞拿了帕子擦过额头，柔软细腻的棉布帕子上顿时多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她有些心疼，还有点后悔，想了想收了起来，去一旁舀了一瓢水洗了脸。

天气很冷，这一处小小的天地却一点也不冷，火光温暖了周边。

天黑下来，徐臻开了一坛酒，每个人倒了一杯，她举着酒杯看着众人被火光映红的脸庞说：“这一批刀我有急用，所以这几日要劳烦大家辛苦辛苦，不过你们跟我徐三也不是头一日认识，少不了大家的好处，各人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说出来，能办的尽力办，办不了的想办法去办，我在这里先干为敬，谢谢大家了！”说完酒杯放到唇边仰面一饮而尽。

众人也都表态，纷纷举杯响应。

王大匠更是直接同徐臻说：“接到三爷的信，我就将人分出来了，这里的人手分成三批，白天睡两个时辰，晚上睡两个时辰，一批休息，另外两批就干活，吃饭睡觉各不耽误，跟从前差不多，不过效率却真上来了，已经有一些成品，一会儿跟您到一旁去试试。”

徐臻对成品的质量当然是重点关注，她喝了酒其实身体已经有些飘忽了，不过理智还很清楚，问：“比我带走的那第一把刀如何？”

王大匠饮了一口酒，大声道：“您放心，差别不大。”一方面是有了经验，熟手比生手快数倍，另一方面就是众人磨合的更好了，这一齐心，效果简直翻番儿。

徐臻跟旁人还不好说的太详细，免得有人说漏嘴再叫有心人钻了空子去朝廷告状，跟王大匠说就没这样的担忧了，她最坏的境地王大匠也见过，王大匠最坏的境地她也见过，彼此之间，虽不是亲人，那种关系却比亲人比血缘还要牢固。

她就将朝廷公文派宋尧去平海匪的事说了。

之前虽然写了信催他做这些事，信中却是没说缘由的，现在一说，王大匠当即就有了数，直接落保证：“您放心，您说的头一批刀，咱们年前就能整治出来，别看现在人数不多，却比那些再多一倍人手的还要干的麻利！”

徐臻道：“我信你比信我自己还多些。”

王大匠笑：“三爷的人品，不光是我，这里干活的，就没有一个不敬佩的。”

接下来的几日徐臻直接住在了山上，她的体力打铁不成，不过风箱还是拉的不错，跟二妞轮换着歇息，再加上她带过来的两个婆子帮着做饭，反正按照王大匠的话听，那能飘上天去。

腊月二十九，文先生打发人来叫她回去，她正好将第一批刀具带过去给他过目。

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文先生没有亲自到矿山这边看，虽然一再确认了徐臻使用的都是心腹，但他的心也一直提着，不敢落地，真见了东西，心情又出奇的好。

徐臻看他细细琢磨的样子，立即就道：“真的快掏空了，再榨也榨不出什么了，要是挖的太深，往上运也是个大问题，万一要是塌方，底下的人可是无处可躲，非得成了肉泥不可。”

文先生点头：“那赶完这批刀就收手，还有，现如今一起干活的这些人你将来也得把他们拆开安排……”

徐臻知道先生这是为她好，俱都点头应了，文先生又道：“将来这一处山头买下来算了，你看看自己要是还差钱，我这里有一些。”

徐钻钱眼里臻：“差，还差好多呢。”

文先生听而不闻，试过了刀，心里更加满意，问徐臻：“你去吗？你要是去定州，我的护卫可以给你。”

徐臻道：“不去。定州太危险了。”

文先生：“……”

他知道徐臻心里对他的那个怨怪还没平息，不过这东西随着时间过去自然而然的就好了，没有太大的后遗症，所以他心里也不是特别的担心。

腊月二十九，文先生动身出发，他这一走，带走了徐臻大半护卫，一百新刀用稻草裹了密密麻麻的塞在箱子里头，用了两辆大车来拉，剩下的一辆车上则是徐臻给他们一行人置办的年货，这个年他们注定要在路途中度过，吃用当然要紧着好的来，光炸好的金黄色的大鲤鱼，徐臻就给他们准备了一篮子，其他烧鸡烧鹅烤鸭等等，都腌制的香酥入味，绝对是众人在家过年的待遇了，唯一的缺憾大概是没有太多酒，每个人一只酒囊，天冷的时候喝一口，其他的则没有了。

文先生一走，春桃跟春草也跟着来了元洲，徐臻同丫头婆子们一起在元洲这边过年，索性这边住的宅子也是她的产业，贴上春联，挂好灯笼，元洲这边风俗更京中略有不同，不过徐臻他们还是按着京中的风俗来，大年初一的饺子要在三十晚上包好，过了子时算初一，鞭炮放起来，饺子下一锅，这是辞旧迎新，因男主人宋尧跟文先生等都在外头，徐臻也是叫人多多的置办了黄表纸跟金银元宝，专门由会说道的婆子在一旁祷祝，给各路神仙都送上丰厚的祭礼跟纸钱，徐臻光磕头就磕得头晕脑胀，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

忙完这个，又歇了片刻，这就到了五更天，徐臻在这里过年的消息元洲这边的人知道了，不少过来磕头的。

十个一串的新钱用红绳系住，足足抬了六筐出来。这还是只给在前院磕头的人的，略熟悉的请到后头的，那就是分发红封了，纯金的长生果样式的金锞子是最贵的，再就是银子打的银豆子，上头刻了四季平安，这些东西都是丫头们掌管着，各人分发多少分发给谁，个个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