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问徐臻的口味,徐臻道:“我不挑食,你看着买呗。”
宋尧便笑着说:“我刚才叫他多做几种了,到时候你看看哪一种最想吃。”
等他放下车帘再回去,徐臻看着那晃动的车帘,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上挑的嘴角慢慢的将笑容拉大,浅笑也变成了深笑。
宋尧拿着买好的驴肉火烧回来,不忘给马车夫几个,他先把火烧递到车厢里头,等他也进来,徐臻已经用帕子捏着一个吃了起来。
两口子在马车里头吃了一顿火烧。
宋尧见徐臻吃的慢,掀开车帘吩咐车夫:“走慢点。”
马车到家的时候,徐臻已经吃完了两个,她的目光在剩下的火烧上梭巡,就像好色的昏君巡视自己的后宫一样,带着一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遗憾。
宋尧有点想笑,怕自己笑出声来,连忙伸手捂住嘴,将脑袋撇到一旁。
徐臻看他一眼,很郁闷的嫌弃他:“你吃了五个……”
不管她承不承认,男人的胃口就是比她的好,人家那都好像是个铁胃。
两个人回到新房之中,毛佳过来禀报说侯爷叫四爷过去。
宋尧道:“许是要问我关于进宫的事。”
徐臻点点头,问他:“还要还衣裳吗?”进宫的衣裳都是特制的,穿着进宫是为了表示对皇上的尊敬,但要是日常穿着在家里行走,那就显得有点耀武扬威了。
宋尧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吉服,眼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旁处轻轻问:“你接下来要穿哪一件?”他当然是也穿跟她配套的,只是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说出来就太那啥了。
徐臻笑着帮他取了一身衣裳出来。
宋尧见又是一身不同的,忍不住咋舌:“你到底给我做了几套衣裳啊?”
徐臻:“我做了多少,你就做了多少。”
夫妻当然要穿情侣装,他们是新婚,这个时候不秀,等老了再秀吗?
宋尧接过来躲到浴间去换,等他换好了出来,徐臻也换好了。
两口子都是麻利人。
宋尧就去见安定侯。他心情好,脚步轻快,到的时候进门先行礼,却不料当头就给他扔了一张帕子过来。
宋尧抓在手里见上头污迹斑斑,只是白绫很新,立即明白这或许就是喜娘准备的用来敷衍的东西,连忙道:“父亲,此事是儿子固执,不愿意喜娘拿了真的走……”
“你住嘴!小畜生!”安定侯突然低喝!
宋尧一下子收住了话语。
安定侯定定的看着他,胸口起伏不定。
嘴里突然道:“你把成亲当成什么了?成亲是小孩子过家家?说起来你生母就是个固执不肯折弯的,她生了你就死了,我以为你这性子不会随她呢!你倒是不完全随她,她是太有主意,你呢?连老婆都拢不住!你是要蠢死?!”
宋尧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安定侯却突然住了嘴,他脸色通红,怒气比寻常更大。
空气安静的能够令人窒息。
宋尧想起自己小时候挣扎求生的经历,想起自己在听说了父亲是一位侯爷时候那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跟紧随而来的惶恐,到现在还在他心中留有阴影。
他出生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三岁不晓事,不明白旁人对他的指指点点是什么意思,后来在花楼里长的很大了,他等到众人对他的认知都定了型,才慢慢的拼凑起自己的身世。
父亲不详的一个私生子。
何谓私生子?见不得光的一个人。
似乎只要扣上这个帽子,他的出生就带着原罪。
旁人的出生是值得庆贺的,而他,出生就是坐实了母亲的罪名,他天然的没有可以当个正常的人的机会。
但他也不想就那样认命。
花楼里头的人来人往,形形色色,有的出场就受到夹道欢迎,有的则需要偷偷摸摸的来,前者离开的时候伎女们万般留恋依依不舍,说不定还要泪洒当场,而后者则说不定还要偷偷摸摸的走。
伎女们所留恋的恩客各种各样,有走镖的、有经商的,也有书生跟官员,宋尧最喜欢那些走镖跟经商的,见多识广,随便说出一地一物,就叫人听得目不转睛。
宋尧能够从那种地方走出来,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受了那些镖师或者商人们的影响,不过他知道进花楼的都不能算是品行无瑕的人,而他,出生就带着罪恶的,他努力跟着人学武艺学本事,后来他被一个年老的侍卫看中,指点他进阶之路,他的确是省了不少功夫,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都成了太子的侍卫了,竟然被太子当做玩物一般的送了人。
他有点灰心丧志,这种丧在徐臻遇到下药的时候到达了顶点,他有预感自己可能活不成了。
谁知徐臻竟然没有杀他,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爹是一位盖世英豪,而她,堂堂的国公府嫡长孙女,踩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吧?
可她没有。竟然没有。
与其说他希望她是因德行高贵而放过他,他内心深处竟然隐隐约约的期待她是因喜欢他所以才放过他。
他太需要认同了。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个命题这么简单,但他一直都没找到那样的人。
只有徐臻。
徐臻会救他,救他一次,救他二次,不取笑他的无能,当然,她笑话他,他也不会生她的气就是了。
徐臻给他做衣裳,两个人的衣裳用料一模一样,针线的精细一模一样,对她来说,或许只是动动嘴吩咐下去,可对他来说,他感觉到尊重,感觉到被重视。
徐臻还会好好同他说话,而不是像安定侯这样,喜怒不定。
父子二人的对峙,在宋尧的沉默、安定侯的愤怒中结束。
宋尧感觉自己成了一块行尸走肉,连怎么回到院子里都不知道。
安定侯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的吩咐人:“去将文明远请过来!”
文明远一来,安定侯就冲他发火:“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文明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这架势,仿佛是徐臻惹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