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侯回府后一个人去了书房,他叫了一个心腹过来附耳吩咐几句,就打发了人走,而后枯坐良久,又召见了一个侍卫。

这个侍卫是奉他的命请文先生回来帮忙主持宋尧跟徐臻的婚事的。

安定侯:“你再将文先生的话重新说一遍。”

侍卫道:“是!属下将侯爷的书信交给先生,先生看过又还了回来,然后先生说:‘京中有侯爷,我很放心。孩子们的事就全靠王爷了。’先生说完就走了。”

侍卫也有点苦逼,他也不能追上去求着先生多说几句啊。而且,当时侯爷认子,都是先生一力促成,所以他认为自己此行应该不负侯爷所托来着,为此还紧张的布置了许久的马车,害怕这位老先生旅途辛苦,谁知,最心爱的弟子成亲,跟安定侯爷亲自的书信,加起来都没法叫先生多来一趟……

真不愧是为国为民心底无私的先生!

侍卫一方面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到不了先生这种高度,另一方面又觉得先生也实在太过苛刻。

打算如果侯爷开口让他再跑一趟,那这次他一定要将人带回来,哪怕绑呢也得绑回来不可。

安定侯本来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徐臻加宋尧,倒是请不回一个文明远?

难道果真是徐臻对文明远了解太深,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干脆就不请了?

安定侯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

他琢磨到徐臻曾说过的那句“恩同再造”,当下一顿,悟了。

他以为是两两相加,这分量更重,可说不定在文先生眼中,这根本就是个减法呢。

文先生再看重宋尧,也没有为了他去惹自己的爱徒生气的道理。

他先前以为的徐臻是因为深知先生为人才没有请他回来,其实真实情况应该是徐臻“吃醋怨怪文明远”,所以才不肯请他回来的吧?

而文先生跟薛神医一直在一处,薛神医收到徐臻的信,文先生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徒弟的意思了。

徒弟吃醋,所以先生不敢回来!

安定侯哈哈大笑。

“在家待的久了,习惯了钝刀子割肉,倒是忘了那些不拘小节、直来直去……”

挥手示意一头雾水的侍卫退下。

不管怎么说,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两府的这桩亲事也得好好的预备起来。

宋尧这边终于等到了徐臻的回音,她约他在得月楼相见,还是上次那间房。

宋尧这些日子被这个天降赐婚困住,既考虑徐臻,也想自己,差点愁白了头,闻言只点头答应会去,也没多想。

他的小厮毛佳毛宜被安定侯送来的两个婆婆教导了一阵规矩,这会儿终于脑子里头多装了些东西,于是就问:“公子,您到时候穿什么衣裳去赴会?”

宋尧:“啊?”

毛佳就道:“您是徐姑娘的未婚夫,两个人见面,不是应该穿的正式些?”

要是见外人,宋尧根本不会被他带沟里,可现在是见徐臻……

一遇到徐臻的事,他自己就先往沟里拐了,根本用不着旁人说太多。

“我的衣裳呢?不说做了很多?”

的确是不少,但不是料子不大好,就是衣裳不合身,找出合身的来,穿身上那颜色那花样,又实在辣眼……

宋尧干脆带着毛佳去了外头成衣铺子现挑了一身。

不过到了赴会这日,他又后悔了,觉得一身灰色实足难看,可眼下的衣裳再没有更合眼缘的了,于是紧紧的抿着唇,叫人看上去就望而生畏。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出门,谁知徐臻到的比他还早。

宋尧进门,徐臻正坐在临窗的高榻上支着胳膊打盹,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笔,手劲松了,笔尖要掉不掉。

宋尧在门口略站,见她手里的笔要掉了才走上前去伸手接住。

这一下子将徐臻惊动了起来。

她心里惦记着安定侯允诺给她的东西,下意识的朝他伸出手。

宋尧刚才已经把笔放到她身边的小桌上了,见她伸手,他只迟疑了一秒,然后就也伸手,并且是从下往上包抄,将她的手握住了。

徐臻:“——???”

宋尧:心旌摇曳,心如擂鼓,心神不安,小鹿乱撞!

他觉得徐臻的目光太清澈,他还有些羞,只敢看了两眼就立即侧过头去,空留一个耳朵红通通。

徐臻很给面子,顺着他握手的力道站起来,做出个迎接他的姿势,然后抽回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外头谁候着,也不叫我一声。”

宋尧这才看她一眼,两个人此时挨得极其近,近到她呼出的气他觉得自己都吸进肺腑之中,浑身里外都是属于她的芬芳。

宋尧不是不会说情话,只是他从前总觉得男人说那些话九成九都不是真心,因为他觉得真心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此刻他肚子里头全都是,但一句也说不出来。

徐臻放下手,重新坐下,也示意他坐下。他要是再在那儿当树桩子,她会忍不住打他后脑勺。

不过她倒是对宋尧实在厌恶不起来。

确切的说,她对平常的人也厌恶不起来,她不是那种骄矜的小姐,高傲的鄙视人间的一切,她就是懒而已。

宋尧的屁股虚虚的挨着榻边,看他那胸前呼吸起伏的程度,曲线都要比徐臻的明显了。

徐臻一瞄即过,心里对自己十分鄙夷,羡慕嫉妒个啥子么,都羡慕到男人身上去了,没出息。

她老神在在的等着宋尧说出来意,不说话先把安定侯允诺的东西交出来也行啊,谁知这货就像忘了似的,不,就像是她主动约的他一样,还在那里娇羞局促上了!

徐臻只好自己捏了捏眉心:“你来早了。”

宋尧抿抿唇,不敢问她怎么来的更早,半天才低声道:“迟到有点失礼。”

徐臻心中两手一摊:完了,天聊死了。

要是刚才宋尧没出昏招,叫她看出来他心中的意思,她这会儿还是能“冷酷无情”的跟他索要东西,问他来意……

这家伙这么好勾搭,幸亏不是皇子,否则妥妥的一个昏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