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的反应不过一瞬,接下来立即就变了。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场两厢情愿势均力敌的婚谋。
徐臻跟自己的这场婚事里头明显是落了下乘,不是被人算计他都不信。
安定侯见了他的第一反应,对他接下来的种种感想那就不感兴趣了,直接挥手打发人。
宋尧很明显想开口,可他对这个父亲,可以说从未曾有过什么期待,因此到了这想开口的时候竟一时张不开嘴。
不过,这件事牵扯到徐臻,他想得到一些信息,就不会只有安定侯这一个选择,徐臻虽然凶,可他最起码能张开嘴。
宋尧决定去见徐臻。
只是怎么见呢?
约出来?
万一,约不出来呢?
宋尧挠了挠头,磨了墨想写一封信。
可他读了那么些书,有些不说倒背如流,正背是流畅自然还带感情的,偏那条“书读千遍下笔如有神”的真理在他这里遇到了障碍,他这封信的开头第一句就不知道怎么写。
难道要写:“听说皇上要给您跟我赐婚,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徐臻会再打他一顿的吧?
说起来,上次她将他打了一顿,完事,他还指望她能酒醒道个歉呢,谁知她竟然累得睡着了……
当然,挨打的人也不怎么好,虽没有哭哭啼啼的回家告状,却将这口打人的锅硬是扣到了三个嫡兄头上,到现在还没有摘下来——府里一直流传着嫡公子爷们联合起来打他这个庶出的传说。
他在这里纠纠结结的落笔千难万难,徐臻比他利落。
文国公一回到家,就散了众人,然后单独跟她跟老太君一起将宫里发生的事说了。
文国公道:“原本这件事不应该告诉你一个女孩儿家,俗话说在家靠父兄,出门靠丈夫,可你父亲母亲俱都不在,三房里头的事又一贯是你来拿主意,因此祖父在这里就先跟你讲清楚,免得日后你从别处听来,话传话传的面目全非。”
老太君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神,她的神情就像在说:“皇上老糊涂了?”
这句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即便皇上不在场呢,这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
徐臻的表现在文国公看来“可圈可点”,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可也没有其他表情,很平静,不是那种压抑的平静,而是真的平静。
文国公看得出来,这个孙女并没有将婚姻当成一个极其要紧的事来看,起码是没有将她跟宋尧的这桩赐婚看成了天塌了。
他不以为她是心大,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已经能从这种关系中跳出来,冷漠的看待朝堂的博弈了。
既然孙女能够接受命运,事实既定,无可更改,哪怕皇上立即宾天呢,守了国孝两个人一样要成亲。
文国公发现自己也有点大逆的想法,明明他一个时辰前还真诚的祝福皇上万岁来着。
唉,上了年纪,这想法也真是太容易变了。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他这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年纪啊!
“你要嫁人,你爹就算还不回来,你娘也得回来,不过她就算回来,想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文国公看向老妻:“丫头是她们姊妹中的长姐,婚事不能简薄了,后头的两个都要比照她的来,你跟老大媳妇看着拾掇吧。”
徐臻给二老屈膝行礼,而后告退出来。
她出了老太君的正院就对随行的春桃道:“去把小李掌柜叫来。”
春桃刚要走,她立即又说:“等一等!还是先叫方肆过来,算了,我去找他。”
春杏问:“姑娘那咱们先回院子还是先去找人?”
徐臻:“回院子。”
她要写信请文先生跟薛神医进京一趟。
徐臻的信写了两封,头一封正如她所言请两个人过来,不过墨迹未干她就反悔了,直接撕了重新写,这次是单写给薛神医的。
这么一耽搁,小李掌柜也来了。
徐臻一心二用,将自己被皇上赐婚的事说了。
小李掌柜见她写信,便问:“姑娘眼下是个什么章程?”
徐臻:“嗯,你着人备好马车,要军马,马车还要舒适,将薛神医给我好好的请回来。”
小李掌柜:“那文先生呢?要是先生在,哪怕三老爷回不来呢,我们心里也有底。”
徐臻道:“先生有正事做,哪里用得着他老人家回来?”
小李掌柜不信,他家的姑娘他知道的很,哪里是肯这么体贴人的人啊?!
徐臻白他一眼,“方肆先去送信,你安排好车马立即出门,别耽误了接人。”
小李掌柜突然浑身一震,“姑娘,您可千万别任性啊,您把薛神医叫来是想毒死谁?”
于是在继宋尧只好,小李掌柜也挨了一顿“毒打”。
徐臻手头一杆金如意,别的先不夸,分量惊人,小李掌柜走的时候是一扭一扭的,浑身肉疼……
第二日小李掌柜屁滚尿流的又进来了,“姑,娘,”一开口就把徐臻的辈分往上提了一重。
徐臻正在撸狗,她才接了圣旨,祖父带着男丁将圣旨放到祠堂,剩下的姊妹们也“知道”她大概不会高兴,都很有眼色的没有凑到她跟前来,徐臻难得有点清静。
小李掌柜的袖子里头摸出两封信战战兢兢的呈上。
徐臻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失笑。她收信不知怎么,可巧的很,总是同时收到两封。
这头一封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第二封的废话多,但目的竟然很重叠,都是想约见她一面。
不过,这约见的主人么——
“安定侯跟宋尧想搞什么?”
小李掌柜虽然昨天还惶恐她会下毒弄死宋尧,可今日一听安定侯想见徐臻,立即偏心眼的道:“姑娘,咱不能去见他!他定然是知道姑娘不乐意婚事,想提前威吓住你!”
徐臻被他谜一样的思路给气蒙了,她都不稀的打他,只用再睥睨不过的眼神瞅了他一眼:“你用哪一只眼看出我不乐意的?”
小李掌柜不敢贫嘴了,因为他觉得他要是回答了,没准姑娘会说:“你眼瞎了。”再给他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