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不是农忙时节,牛头村的村民都还在睡梦里,就有两个驾着牛车的衙役敲响了村长家的大门。

村长媳妇正巧今天早起给小孙孙洗尿戒子,听见敲门声瞅见衙役,顿时傻眼了。

但她好歹有些见识,很快就反应过来,殷勤道,

“哟,今天是刮了什么风?还辛苦官爷这么早到这边来,官爷口渴了没有?我给您们倒点红糖水喝!”

说着,就手脚麻利把两个衙役请进屋里坐着,又麻利的给倒了两杯红糖水出来。

这两位衙役高壮那人叫周壮实,矮胖那人称赵胖子,两人见村长媳妇这么识相,原本板着的脸缓和了许多。

村长媳妇见此,就在旁旁敲侧击问出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原来这临安县城里的官府存粮不够,便专门派了衙役下来征收附近村民们的粮食。

村长媳妇一听脸就是一黑。

这些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这么惨了,还想搜刮民脂民膏。

咋不下道天雷劈死他们?

她在心里骂娘呢,表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还得挤出笑脸给这两个衙役赔笑。

赵胖子看着院外越发毒辣的天气,不耐烦的抱怨:“这鬼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村长媳妇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忙去另外一边叫醒了儿子,让儿子去通知村民将粮食统一放在坝子里。

然后私下里又告诉儿子,让村民们拿的不要太少,也不要太多,到时候哭穷,看看有没有用。

赵传勇不敢耽搁,忙不迭就去了。

这两个衙役第一次来征收牛头村的粮食,对村长媳妇这么识相而感到满意。

赵传勇得了自己老娘吩咐,首先就去通知了周围的邻居,然后想了想,又先跑去季家。

季老二和季二嫂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今天是叶掌柜要来拉酒的日子,他们起得早,也是想看看这酒酿的如何。

见赵传勇站在门口,夫妻俩意外的把他放进来:“赵兄弟,这是咋了?”

赵传勇把那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季二嫂当下就变了脸色:

“朝廷是真不想让咱活呀。这能有多少粮食拿来交税?咱自家还有这么多娃!”

赵传勇也叹气:“可不是,咋办?”

他媳妇也才给他生了个儿子呢,添丁进口遇见这事。

季二嫂和季二哥愁眉不展,这时候季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传勇都说了,让这粮食拿的不多不少,你们俩人去量二斗出来。”

季老太的话犹如定海神针,季老二和季二嫂就像有了主心骨,应了之后两人就去忙活了。

季老太对赵传勇道,“传勇,辛苦你过来传话了,你先去把消息告诉别家吧。”

赵传勇点头走了,没多久季二嫂他们就弄好二斗粮食拿出来,季老太想了想,又让季老二去用小罐子打了一罐子酒。

这小罐子还是他们上次在城里买的。

季老二不明所以:“娘,你打酒干什么?”

季老太怒其不争,“老娘生你的时候,是没给你生脑子还是怎么着?咋就知道张嘴问问问,这当然是拿给那些衙役的!”

季老太心里还盘算着另外的事,如果这事做得好的话,那可是全村欠他们一个人情。

季老二被自己娘骂的脖子一缩,季老太见他这样更哭笑不得,就道:

“你把这些东西都抱着,咱们到坝子上去。”

牛头村的坝子是一块非常平坦的广场,一般有什么需要晒干的作物都在这,平常衙役要来收缴粮食也是统一在这边。

季家去的时候是第一个,后面陆陆续续就来了很多家人。

每家每户神色都凝重无比。

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了,现在还要收粮,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子能不能吃得上饭还是个问题。

有那相熟的人家就互相挨在一起,叙说未来的愁闷,季老太手握百两银子的身家,对这点粮食还没在意到那程度。

瞅着每家每户愁眉苦脸,季老太板着脸,腰板比谁都直。

作为一个世代在地里刨吃食的农户人家,有一百两银子的存款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况且她家儿子孝顺,媳妇能干,又有那么多身家,她这腰杆子硬着呢。

站在这坝子里,季老太心里还在盘算今天这一批酒能卖出去多少钱,她虽然没上过一天学堂,可粮食和银钱却算的比谁都溜。

一通通算下来,季老太腰板越来越直。

不管怎么来说,自家一家子绝对不会挨饿了。

眼看马上到正午,村长媳妇和衙役才姗姗来迟,两个官兵背着手,眯着眼从眼缝里打量着每一个村民。

见他们大多都是一斗,一斗半的粮食堆在那,脸板的越来越厉害,一双眼睛剜着村民。

牛头村已经是周围比较富庶的村庄,本来他们预算这边能收到大半指标的粮食,照现在看,还远远达不到预期。

周壮实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村民忐忑的交粮食,心下自有自己一番计较。

就准备等收完粮食发难,势必想要快点收够粮食回衙门。

就这样,没多久就收到了季家。

季老二笑着把粮食递给两人过目,两人见他家交的是二斗粮食,神色缓和了些。

就在这时,季老太朝着自己二儿子使了个眼色。

季二嫂会意,忙不迭把那罐子酒塞进张胖子怀里:

“官爷,这是我家前些日子去城里帮了酒楼掌柜的忙,酒楼掌柜送的好酒,听说这酒和府城的美酒味道相差无几,咱这地里刨食的农村人哪会吃酒,还望官爷不要嫌弃。”

这话就说的很有技术含量了。

一听是酒楼掌柜送的,赵胖子就高看一眼,又听说这酒和府城美酒差不多,更是酒瘾发作。

这时闻着罐子里隐约飘来的酒香,张胖子露出了从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

“你们是哪家的人?倒还非常识相!”

季二嫂就笑:“官爷,我们是季家的!”

周壮实也笑道:“可以,不错,你们家的人机灵!交的粮食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