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落定尘埃(二)

连日来我为了试验段青丛那几张假条的权威性和实用性,逃课不断。宿舍里的女人们见我有如此福利,均羡慕不已。张大乐甚至酸溜溜的叹:“到如今才看出你那个土大款的老男友有那么一丁点可取之处来。”

课件,宿舍里一干亲热手足对段青丛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我当然又不能一一为他澄清,否则将会很快暴露我已是已婚妇女这一事实。想到那时自己都不能跟这些鲜活的舍友们在一个阵营混,我甚惆怅。于是每逢她们诋毁段青丛,我也只是笑而不语。

严由和秦沁水果然如预料中的没有和好。问严由,那少爷只是懒懒说一句:“我果然不适合吃窝边草啊。”秦沁水仍然避开我,偶尔在课上见了,也是一副高深莫测敬而远之的样子,那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两分憎厌。

我和她的感情虽好不过和张大乐孙美美等其他舍友,但好歹我们也算同翘课共抄袭,祸福均摊的伙伴。被一个伙伴用那种眼神盯着,实在有些不爽。

我当然知道她是为了段青颂的事情跟我有这些龃龉,所以最后我拦住她,劈头问的就是:“你如果真的喜欢段师兄,不妨抓紧了继续追,干嘛一副哀怨样儿?”

秦沁水被我困在逸夫楼三层的咖啡厅里,知道自己一下子走不了,索性悠然的点了杯冰沙记在我账上,挑了眉眼看我。不愧是将要发展成女强人的潜力股。

她开口慢悠悠的冲我说话,不过到底有一丝没有压抑住的切齿之音从故作淡然的语气里透出来:“阿梓,你说的太轻巧了,且不说段青颂心里另有其人,单就他早已经被送出国这一点,我就无能为力。“

“被送出国?”我愣了愣,继而紧紧抓住这四个关键字,声音里传达出的震惊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明显,“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竟然不知道?”秦沁水显然也有些意外,坐直了身体瞪着我,“前些日子突然跟院里报了要走,院长和马老师都挺生气的,他这样说走就走已经是不礼貌了,竟连招呼也没有亲自来打,办手续的都是中介的人……”

我脑子里很快就一片混乱,那天去看画展,公车上见到他应该就是最后一面。我回忆他那天虽然语气感伤,可是没有一丁点儿要告别的意思,是什么使他有这样突兀的决定呢?而且这样匆忙失礼,并不是他以往的作风。

甩了甩脑袋,一下子似乎更加乱了。

秦沁水眼睛也垂下来瞄着我:“看来你还真不知道……青颂这么走了也挺让我措手不及的,说话也就冲了点儿,你……”

我摆摆手,拿起手机准备拨号试试,秦沁水伸手制止道:“没用的,早换了,上网发邮件什么的也联系不到了。”

颓然的垂下手,我又控制不住的沉默了一会儿,除了问段青丛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这样一想才松下一口气,转而对秦沁水说:“你这么真心的喜欢他,我也为你可惜,我原来以为你并不会如此无私的为一个人好,是我误解了你。”

秦沁水瞬了一下眼睛,一张白胖圆润的脸逐渐笑开来,笑的竟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苦涩:“嗨,我原来也觉得我不能的,现在总算知道让人不顾一切的爱情的滋味了,虽然我有心他无意,不过也真美好啊……”

我硬逼着自己从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这样说,你不后悔为他离开了严由少爷?”

秦沁水笑的更深:“你说呢?”

从逸夫楼里出来,我把脑子里的线索都捋了一遍,先后打了电话给教务处和刘如意家,主要是托刘如意到段工程师家打听段青丛突然出国的事情,结果也是乱七八糟。段工程师一家显然都不觉得那有什么突然,那样子比我还懵懂。我按着太阳穴乘上回家的公交,准备守株待兔等段青丛下班之后进行质问。

只是,段青颂……段青颂……

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招呼都不打,人间蒸发?他那天吊儿郎当的表白还绕在耳边,怎么都不等我消化一下就不告而别?他常挂在嘴边的那抹狡黠的笑,有可能一两年,两三年,或许一辈子都再看不到了?

真是让人又头疼,又伤心……

到家的时候才上午十点,照理家中应该是没人的,我索性没按铃儿,直接插上钥匙扭开锁,呆呆的换上鞋往大卧室走。脑子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走近了才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谈话声——那深浑的嗓音是段青丛,那把端庄的,应该就是段老太太。

我一愣,段青丛这么早就下班了吗?可是一转念,这不正好吗?马上就跟他求证一下段青颂的事情好了。

正要推门的时候,段老太太略带严厉的声音响起,我其实极少听到她用这样明显带有责备意味的语气说话:“你这样未免太草率啊,要不是青颂爸爸打电话跟我确认,我还不知道是你做主这么快就把他送出去……”

“妈,当初是知会了二叔的,他并没什么意见……”段青丛的声线依旧沉稳。

“说是小阿梓打电话问了,他才起的疑心。你跟我说实话,青颂果真自愿去国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