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河城外,一片金黄的稻田里热闹非凡,收割水稻的人们正忙得热火朝天,其中一些人是虎林军将士,如今正忙着收获一年辛劳所得。

巴河城原是鲁氏地盘,作为根深蒂固的豪强历年都不上缴租调,自从年初参与叛乱被刺史宇文温连根拔起后,鲁氏一族的田地被分给虎林军的有功将士。

虎林军平日里操练强度很大又要参加作战,平日里巴河城外的农田都是由别人打点,那些人有的是原先鲁氏一族的仆人,有的则是将士们的亲友。

宇文温拿下巴河城后将其变成自己的地盘,除了虎林军将士的亲眷安家落户外,也让重建的巴州水军以此作为定居之地,如今正是秋收的关键时刻,所有能组织起来的人手都到田里收割水稻。

现在天气不错正是“抢晴”的好时机,收割的稻谷正好可以晾晒利于贮藏,所以人们争取在这段时间完成收割、打谷、晾晒等等农活。

李石磨如今正戴着草帽拿着镰刀在田里忙活,他自幼家贫没有自己的田地,父母靠给大户种田养蚕为生,因为胃口大饭量多家里养不起的缘故,李石磨只能到矿里做苦力。

在矿山做工又辛苦吃得也差,李石磨熬了几年实在熬不下去时转机来了,安陆城的西阳郡公宇文温招兵,待遇优厚管饱,李石磨就奔着‘管饱’这个两个字投了军。

在军中磨练了一年,虽然操练起来十分辛苦但确实管饱,吃得还不错不是那种搀着沙子的糙米,关键是有盐有肉,虽然量不多但已经是闻所未闻了,原本力气就大的李石磨越来越壮。

凭着浴血奋战立下的功劳,他在巴河城外分得了六十亩水田、二十亩桑田,这还是已经耕种多年的熟田,乡下的父母得知这一情况高兴得几夜都睡不着觉,当即带着他弟弟李铁锤搬来巴河城定居。

李石磨和李铁锤两兄弟饭量都大,靠着家中那点家底哪里吃得饱,亏得李石磨投了军负担减轻,如今又分得田地自然让家里人激动万分。

六十亩水田、二十亩桑田,按照‘一家百亩’来说过日子紧了些,不过李石磨在军营包吃包住,州衙又免了巴河城今年的租调,这样下来就宽松了许多。

“兄长,那个什么风车当真能舂米?”李铁锤问道,巴河城外那座形状奇怪的高塔据说是风车,下面的工坊里有不用人力的木槌能舂米。

“有风就行,昼夜风不断就能一直舂。”李石磨点点头,那座风车他和同袍都去看过,确实是有风就动而且舂起米来速度不慢。

“那万一没风呢?”李铁锤又问道,李石磨一咧嘴说那就他俩一起舂米,李铁锤闻言哦了一声又弯腰继续割水稻,他们的父母就在身边也是拿着镰刀收庄稼。

舂米就是把稻谷的壳去掉,完全是个力气活,虽然他兄弟俩力气大但要是舂米也有得累,如今有了风车那就能省下很多力气,宇文使君已经说了今年用风车舂米不收钱,所以大家都开始排队领号用风车舂米。

风车的缺点就是要靠风所以没风就动不了,风车只有一座而排队的人很多,李石磨已经想好了要是等得太久,他和弟弟就亲自上阵。

白花花的米装到米缸里心才定,家里有了存粮那一家人就着落了,李石磨一年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虎林军待遇好赏罚分明,加上西阳城外又有大片荒地即将开垦,弟弟原本也想着投军立功争取分田地,不过李石磨决定这个责任还是自己扛。

当兵打仗一不留神就会死,他死了也就罢了但是老李家可不能断香火,所以李石磨决定让弟弟留在巴河城务农,好好的守着父母过日子。

不让弟弟投军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虎林军上下如今个个都是等着立功分田,他如今已是队正领着五十人作战,当了头就不能光顾着自己厮杀,所以要和同袍竞争都有些吃力,立大功可越来越难。

大家每日都是一起苦练本事,李石磨的力气大可同袍们的力气也练上来了,遇见软趴趴的陈国鱼腩征召兵,不要说他们这些老兵,就是新兵或者州兵都嗷嗷叫着扑上去。

再等到三台河北岸河堤修好,能够开垦的荒地又要翻番,宇文使君说了立军功的优先授地,一想到这些大家都是摩拳擦掌。

虎林军在巴河城分得田地的人不算多,但是秋收过后即将开垦的荒地即将划片,今年在对陈作战中立功的将士已经排队‘摇号’,大家都召集亲朋好友过来等着去开荒。

“我也要努力!”李石磨给自己鼓劲,不光为了父母,还为了弟弟能娶上媳妇他都要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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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艘大船在江面上依次扬帆前行,船身吃水颇深似乎装载着沉甸甸的货物,他们溯江而上即将抵达五洲水域,驻防五洲的周国水军反应很快,数艘快船从水军营寨里冲了过来。

“诸位,一会按着规矩来,不要乱讲话,不要东张西望。”吴忻看着面前众人说道,他们几个正站在甲板上,看着迎面冲来的周军战船。

“吴掌柜放心,大家又不是第一来了。”有人笑道,其余几人也是点点头,他们作为陈国人来到这两军对峙的最前线,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周军战船逼近,只见吴忻这艘船上竖起一张画有图形的白幡,战船随即放缓了速度慢慢靠了上来,有领队模样的跳上甲板问带头的是谁,吴忻踏前一步行礼说道:“在下便是。”

他说完后便将一张写有字的纸交了上去,对方接过后从随从那里也拿过张纸对照,看了片刻将其交还吴忻:“原来是吴掌柜,规矩都知道了吧?”

“知道,还请将军带路。”吴忻说完,见着对方点头便转身领着众人走入船舱,舱门关上而窗户也放下窗帘。

周军战船左右护着这五艘船继续前进,他们通过五洲右汊长江水道逆流而上,五洲上的驻军以及水军营寨里的战船再未有动作。

吴忻和其余几人坐在船舱里一动不动,没人去掀起窗帘看看外边的情景,他们即将经过五洲而待会还要经过燕矶,这两个地方都洒满了陈军将士的鲜血。

然而他们对陈、周两国的战事不感兴趣,也不想感兴趣,神通广大的东家们要的是做生意,所以他们一路从建康出发溯江而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即便是方才那重兵云集的西塞山,巡江的官军战船也没为难他们,对过了凭证后照样是放行,而如今这官军死活拿不下来的五洲戍,他们也一样通行无阻。

前提是守规矩,巴州的那一位最看重的就是守规矩,面对那位一发飙就可以有生意都可以不做的主,掌柜们是小心翼翼。

今年年初除夕之夜,始兴王陈叔陵带兵袭击江北周国的巴州,要到西阳城找毁了他容貌的刺史宇文温报仇,结果‘决战西阳之巅’兵败身亡倒也罢了,还激怒了那个‘独脚铜人’。

宇文温何许人也?周国山南道行台宇文亮的次子,有名的‘宇文恶狼’,在梁国国都江陵城拔刀乱砍弄得血流成河,这般狠角色也去惹,也只有同样是恶人的陈叔陵敢做了。

陈叔陵捅了马蜂窝害得江南豪商们被蛰得满头包,差点被灭满门的宇文温随即发飙,他撺掇父亲发兵南下攻打江南的陈国郢州。

陈、周两国撕破脸对砍,战事如何就不说了说多都是泪,关键是那个一转手利润就能翻番的琉璃镜断货了。

不光如此,官军那帮窝囊废不知怎么回事一败涂地,鹦鹉洲水战惨败结果好端端一个夏口城被围,没几日就被周军攻破,在夏口张罗各家生意的掌柜们倒了大霉。

长江从西到东数千里长,虽然一路上隋、周、梁、陈各国都在争斗,但是沿途官员和将领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天南地北的豪商都在大江上奔波,四处倒腾货物做买卖养家糊口。

陈国的郢州州治夏口就是一处重要的中转站,各路神仙在夏口都有自己的店铺,派出得力的掌柜守在城里打点买卖,结果夏口陷落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

也亏得买卖人、巴州刺史宇文温讲道义,把各家掌柜又全须全尾的捞了出来,大家有惊无险的回到江南,不过在夏口损失的那些货物就免谈了,各自的东家虽然肉痛也没办法,谁叫官军理亏在前吃败仗在后。

战火一起就停不下来,那位巴州的宇文使君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没消停多久又率兵南下,这一折腾就是数月,不光把对岸武昌折腾得鸡飞狗跳,还连带着把官军弄得灰头土脸。

建康城里的官家已经很烦了,所以各路东家要想办法让官家开心,好东西当然到处都有,但是巴州出产的好东西是别处没有的。

琉璃镜,琉璃首饰,还有已经提前预告的‘神秘宝贝’着实是让人坐立不安,眼见着秋天已到,宇文温的怒气似乎也消得差不多了,这买卖可就要赶紧开始了。

当然,吴忻等人作为陈国人也是心系朝廷,吃了败仗被掳到江北的官军将领不知凡几,有家人想念的千方百计托人去赎,能和宇文行台说得上话的要价太高,但是能和小宇文使君说上话的他们就仗义得多。

一来二往的也陆陆续续赎了不少人回来,吴忻等只是做中间人没收什么好处费,往返奔波了数次后结下了不少善缘,往来大江南北也方便了许多。

做买卖讲的就是人脉,搭上了巴州的宇文使君那财路就源源不断了,虽然其手下王掌柜和那死掉的始兴王陈叔陵有过节,但是王掌柜原本也是他们的老熟人,这买卖做起来也顺畅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船只靠岸,吴忻一行人下了船发现已到了巴口边,码头上数人早已恭候多时,当先两人见着他们便满面春风的走了上来行礼:“各位掌柜,王某/李某恭候多时了。”

“王掌柜,李掌柜。”吴忻等人也是行礼问候,寒暄片刻后他们派手下清点船上货物,自己坐上备好的马车向着西面的西阳城前进。

沿途经过一大片稻田,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金黄,秋风起,又到了收获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