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思绪万千,直至回到宫中,那春光还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娘娘……”阿焕端来茶,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似乎也还没从那一幕中清醒过来。
我抬起头,一扬眉,笑着打量了一下她,道:“阿焕,我问你……你今日都瞧见什么了?”
她拨浪鼓似的摇头。
那脸,红得都快喷热气了。
我有意逗她,一把将她拉过来,圈在怀里:“来,跟本公子讲讲,莫要害羞。”
她轻轻挣扎两下:“娘娘,你声儿都不像个男儿声,还称什么公子……”
我咳嗽两声,刻意把音线拉低,沉沉道:“这次像了吧?嗯,这个男女之事嘛,都是正常的。阿焕将来也会有夫君,也会与夫君有如此夫妻之实啊,莫害怕。”
她睁大眼,如同受惊的小鹿:“阿焕不要!”
“为何不要?”
“那……那东西……”她支支吾吾的,脸上一阵憋屈:“总之就是不要了!”
我坏笑两下:“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小孩吗,若是不要,将来还怎么生小孩玩?”
“娘娘!”她气道,瞪着我也不顾什么尊卑之分了,“娘娘何以说得出这种流氓话?莫非上一世是个色胚,常拿这种龌龊话勾引女子?!”
我扬了扬眉,“哦?”了一声。
见她气急的模样,我脸上笑着,突然发现,自己怎的突然开始会调戏人了,还用如此恶劣的行径。
脑海里悄然浮现出一人,于是,思念便起了。
我不再逗弄阿焕,转头去望窗。
今夜月朗星稀,无风无云,昨日下了阵雨,草丛里偶有夏蝉聒噪。
低眉,垂了垂眸。
也不知,此刻,他是否思我。
十日后,我在御书房伺候皇上批阅奏折,出门时迎面遇见了懿妃。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我猜她知道了些什么,还没来得及掩饰住慌张,就与她擦身而过了。
果不其然,回宫后便有她的婢子来,请我去她宫中坐坐。
一盏茶的工夫,她才从闲聊中切入正题,挥手将婢子们散去,闭上门,望了我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张红纸。
我瞥了一眼,愣了愣,一下子捏紧手心:“这东西,你从哪拿来的?”
她展开,拇指摩挲着婚书上两人的名字,道:“从哪拿来的,娘娘就不必追问了。今日我拿它出来,不是想威胁你,而是想与你交涉。”
“……交涉什么?”
“那一日的人是你吧?”她突然转过头问,眼里带着坚决和一丝阴晦。
我顿了顿,没做声。
“我与娘娘不同,祖家不及虞家显赫,也不及娘娘那样讨皇上欢喜。”她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纸折起来:“好容易爬上这妃位,也依旧被人欺压。”
我悄瞥了她一眼,望见的是她满眼的苦涩,我知,那神情,是装不出来的。
“既然你我都是深受这四方天迫害的人,那又何必握着对方的把柄不放?”她抬起头问。
我道:“本宫何时握着你的把柄不放?那一日不过是碰巧经过,无心撞见。况且我若是想威胁你,害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她苦笑着,没有答我,而是将那一页红纸放在桌上,朝我这里推了推:“既然如此,这东西,我便交还于你。现在你我之间都没有对方的证物,此事还请娘娘今后,莫再提起。”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收好,若下次摸到它的人是皇上,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伸手将那纸收进袖中。
懿妃呷了口茶,便不再多言。
这么多年来我与她斯抬斯敬,相处之中,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凡事都掂量得清。
她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是因为她还忌惮着,忌惮着我手握兵权的祖家。
“娘娘。”她突然开口,声色带着几分落寞,“这些年,囚禁在这深宫中,是否也觉得煎熬呢?”
我默了阵,道:“天地为炉,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她转过头,看向我的目光微微叹诧,良久,才道:“……娘娘看得真是通透。嫔妾,自愧不如。”
……
七月下旬,国师觐见。
我本对这事不甚关心,只因我最近常常梦见那身着华服的女人,隐隐有些诡异,在阿焕的再三劝说下,还是决定走一趟。
养心殿内,我,皇上,国师,各居一处。
我常梦到那女人的事皇上是知道的,他将此事转述给国师后,沉默了阵,眉间一阵阴霾,抬头道:“不只是虞妃,朕也梦到那名女子了。只是,那梦不甚太平,满地血流成河,那女子穿着一身血衣,伸出利爪要来取朕性命。”
说到这,我忽地想起了,前些日子皇帝来我宫中,当夜他是惊叫着醒来的,直挺挺坐起身,瞪大眼一头冷汗。
我问是否是做了噩梦,他镇静片刻,回我说无事。
这噩梦,我猜应该就是那时做的。
国师面无表情,那是个眉目俊逸,一身仙风道骨的青年人,他默了片刻,道:“孤魂野鬼作祟,无碍,做一场法事即可。”
这国师虽然新上任没几年,却十分服众,皇帝很依赖他,当即允了:“是,那便劳烦国师了。”
出了养心殿,我本想直接回宫,却在路过御花园时,瞧见池塘里引了新的鱼儿,便下了轿辇,沿小径散步。
因道路不宽,我只随身带了两个侍女,走得深了,其中一个侍女隐隐有些不安,道:“娘娘,此处人烟稀少,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瞧着也是,点点头,正要转身往回走,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白影。
我身板一瞬僵直,尚未看清来人,身后的两个侍女忍不住尖叫出声,随后便不知怎的,眼一翻,倒地上没了意识。
“虞妃娘娘。”来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我定睛一看,看清了后,皱起眉:“国师大人?”
随之朝后退了一步,看了眼我倒在地上的两个侍女:“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我有一事告知娘娘,旁人不便多听。”
“……何事?”
他目光突然锐利地闪至我腰间,盯了片刻,随后又恢复温和:“娘娘身上,可否有一块白色玉佩?”
我心下一紧,心道他怎会得知,还不等我开口说什么,他又道:“那块玉佩,方便交由我来保管么?”
“我身上没有玉佩,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我答道。
“娘娘。”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声色却比先前要严肃了许多:“那玉佩不是凡物,乃是容器,可以锁人魂魄。你梦中梦到的,便是容器中女子的一魂一魄。”
我皱起眉,只盯着他,默不作声。
“如若娘娘实在不便,那我也不强求。我已设了阵,她不会再托梦与你了,只不过……还请您与皇上同寝时,将这东西拿远些。”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走了没多久,我身后两个小婢揉着脑袋醒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咱们都躺在地上啊?”
“不知道啊,一下就睡着了……”
“娘、娘娘……”
“娘娘您没事吧!”
我挥了挥手,还盯着国师离去的方向:“无碍,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