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咬着指甲不知思索了多久,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想立马下床找人问个清楚。

找子沁?不,看他那神情,不像是知情的样子。找国师?国师必定知道事情始末,但如此讳莫如深的事情,他未必愿意说。

手指抵在眉心处揉了揉,我犹豫片刻,还是翻下了床踩上鞋,朝屋外走。

令我意外的是,此时国师正站在我门前,和守门的子沁说着什么。

见我出来,他目光移过来,微颌首。

“国师。”我眉宇轻拧,表情有些酸涩,默默看了眼子沁,又看回他。

他当即会意,朝子沁挥了下手,子沁退了下去。

“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待四下无人,他问。

“有。”此刻我胸腔中的情绪团成一团,如同一堆胡乱缠在一起的麻线,琢磨了一阵该如何开口,抬起头看向他,“国师大人是否知道,在您之前,也就是,在已覆灭的前朝,是由谁担任国师的?”

他沉默片刻:“我不知。”

也就是他沉默的这一会儿,我确信他一定知道:“令师尊十年前施禁术,违天令,被降罪,险些身死,那么十年前的那一场宫变……和他有关系吗?”

国师不语。

“你若沉默,我就当你是点头说是了。”

“娘娘的这些问题,都太过逾越了。”

“并非我逾越,这一切都和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有关,你知道他是谁。如若这些问题你不愿回答,那么有一个,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我咬了咬牙,想捏紧手心,却感到胳膊上一阵无力,“高清河和皇帝之间,是否有着同生共死的关系?”

国师脸上闪过一丝未曾料想到的诧异,微微垂眸,盯着我:“是。”

“你师父做的?”

“娘娘,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我皱眉,一眨不眨紧盯着他。

“不过,我也可以回答你。不是。”他面色恢复到原先的平静,像是轻声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的样子,“那件事,是我做的。”

算算时间,快要开春了,晚风吹来,却还是裹挟着如同隆冬一般的寒意。

国师离开后,我在门前站了许久。

转身回房时,手都已经冻木了。

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又多了几件想不通的事情,不过,我想等高清河来了,一切会解释得通的。

我等着就好了。

……

正月,大年,按理说是要包饺子吃饺子的,可道士们与这些世俗掺不上关系,这种节日也就视而不见了。

在正月即将过去,迎来春日时,我连着几夜腹痛,预感到自己快要临盆,满打满算,距我来到这道观之中,确实已过了两月余了。

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子沁见我忽地捂住肚子,豆大的汗从额角划过,不像往常那样坚持一会儿就又能站起来,知道我要生了,赶忙叫了人过来。

因道观不能见血,几人将我抬到后山林子里他们休憩的屋子,叫了接生婆来。

我受不住疼,被抬进屋子里时,已半昏半醒。

耳边是婆婆大声叫我使力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叹息,透着愁苦和无奈,不过也难怪她们无奈,睁眼对我来说,就已如同撑起一道城门般艰难了,要我使力,就如同命我登天一般。

从未想过生孩儿是如此劳神费力之事,只见得宫里头哪个娘娘,前几天还大着肚子,一眨眼就笑呵呵地抱着孩子了,哪曾想要遭这一层苦,走这一趟鬼门关。

我心中哀叹一声,兴许,我已没了能抱起自己孩子的机会了吧。

甚至,没能和这孩子的父亲见上最后一面。

这薄情郎,真该死。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我又忽然清晰地听到接生婆大喊着,说我气虚下陷,有血崩之势。

她的预言果然是极准的,很快,一阵剧痛自下身袭来,我双耳一下子失了鸣,再听不到半点声响,只能半睁着眼,看着眼前氤氲飘渺。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我感觉到,自己似乎是撑不下去了。

我好像……就快要死去了。

……

有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我从来不信什么死前走马灯之说,可临死之际,漆黑着的眼前当真出现了一些儿时久远记忆的平常片段,例如读书,嬉戏,那些我忘却的人和事通通被翻了出来,一幕一幕呈现在我面前。

庆幸的是那些都不是些什么令人悲伤的回忆,一切都很安详,平静。

在这些记忆里,一张少年的脸在众多人里尤为清晰,我似乎忘了太多曾经和他一起发生过的事情,此时看着稍有些稀奇。

那是个除夕夜,我没回家,跑去那少年那儿喝酒。那是我第一次饮酒,不胜酒力,躺倒在他**,忽地脑海里蹦出些风流的画面,我问他是否看过春宫图,他却惊讶地问我怎么还知道这个。

我笑得意味深长,竖起一根手指:“我爹爹那还有一沓呢,他藏的,我基本都看过。”

他好笑道:“都是些什么内容?”

“常常是两人交缠在一起,交缠的方式各有所不同,最常见的是一上一下。”

“没有别的?”

“有,还有跪着的,站着的……”

“他们面上神情如何?”

“呃……”我回忆了一下,“恍若登入极乐,舒爽得很。”

他忽地背过脸,不知是被我说害臊了,还是在忍着笑。

“坐着似乎也行……”

“虞子挽。”他忽然打断我,扭过头不看我,脸憋笑憋得通红,“你若清醒着,断然不敢将这些讲与我听。我今夜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再讲下去了。”

我正讲在兴头上,被他这样一拦,气恼地道:“没眼力见的家伙,我正一囫囵话憋着没说完呢!今儿个,你怎么着也得听我讲完了。”

这段回忆尤其地长,也尤其细致,我却对这一段内容丝毫记忆都没有。再一回神,我已将罗袜脱下,他躺在我身旁,伸手过来。

我以为是要发生些什么,他却只是捋平整了我的裙摆,侧头看他的时候,他还十分少年气地冲我笑了下。

之后又是些其他琐碎的记忆,转瞬即逝,眼前有火光闪过,我看到十年前屠宫的那一夜,皇城燃着熊熊大火。

大火很快熄灭,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我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蛾眉皓齿,身后阿焕为我耳畔插上一朵梨花,笑吟吟地道:“今日选秀,小姐必定是艳压群芳。”

再到那一夜侍寝,我看着眼前眉目端正的皇帝,他的手攀上我露出的肩膀时,我的眼里忽地就盈满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