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人类!你给我放开她!”

耳边反复响起的聒噪,似乎让尉迟晚十分不耐,眼看着逐渐加剧的精神力就要碾断乌檬娜的骨头,江燕儿惊慌阻止道:“住手!”

对上女人扫过来的眼神,江燕儿无奈地垂下了眸子,认命般地叹了句:“求您了......小姨。”

此话一出,身后的乌檬娜瞬间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殷红的唇开合半天,最终却也没嗫嚅出一个字。

“真的是你......心儿.......”

尉迟晚深吸一口气,凌厉的眉眼染上柔和,慈爱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这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

“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我.......知道......”

身侧的手被江燕儿收成拳,女子撇过头,眉头微皱。

她每次去临镇,不都是白去的。

除了会待在书摊上汲取书中的知识外,也会偶尔装作不经意路过那些摆在外面的酒摊。

听着形色各异的人们口中议论,来判断现下的局势。

她听见了尉迟晚救灾饥荒,修理水渠,率兵亲征,剥除乱党。

她听见了那一件件流传坊间的斐然政绩,也听见了那一声声来自百姓的真切爱戴。

尉迟晚成为了一位合格的帝王,将北国发展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盛。

既如此。

她的离开,也就有了意义。

“你既然知道我在找你,那为什么不回来?”瞧着女子为难的面色,尉迟晚眼神一扫周围。

“是这些妖兽胁迫你的?”

“不、不是的,小姨。”

眼见着尉迟晚误会,江燕儿立马替众人开解道:“她们对我很好,没有她们的照顾,我早就死在荒野了!”

“我......不是不回来......”

江燕儿垂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墨色的眼底尽是无奈。

“我是不敢回来,倘若那些势力得知我还活着,您在朝政上便有了软肋,我不能回去害您......”

帝王的眼底闪过不常有的怜惜,摇头轻叹道:“傻孩子,现在的北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般任人欺凌的模样了。”

尉迟晚将江燕儿扶起,柔声宽慰道:“回来吧,我现在能保护好你。”

夜风吹过二人的面颊,墨色的发丝扬起又飘落,曾经那个粘着她叫小姨的孩子,如今却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对不起,小姨......我不能走。”

看着空****的手心,尉迟晚茫然一瞬,不解问道:“为什么?”

她已经**清了所有了政敌乱党,尉迟心可以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在宫里生活。

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宫里应有尽有,难道不比在这里快活?

江燕儿摇了摇头,神色柔软地看向后方:“她们还在这里,她们需要我,所以我不能走。”

“她们不过是一群妖兽而已......”

“不。”

女子打断了尉迟晚的话,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她们不是单纯的妖兽,她们......更是我的‘家人’。”

“家人?”

尉迟晚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燕儿:“你把妖兽们当家人?”

尉迟晚苦笑一声:“那我这个跟你正儿八经有血缘关系的人又算什么?”

“您也是我的至亲,所以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方受伤。”

江燕儿拉过尉迟晚的手,真诚地恳求道:“放过这里的大家还有小冥吧。”

“她虽然是妖兽,但试问她实力超群,在皇城待了这么久可曾伤过任何一人?做过任何一恶?”

江燕儿摇了摇头,肯定道:“她没有。”

“她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倡导和平,她让妖兽们知道人类不都是狡猾欺诈,也让人类们知道妖兽不全是凶恶残暴。”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放下了偏见与隔阂,愿意去看见彼此,了解彼此。”

“她让我们在两族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大家都可以活下来的路。”

江燕儿指了指身后的北冥村,真诚道:“这个妖兽与人类共存的村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尉迟晚怔怔地看着四周与妖兽混战的战士们,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大家嘶吼咆哮,短兵相接,与刚才那妖兽救下心儿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物有灵,皆分善恶,试着放下心中的偏见吧,小姨。”

江燕儿拉着尉迟晚的手,温暖顺着手背攀爬到心脏,面前的女子眼眸清明,缓缓开口道。

“年幼时你同我说过的,庇雍宫给帝王上的第一课,是心怀仁慈啊!”

记忆拉回到十多年前,年仅十二岁的尉迟晚,第一次到庇雍宫上课。

胡子花白的老者坐在桌案的对面,笑得和蔼,身上那宁静的气质好似深秋里的古树。

当他告诉尉迟晚,身为帝王最重要的是要有颗“仁心”时,年幼的尉迟晚不解。

“为什么是仁心?智慧,胆魄,威严这些,哪样不比仁心来得有用?”

庇雍宫的老学者没有呵斥她,而是轻笑了一声,用慈爱的语气教导着这位懵懂的帝王。

“智慧、胆魄、威严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在帝王路上,能顺利前行的手段罢了。”

“而仁心则不同,它啊,就是你脚下的帝王路。”

“你的心是什么样的,走的路就是什么样的,你走的路是什么样的,这个国家的未来,也就是什么样的。”

“倘若有一天你忘了它,那到那个时候,你距离‘迷路’也就不远了。”

怪异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尉迟晚微微蹙眉。

为了北国,她兢兢业业,时刻勤勉,铲除乱党,解决饥荒、驱散瘟疫、治理水患。

在知晓了有妖兽潜入皇城时,她焦虑得夜不能寐,派人时刻在暗中关注着小冥的动向。

生怕几十年前的惨案会再度出现,伤及她无辜的子民。

她体恤平常百姓生活不易,手无寸铁的他们更是命如浮萍,所以她要率兵亲征。

不亲眼瞧见这个祸患被铲除,她无法安心!

她这样做,错了吗?

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是没错的吧?

可为什么现在的她,却有了“迷路”的感觉呢?

“好孩子,你在犹豫什么?”

正当尉迟晚思绪凌乱之际,识海中突然飘出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