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他, 不需要理由的那种。
像是心有灵犀般,再次抬眼间,温书梨看到了沈厌, 他身边多了位长相温婉到极致的女人。
应该是他的小姨,确实漂亮。
及肩卷发、淡眉墨眼, 耳垂别有一对洁白珍珠耳环, 引人注目, 一身浅杏色长风衣遮住膝盖,规整、垂落,无一丝褶皱,手提最新款Chanel白色链条包包, 堪称得上豪门世家的阔太太, 气质优越, 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柔。
大抵被稍长的注视灼热到,女人视线转向温书梨,明明周围还有其他人, 可就是有一种感觉, 她一直在看她。
温书梨稍地一愣,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指节轻微攥着,对视得越久,攥得越紧,耳旁微风吹过, 她错误且固执地以为,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原来和她不认识的家长对视,自己会如此紧张, 换位思考一下, 那次竞赛, 沈厌和妈妈说了话,是不是也很紧张?
不对,想什么呢,偏离航线。
而后,女人低声和沈厌说了句话,后者偏头,撞向温书梨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里,颔首,回复她说的话。
沈厌那边。
苏若霓止住步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了阿厌,你就送到这里吧,我知道你的班级在哪,不会走错的。”
她又偷偷看了眼温书梨,微笑道:“眼光不错,赶紧去看看,别让小姑娘等急了,人一直看着你呢。”
“好。”
温书梨被一阵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吸走了意识,对方也同他们一样看着女人和沈厌,因为太耀眼了,漂亮得耀眼。
“那是沈厌的妈妈吧,好年轻好漂亮啊,妥妥的大美人一个!”
“我高一和他一个班,不是他妈妈,是他小姨,听别人说他家好像出了点事故,现在沈厌是一个人在云夏。”
“一个人?!”那女生双手捂住嘴巴,不可思议道:“那他父母亲呢?这么优秀的儿子不管了?”
“怎么说呢,背后议论别人家庭不好吧,我也只知道这么多,算了算了,还是少知道点儿好,知道的多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倒霉的可是我们。”
“说得也是,总归是别人的家事。”
捕捉到关键词,沈厌一个人在云夏,没有父母的关心,孤零零一个人。
感冒了、发烧了、身体撑不下去了怎么办,心情不好了想找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这可能也是他不走读的原因,家里冷清,回去也是自己面对一切事物。或者说,这也是他全能的原因,身边无任何支撑,只能靠自己,也只有自己。
温书梨不明白沈厌经历了什么,但心脏止不住地泛疼,痛感真切,似是利剑有了主观意识,专门剜挑最柔软的一处,狠心而不留情面,鲜血淋漓,从伤口溢出,难以复原。
可偏偏对方轻笑着走来,坐她身边,“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呼吸停顿半刻,仅仅半刻,却像缺氧似的,濒临停滞。
“没事。”
她的眸子低下去,尽管是那么一个细小的动作,沈厌也可以看出来她的不开心。
“阿厌,这次家长会你表弟怎么没跟来?”迟川甚是好奇,“以前每次都能看见他,今天奇了怪了。”
江辞今年念初三,是沅澄附中的学生,高中有念云夏五中的打算,但苏若霓想到他的性格念公立高中的话,可能会让人更放肆,在考虑,没下定论。
沈厌往后仰着身子,漫不经心地回:“胳膊骨折了,养伤。”
迟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顾不上额头上有多少汗了,“把自己胳膊弄骨折?!这小伙儿挺野啊,你们不愧是表兄弟,一个拽逼,一个野哥。”
咯咯笑了两声后,他伸出手臂勾着沈厌的脖颈,笑得意图明显,语调非常低:“阿厌,你还没告诉我前天你和梨子的事情呢,昨天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也不回,想急死我啊,亏我还给你们俩当助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不是兄弟吐槽,那你是真废了。”
温书梨坐在沈厌身边,两人说话声音虽小,却能模糊听到几个字,“什么功劳苦劳?你们在商量做坏事?”
迟川僵了下,很快地回:“没有,我们可是热心好市民,坏事不可能做。”
要说助攻的话,艾蝉也有功劳,这么多人都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在这时,有两位外班的女学生站在他们不远处往沈厌的方向看,她们一句接着一句,好像在“密谋”什么。
九分相似的画面,把温书梨的意识拉回了昨天,昨天也是,原本都要忘了酷姐和辣妹的样子,现在又不得不回忆起。
谈论起五中的骄傲,脸上每一个微笑的小表情藏不住,如果不出意外,她们应该和昨天的情况一样跑来和沈厌要联系方式,或者搭、讪。
心里更窝火了。
果不其然,两位女生自信走了过来,其中一位女生向沈厌抬了抬下巴,“沈同学,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对你挺有意思的。”
说话的是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发丝黑直,笑容清甜,唇弯起来也有颗小虎牙,“我是二十班的,有兴趣可以先交个朋友。”
这女生单刀直入,心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学校束缚循规蹈矩,抽丝成茧般将他们狠狠包裹,但她大胆打破,像无形的风。
不知从何时起,周遭的人流量多了几倍,熙熙攘攘,从十几双眼睛变成了几十双眼睛,都在看向他们这个方向。
沈厌又被女生表白了,有的人见怪不怪,有的人同往日一样八卦,“妄想”能陪着耀眼少年一直走下去。
明明被告白的不是温书梨,她却坐立难安。
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呢?周而复始,一次次地碾碎她仅存的理智,喉咙酸酸痒痒的,下一刻便要说出什么话来。
他刚和自己表白,应该不会答应别人吧?
心里没底。
迟川和严晟凛很有默契地没再说话,艾蝉话不多,自知不能打扰别人。
她也想假装听不见,但……
格外在意啊,不受控制地在意。
须臾,温书梨再度听到少年淡淡的嗓音,“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半句话和她的半句话融合一起,几乎同分同秒。
两位女生都怔住了,另一位长头发低马尾的女生和她耳语:“你告白的时机太不对了,怎么说也得找两个人单独处境,榆木脑袋。”
平心而论,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告白处境,摊上家长会,又当着沈厌这么多朋友的面,收到拒绝可能会让她更加难堪。
女生淡静回复:“喜欢就要告诉他,管他什么时机,看情形,我来晚的不是一步呢。”
迟川在一旁暗笑吃“瓜”,严晟凛就像找不到“瓜”的猹,嘴里说着:“啥啥啥,厌哥和梨子是不是有情况!”
何止有情况,人家都快修成正果了。
此言一出,沈厌明白了,他对她的表白看来没忘,蓦然唇角轻扯,眼含笑意。
温书梨知道打断别人不好,但她……没法忍了。
要怪就怪沈厌长得太好看,多少小姑娘盯着他看,老是“招蜂引蝶”!
想法还没成型,四周撺哄鸟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仗着教导主任没管,甚至大叫了几声,鼓掌拍手叫好。
也不知道是夸赞女生表白,还是对温书梨的“横刀夺爱”表示肯定结果,总之,就是很乱。
女生被拒绝了也没生气,心平气和地说:“表白之前我已然做好被拒绝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是被两个人拒绝的,记忆难忘啊。”
“沈厌,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说出来我便没有遗憾了,希望你和你喜欢的女孩儿终成眷属。”
话落,许久未登场的任福国脸色憋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喊:“你们干什么呢!班主任还在开家长会起什么哄!赶紧都给我散了。”
同学们见到任福国就像见到了瘟神,纷纷对其避而远之,推搡中说着:“快走快走,大福手中有戒尺,我被那玩意儿抽过几次,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哈哈哈哈哈哈,出息吧你。”
“还笑我,你被抽几下试试!”那男生笑骂。
迟川他们几个人也不例外,看人一副要把他们“千刀万剐”的表情,招呼着人就往外跑。
沈厌出声:“你越跑,他越追。”
听到这,迟川慢半拍地哦了声,干脆摆烂,脚趾头懒得动一下。
由于其他同学走得急,告白的女孩儿也消失在了人群里,花坛周边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慕言言狐疑道:“真不跑啊?大福可不是一般不好惹。”
严晟凛接话:“听厌哥的,别跑,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十班在二楼,每一层层高大概三四米,动静这么大,家长们估计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
那她妈妈是不是也知道了?
“站住,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那位老年人追不上人更恼火了。
任福国步子迈得沉,一路追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没逮着那些起哄的人,只好来他们这边询问整件事情的出处,“迟川,严晟凛,刚刚怎么回事儿?突然为围那么多人干什么?”
迟川心里说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啊主任,你得气翻天。
“没事儿没事儿,他们应该是玩游戏呢。”
严晟凛反应贼快,“主任,你也知道我们上课那么累,开家长会好不容易没我们的事情,玩玩正常哈,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任福国有头脑有智商,一两句骗人的话显然在他这边过不了关。
“真的假的?我眼睛好好的,听不见不代表我看不见,你们就在那群人中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还考虑着能放你们一马。”
“让沈厌说。”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眉尾一挑,波澜不惊:“玩儿猜丁壳,主任您也试试?”
敷衍搪塞。
“……”任福国一噎,略显局促的人倒成了他。
五中未来状元都这么说了,念在没对学校造成坏的影响,男人选择就此作罢,继而推推眼镜,维持形象,“我也没说不让你们玩儿,开家长会期间,你们也得看看什么时候。”
“算了,下不为例,那帮兔崽子们跑得真够快的。”
说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温书梨回想起她之前种种因迟到被叫办公室,任福国也没那么好说话,是不是只有沈厌有这个能力?
人走后,她舒了口气。
迟川有眼色,不经意说:“小严,我们去小卖部买点水喝,今天云夏温度比平常高哎,走,我请你们。”
“梨子你们俩就别去了,买个水而已,我们几个去挑挑。”
艾蝉对温书梨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心说:加油啊梨梨,这是机会。
温书梨一脸懵,蝉怎么莫名其妙对她做这个动作?
眼看着人渐行渐远,四人的身影从一条细线化成一个点,于是收回目光,恰好对上沈厌的。
他的瞳色纯粹,不含一丝杂质,黑曜石般深不见底,长睫经风点拨,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下,和暖日光斜落于他分明利落的侧脸,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光亮几近透明,如同精心打磨、完美无瑕的玉器。
白灰校服于他之身,扑面而来的少年感极强,光华似是灼天炽盛的火焰,永不退却。
不禁让她心生涟漪,层层**涤。
少女的心跳漏了好几拍,突然想到自己说漏了嘴,接受“审问”也不是不可以。
“没忘?”他面向她。
无主语的两个字,温书梨心知肚明,点了点头,重复一遍,“没忘。”
“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他的声线放轻。
害得他一整晚失眠,全然都是这件事围绕。
温书梨双唇翕张,怔了一瞬,“我……没想好。”
感情这方面的问题,复杂起来像是乱掉的耳机线,让人抓狂,既矛盾又纠结,也像某杯无比澄澈却后劲嚣张狂妄的烈酒,入喉、滑腹,随之麻痹神经,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已,想把那个他占为己有。
她很想说:沈厌,我不想看到你身边有其他女生,也不想看到有人跟你表白,跟你搭讪。
昨天、今天的情景,她比往常更急,已经两次了,以后出现更多次……
一番“思想斗争”告罄,可以确定的是,她吃醋了。
她喜欢沈厌。
从不知道具体时间段开始,她对他心动。
也许是他为她拔针的单膝下跪,也许是那次竞赛,在飞机上不经意看到他安静的睡颜,也许是一起看猎户座流星雨的对视,或者更远。
对他的喜欢悄然而生,发芽、开花,初春的花骨朵缓缓绽放,迎来花期最盛的热烈夏日。
既然喜欢要大声说出来,何必在意那么多,也许那个暗恋的人……也是时候该放下。
被妈妈发现就发现吧,她不怕。
她不想再错过沈厌了,真的不想。
心底的勇气积攒到一定数值,温书梨拿起手机,解锁,然后找到购物车里躺着的某件衣服,点了下单。
“我买了。”她的桃花眸子弯弯,唇角漾起的弧度明显,明眸皓齿,璀璨百媚生。
仅此一笑,将世间潋滟全部击败。
沈厌像看小孩儿似的看她,也跟着轻笑:“什么?”
作者有话说:
修好辽~
女鹅迟钝,得刺激两三下才能明白嘻嘻。
另说一下
阿厌和阿辞都是情根深种,不过,阿辞性格上更野一点儿,写阿辞那本的心蠢蠢欲动,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收藏一下,相信你们懂我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