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17楼, 门框被一只手掌按住,冷调的白,手指和手腕上干干净净, 没有文身, 也没有戒指和手链。

是她熟悉的手指长度, 骨节分明, 很漂亮。

这是一双令人难忘的手。

耳边微烫的呼吸让她情绪翻涌, 心脏像被人抓紧, 酸涩, 鼓涨, 四肢似乎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力气。

“到了。”

男声低低地提醒, 手握住她的肩,轻推着她走出了电梯门。

等曲榛再回过神,人已经站在房门前了, 一门之隔, 混球焦躁地抓着门, 叫声急促。

小猫咪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门。

“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话卡在嗓子里,张口都困难。

周溯垂下眼,视线在她的侧脸上逡巡片刻, 低声道:“走廊有摄像头,在门口站太久, 明天可能会上头条。曲榛, 它在等你开门。”

曲榛眼睫微颤, 轻轻吸了口气, 刷卡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小猫咪迫不及待地挤出来, 见到周溯,叫声愈发凄厉,听起来骂得很脏。

周溯倾身拎起猫,顺着打开门侧身往里一钻,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把混球把卫生间里一丢,关上门。

刚关上门的曲榛在玄关处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她的视线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胸膛,过于高大的身躯让玄关无端变得逼仄起来。

他步步紧逼,她下意识后退,直到抵到门板上。

一声闷响,他抬手靠近。

曲榛下意识闭上眼,心跳因紧张加快,下一秒,她的后脑勺垫在他的掌心,她睁开眼,撞入一片深黑色的海域中。

三年未见,他对她的吸引力一如既往。

她看着他的脸,不是在电视屏幕里,不是在手机照片,没有隔着头盔,面对面的。

他的呼吸,他的味道。

曲榛张了张唇,轻声喊:“周溯。”

周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额间青筋凸起,像是竭力克制着情绪。

半晌,他忽然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你来了。”他说。

曲榛眼眶微湿,想说很多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小声问:“明天比赛,来找我不要紧吗?”

“无所谓。”

“……明明很重要。”

“我不想管。”

怎么变得任性了,和猫一样。

曲榛一时想笑,眼泪憋了回去。

周溯微微松开人,低头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一下:“不结巴了,也很可爱。和我多说两句话?”

“混球在叫。”她抓紧手里的袋子。

两人堵在门口这会儿,被关起来的小猫咪一点儿没闲着,叫得歇斯底里,曲榛怀疑隔壁可能会投诉她。

她抿着唇,试着去推周溯,没推动。

“我……”她想去卫生间,小腹的痛感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增加了。

周溯扫了眼她手里的袋子,站直身体和她拉开距离,返回去打开卫生间的门,把炸了毛的猫重新拎出来。

曲榛抓着袋子走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再反锁。

她忽然放松下来,身体顿时无力地往下滑落,坐在地上低头抱住自己,平复着汹涌的情绪。

完全没想过再见面的时候应该说什么。

明明应该是陌生的两个人,他两三句话就把她带回到过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明明什么都变了,可当他站在面前,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曲榛再打开门,外面没了动静。

她心里一慌,快步走出去,鞋子重重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溯”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她看到沙发上的男人。

他抱着混球睡着了。

房间里灯还亮着,电脑里传来轰鸣的引擎声,就这么几分钟,他就抱着混球睡着了。

混球嘴还张着,尖牙齿贴着他手腕薄薄的皮肤。

像是才哄了一半。

曲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去**拿了条小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在他身边坐下。

他看起来很疲惫,眉眼间多了一丝郁气,还是很瘦。

冷白的肤色上,他眼下的青灰色很明显。

曲榛低下头,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他过得不好。

明明每天在社交软件上更新动态,用属于周溯的方式告诉她,他有好好吃饭,好好生活,认真比赛。

她以为是真的。

可见了面才知道,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曲榛起身关了房间里大部分的灯,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小灯,倒了杯水放在沙发边。

她放下水才想起来,周溯不喝这些水。

他明天要比赛,比赛时长近两个小时,保持水分的摄入很重要。

曲榛摸了摸混球的耳朵,小声道:“你陪他一会儿,安静一点,我下楼买瓶水就回来。”

混球没出声,只抱着周溯的手腕,对她甩了下尾巴。

曲榛在超市里接到了陌生电话,她刚付完钱,拎着一大桶矿泉水和两瓶运动饮料。

“hello?”

电话那头只有微重的呼吸声,半晌,对方愧疚又小心地喊:“榛姐,是我。我有没有打扰你?”

曲榛微怔:“小顾?”

他像是松了口气,弱声道:“榛姐,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能不能问问,我哥他……”

“他在我这里。”

小顾顿时活了过来,朝一些人喊:“找到了!

背景乱糟糟地哄闹了一阵,又安静下来,小顾又问方不方便过去找她,他们酒店离得不远。

曲榛:“……”

谁都知道她住哪里吗?

曲榛道:“没什么不方便,但是他睡着了。”

“睡着了?!”小顾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立即改口道,“那我不过去了。榛姐,以前的事我会和你说清楚的,我哥他……他有苦衷,这些年也不好过,我先和你道歉。但是今晚你能不能别赶他走,他这些……这、这阵子睡眠不好,很少能睡个好觉。”

曲榛换了只手提水,对小顾说:“你们明天早上来接他。”

小顾像是要哭出来了,谢天谢地,最后对着电话狂亲了几口,说明天就把她的照片供起来。

“……”

她无奈道:“我没生你们的气。”

这下小顾是真哭了,抱着手机哀嚎,说姓周的不是人,棒打鸳鸯,变态狂控制狂之类的骂了一大堆,最后可怜巴巴地问:“榛姐,明天早上我能来找你吗?”

“嗯,当然。”

“呜呜呜呜。”

曲榛被迫听了小顾哭了一路,小顾二十一了,已经不是小少年了,却像是也没变。

她挂了电话,甩了甩微酸的手,刷卡进门。

一进门,她忽然滞住。

原本睡着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低着头倚在玄门门口,神情晦涩不明,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他嗓音微哑。

曲榛放下水,刚想说小顾来电话了,他忽然上前,轻松地握住她的腰,单手抱起她,快步往沙发边走去。

她的视线天旋地转,身体陷在微弹的沙发上。

上方一暗,他倾身过来,挡住那丁点儿光亮。

“周溯。”她怔怔地喊他的名字。

周溯垂眼盯着她:“你去哪儿了?”

“给你买水。”

“我不喝水。”

“周溯。”

“……水在哪儿?”

曲榛舒了口气,指了指门口,压在身上的大型动物像得了什么指令,过去拎起水和运动饮料,垂眼看了会儿,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就要往嘴里倒。

“用杯子喝。”她忍不住道。

周溯顿住,乖乖地去找了个杯子,倒了两杯水几口喝了,又回到沙发前看她,想过来又有些迟疑。

曲榛忽然没那么紧张了,还想笑。

刚才在电梯里拦她的时候不是挺有气势的?开了门还堵门,不许人走,这会儿就又乖了。

只不过给猫喂了几口水,他就乖了。

“比赛压力很大?”曲榛坐起来,拍了拍沙发的另一边,“仰头看你好累,坐下来。”

“想看着你的脸。”他说。

并排坐就看不见她的整张脸了。人却很乖地蹲了下来。

“……”

她默默地侧过身,屈腿坐在沙发上。

近一米九的男人往沙发上一坐,宽大的沙发顿时变得狭窄。

他挤过来,沙发另一头全是空的。

曲榛看他两秒,本就冷峭的脸因为他太瘦,更显得冷漠,漆黑的瞳孔盯在她脸上。

应该是起床气,她想,所以任性得像小孩子。

“最近睡得不好吗?是因为比赛压力很大?”她轻声问。

今年是周溯回F1参加比赛的第三年,前两年QY车队连续两年拿下了年度车队冠军和车手冠军。

保持胜利是一件难事,不管是对于车队还是车手本人,都是。

她听说在冬测上,QY赛车的性能不是很稳定。

但从周溯今天的表现来看,她没有看出赛车有任何问题。

周溯:“没压力。睡了,不用睡那么久。”

曲榛轻叹了口气,放弃在今晚和他说话的打算,看了眼床,“再去**睡一会儿?小顾说明天来接你。”

“你接他电话,不接我的。”

“……没有。我不知道你打电话给我。”

“曲榛,我没换号码。”

“我知道。”

曲榛不太习惯这副模样的周溯,他才像那个被丢下了三年的人,固执地盯着她不肯放。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

指尖刚触到他就被抓紧,他下意识想用力把她拽过去,忍住了。

“睡一会儿吧?”

“你会走。”

“我不会走,我刚才是出去买水。小顾给我打电话,所以我才没有接到你电话。周溯,我记得你的电话号码,我没忘记,我背给你听。”

曲榛看着周溯,清晰地背出他的号码,轻晃了晃他的手,“我记得的,对吗?没骗你。”

“曲榛。”

“嗯?”

“耳朵。”

“什么?”

曲榛一时间愣住,没听懂周溯在说什么。

迷茫间,他倾身靠近,指尖很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问:“耳朵,能不能红一下?”

“………”

“?”

曲榛的脸轰地一下烧热,脸和耳朵一起红了。

淡淡的粉色在白皙小巧的耳朵上晕染开,在昏黄的灯下像粉色的墨汁滴入清水,瑰丽而诱人。

周溯垂眼看了片刻,忽然低头,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你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