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送嫁,不同常人所想的那样暗地行事,墨玄城十分大方地将自己的王后让出,不可谓不高调。

让世人更加震惊的还有南逻王出奇郑重的态度,大概是因为苍佳最近的步步紧逼,修伽愈发迫切地希望洛云陌能到他身边,好用来钳制日渐猖狂的苍佳。

这其中的猫腻鲜少人能知晓,而洛云陌满心悲凉之余,也只剩讽刺的情绪。

奇怪的,她对墨玄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恨情绪,非常反常。她宁可相信自己太冷静了,冷静到将墨玄城的恨意都死死压在心底了,却不想深究内中的原因。

洛云陌自嘲地想,当初真不该自大,没看重阿秀的那一句预言。

现在终归是被一语成谶了,一切都晚了,她落到了墨玄城的手里只有利用压榨,现在为了他的私欲,自己竟是要被嫁给一个陌生国度的王。而且这个王出于叵测的目的,一心要她。

也不知等她去了南逻,等待她的又是怎样的未来。

先开车车帘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墨玄城身后,不断挣扎叫喊的小雨,还有两个懵懂的小皇孙,洛云陌苦笑着放开手。

任由那一道车帘无情地隔绝小雨着急担忧的目光,双手紧紧攥着,捏皱了这红得刺眼的喜帕。

洛云陌由此不禁想起前日,墨玄城莫名回返,说着她不懂的话,还自言自说地命人抓了小雨,强行喂她服毒。

洛云陌现在还记得墨玄城阴冷的声音:“不要妄想逃脱我的掌控。你的丫鬟服了我精心研制的毒物,没有定时给予的解药她必死无疑!别怀疑我的话试图在途中与薄野秀他们接触,否则……当心薄野秀救不了这丫头不说,你也会枉死非命。”

“墨玄城,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明白,除了共掌北纥的约定,你我之间还有别的什么羁绊!我告诉你,你没资格左右我的人生,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墨玄城霸道冷酷的话语勾起了洛云陌心底最难愈合的伤疤,她难以自制地爆发了。

固然心头奇怪的感觉不断作祟,洛云陌还是遵循内心的冲动,继续说道:“我受够了你这样!我的去向,你也没资格过问吧。别说我没有拖累阿秀他们的意思,就是有,你最后又能奈我们如何?别以为你做了仙度国主就可以一手遮天!”

当时回应她的,是墨玄城激烈凶猛的吻。

墨玄城眼睛狰狞得发红,像头凶兽一样反复舔舐撕咬她的唇,尝到鲜血的滋味还不够,还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后来——洛云陌掩下眼帘,满眼的不解还有一丝丝难以启齿的旖旎羞涩。

她不知道墨玄城那样的人为什么明明有极为霸道的掌控欲独占欲还能放手,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一路去往南逻她是没打算安静听话了。一而再再而三妥协太多次,墨玄城的性情多变也着实不可信。

就是为了两手准备,她怎么都得跟阿秀接上头,好叫人先将小雨他们救出那个龙潭虎穴。

这边厢洛云陌心事重重,喜车之外,王陆也是满心纠结,偷偷做下了一个决定。

国中局势渐渐开始扑朔迷离,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墨玄城和他们的苍佳小王爷一样野心勃勃,他在仙度的时日虽不说太长,但是凭借他的能力

想在陌生环境下搜索熟人还是比较简单的。起码两三日内,他有自信能找出苍佳派出的使者。

偏偏墨玄城其人十分狡诈,既是答应他用洛云陌这个隐形王后做筹码,又抓着苍佳那一头让他们投鼠忌器。

王陆就是担心其中有诈,怎么从不曾听闻苍佳小王爷和中秦的长公主有交情?

他当初亲自查的结果不假,可万一那是苍佳自己放的迷雾弹呢?此事关乎南逻国运,不能有一丝马虎大意。

想到这儿,王陆眉心皱出深深的川字。

“再观察几天。”他心说道,“以苍佳小王爷无法无天的个性,当得知自己的心上人要被陛下掳走做后妃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很可能半途劫人直接翻脸。他出现还好,便能证明洛云陌的重要性,要是不出现……”

王陆眉梢一横,登时升上三分狠色。

“那就说明洛云陌根本就是个骗人的幌子!可万万不能让陛下中了他和墨玄城的计策。”

“来人。”

有了决断的王陆当即叫人过来,细细嘱咐了一番。“你们好好盯着洛云陌,不准懈怠!一有异常,马上报知于我!”

然而真当送亲的一行都要到达南逻国境的时候,王陆他们小心翼翼护送着喜车,却一点没看出有谁要劫人的意思。

那传闻对仙度王后垂涎万分,心心念念到疯魔的苍佳小王爷就更没看到了。

果然是中计!王陆心神凛然,大手一挥。“停!”

车队立刻戛然而止,喜车里的洛云陌双眼空茫,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心上蒙了一层阴霾,再无明媚之日。

“洛公主,烦请下车!”王陆语气不善,甚至带了几分杀气,来到喜车外面手悄然抚上了剑柄。

洛云陌眉心皱了皱,没有出去,只是冷淡地道:“何事这么急。”

“遇到山匪,由于车队目标太大,还是轻车简从为好。”王陆说谎话都不打草稿,双目精光烁烁。“请您下车吧!”

洛云陌闻言却是挑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入乡随俗,她还是乖乖听话下了喜车。只是当眼前闪过寒芒的时候,她下意识条件反射地举起手上的红绫反击。

不过她完全不知自己内力已经在柳情下的药物作用下散尽,当她用巧劲打飞王陆的剑,刚要运用内力驱使红绫坚硬如铁对付周围靠拢过来的侍卫,却不想丹田内空空如也,昔日冰寒的内力早已流逝消无。

她脸色大变,但还不等她细细查探一番,王陆已经拔了旁人的剑朝她攻来了,而且招招都是要命的架势。

王陆是肩负着违逆南逻王修伽的命令的罪责,奋力要斩杀洛云陌于剑下的。

可洛云陌固然内力全失也不会轻易束手待毙,只见她慌张神色不再,颤着手勉强镇定住继续用巧劲驱使红绫跟王陆对打,并趁机钻进人群扰乱那些侍卫的视线。

“抓住她!她是仙度的细作叛党!我等身为南逻臣子,可不能看着祸国妲己媚君作乱!所有人听令,抓住就给我斩立决!”王陆发了狠大声喝道。

运动量加大,使得洛云陌的体力渐渐流逝,而且没了内力傍身跟寻常人无异的洛云陌,现在对敌关头耗

费的精力也是一种负担。

旁人都发现她脸色苍白起来,眼神也不复最初的精神明亮,多了一抹疲惫。

汗滴沁出,洛云陌双手紧握红绫,心中想着脱身之法。

毫无疑问,这是离开墨玄城掌控范围的大好机会。虽然那不知道南逻人为什么突然反水要杀自己,但是这对她来说也算有益无害。第一不用真的嫁给南逻王,第二她也不用费尽心思脱离队伍了。

正当洛云陌想的很好,认为可以找到机会一举冲出桎梏的时候,背后冷不防突然冒出一个沉默男人来。

这个男人出手如电一点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手刀快狠准落到洛云陌的后脖颈上,直接将她打昏,扛在肩上就走。

王陆不甘心地瞪大眼,“你是何人!”

“王大人,你僭越了。”沉默男人不屑地冷嗤,“陛下的命令是要这个女人完好无损送到他身边,可你呢?”

王陆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底有惶恐和惊慌,“你也是陛下派的人!?”

“哼,现在才知道,晚了。”男人撇撇嘴,什么都没说,扛着洛云陌也毫不吃力,三两下就走远了。

徒留王陆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捂着脸大肆苦笑。

公然违拗陛下的命令,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就是不忠。

想当初他们做皇家秘密力量——暗卫的时候,第一门被教授的课程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主子报以十二万分的热忱和忠心,王陆就心中苦涩。

他拔出剑,眼中已有决意。

一炷香后,修伽坐在寝宫之中,心情不错地看着近在咫尺沉眠的洛云陌。“苍佳的眼光不错。这个女人,有姿色不说,就她过往的事迹看来也是有眼光懂大局的,论魄力同样一点不输男儿,是个做皇后的料子。”

“那陛下,您真的要立她做皇后?”修伽身后,沉默的男子开口不敢置信道。

别国的王后,他们给强抢过来也就罢了。洛云陌毕竟是被墨玄城睡过的女人,即使辗转成陛下后宫的一员,也改不了她是别人穿过的破鞋的事实。日后就算陛下有这份心立她为后,文武百官也绝对会反对到底的,因为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管手下人是否赞同,修伽笑了笑,眼底掠过一抹寒光。“朕是那种可以任人随便戴绿帽子的人么?”

“有时间命人通知苍佳一声吧,洛云陌在我这里,看他什么反应。”

“是。”

这时有宫奴惊慌失措地捧着血淋淋的托盘进来,“陛下,陛下,王统领他自尽了!临死前还给您写了血书……”

“自他自作主张背叛朕开始,这个人在朕心中已经谈不上忠心二字了。”修伽懒得看一眼,抿了抿唇仍带着怒意。

于是那宫奴也不希望触修伽的眉头,只好讪讪地将血书收回去,寻个没人的地方烧成灰免得犯忌讳。

也正因为修伽猜忌多疑,这封王陆临死也希望他能警醒的血书,他没有看到,却不知这是对他催命曲的开始——

“什么?墨玄城怎敢!他竟然将云陌拱手交给南逻王修伽!”薄野秀大怒地一拍桌子,对神情复杂夹杂着鄙夷痛恨的李陵道。“李陵兄,我忍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