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陌是不知道这三个平时看起来客客气气比较疏离的兄姐的想法,不然她心里必定冷寒一片——原来在北纥皇室,他们这些皇室公主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当做抢夺皇室的敌人,而不是失而复得的亲人!这怎能不叫人寒心?
“好了,现在先不说伊苏公主是否受宠。”墨玄城开口,“相信几位早有所闻,你们的父皇身中剧毒,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保不齐哪日就会一命呜呼。”
两位皇子还有索拉公主眼神顿时一暗,却没发话,按耐住性子听墨玄城继续讲下去。
“看今日的势头,这皇上都没有立储的心思,反而将全部精力放在伊苏公主身上,实不是个好兆头。倘若诸位想得到皇位,那伊苏公主必定是个不小的障碍,须得尽快除去。但,目前关键问题是挡在伊苏公主面前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们的父皇!”
大皇子更加急躁道,“说了等于白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墨玄城眼中讳莫如深,仔细观察的话,他唇角正缓缓上扬起一点诡谲的笑纹。
“很简单,端看几位的意思了。想彻底得到皇权,说白了就得除掉……”
李陵的伤快要养好了,眼瞅着洛云陌他们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半月。
这半个月里,墨玄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阿鲁牧罕都觉得奇怪,几次召请李陵过去商议。
两人最后敲定,不变应万变。
既然墨玄城还不愿意知难而退,那他们就只能耐心等着墨玄城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公子,今日墨玄城在庭院里喝了一壶酒,还弹琴煮茶自娱自乐。恕属下愚钝,实在看不出他有丝毫的异常!”
自从渤牢被灭后,心灰意冷的李陵便听不得那充满讽刺意味的世子二字,下了严令让手下人一律叫他公子。平常为了和薄野秀的人马区分开来,两边人马互称对方家的公子时都加上姓氏,倒也方便。
“还没动静?”李陵正在和自己对弈,闻言索然一叹,落下一子。“继续监视,不要大意。”
属下依言退下,偌大的宫殿一时间就剩李陵一人,显得空****的。
然而他双眸喷涌的却是恨怒交织的火苗:墨玄城,你到底打得什么好算盘,我不信你有那个耐性一直耗在北纥。终有一日,我一定能等到你图穷匕见的那天!
阿鲁牧罕派洛云陌出去,不是为了别的事,正是为了让她低调地带人去将自己阿姐的棺木迁回北纥。此事交给别人做阿鲁牧罕都不放心,唯有交给洛云陌才行。
洛云陌重生一世对前世多了不少唏嘘感叹,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对上一世的人生更多了几多思考。她一直后悔不该埋怨含辛茹苦生下自己的母妃,所以欣然领了这个差事带人披星戴月赶赴中秦皇陵。
但是洛云陌没想到洛印绝情至斯,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已经不算是他的妃子,竟然被随便埋在荒凉的无名坟头处,让洛云陌咬碎了银牙。
“找,一个个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母妃的尸身!”
血与泪交织的嘶喊在荒凉凄冷的坟地回响,所有人都沉默地去寻找那个可怜女人的尸身。
洛云陌也跪在地上,发了疯一样用双手去刨,眼中满是伤痛。
薄野秀心疼地蹲下来,不想自己的红颜知己如此辛苦,忙
陪着她一起挖。
“云陌,云陌,你别哭。”
“我没哭。”我这样不孝的人,罔顾母妃那么多年,害母妃孤零零地呆在这无名荒坟,说不定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母妃她在地下必定怨着自己。
洛云陌呢喃不断,双眼涣散,明显是受了大打击的样子。
薄野秀看着她细嫩的五指都挖出了鲜血,碎裂的石子深深扎在指甲中,一片血肉模糊。
他唉了一声,忙过去紧紧抓着洛云陌的手,责怪地喝道:“别挖了!云陌,你冷静下来!”
“阿秀……”这一喝终于惊醒洛云陌,她无助地收拢手,不自在地要从薄野秀掌中脱出。
薄野秀难得严厉地呵斥她:“不准动!你看看你的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挖,难道你不想要一双巧手以后继续使用鞭子长剑了吗?”
“不。”洛云陌抱歉地垂下头,任北风吹得凌乱的额前碎发遮住眼睛。“我只是没注意。阿秀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如此傻事。我的双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废掉,只要我在这世上还有值得守护的人,我的手就有用武之地,绝对不能废!”
洛云陌说得信誓旦旦,薄野秀笑了,他眼底像是流淌着闪烁零星亮光的清澈溪流,笑意浓浓地道:“哦?那在云陌心目中,何人值得你守护?现在在这世上,又有谁是你要守护之人?”
洛云陌闻言微怔,随后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有,而且不少。你,李陵,甚至是众多帮助过我的人,都是我亏欠的对象,合该我守护到底!”
“云陌啊,你的性子太要强了。”薄野秀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挑出碎石子,一边疼惜地说道。
刚极易折。
云陌,你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做了很多,其实你亏欠我们的人情早已还的一干二净了。
这样的你,又让我们如何能放得下?
轻轻低叹,薄野秀看了一眼天色,心里暗道:云陌如此执着于她母亲的尸骸,想必在此处不停留个十天半月是不会罢休了。也罢,她在此蹉跎多久他就陪她多久。
“公主,李陵公子又来消息了!”小雨脸上还带着泥痕,刚刚她也在帮忙挖掘寻找。
接过字条,洛云陌和薄野秀看过之后蹙了下眉又舒展开。
“没异动?那便是好事。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为保险计,等找到我母妃的尸骨我们就即刻回北纥,不要耽误一点时间,省得墨玄城计划多时一朝而起,舅舅一个人在北纥可能被他算计。”
可洛云陌在中秦边界,既要顾得母亲的尸骸,又要顾得北纥,又岂能分身二顾?
在她不得不分心两用的时候,暗处的波涛汹涌早已拉开序幕。
风雨欲来,这点在北纥朝堂上就可见一斑。
“荒唐!立储一事还早着,朕身体很好,不需要过早设立储君。还是说,诸卿对朕有所不满?存心要扶持一个太子与朕唱反调?”阿鲁牧罕脸色冰冷,对着直说不敢的文武百官不屑嗤笑。
早知道身体每况愈下,这些都瞒不过那些老狐狸的眼。
但他真真没想到,他那些个子女都等不及了,甥女还没走多久他们就一个个跳出来。
怎么,真是怕朕将皇位传给陌儿?
阿鲁牧罕心中失望,接下来的朝议也惫懒起来,无心处理政事的他摆摆手就示意退朝。
“李陵世子的病快好了吧?”
“回皇上,李陵世子今早才派人告知他的身体好得差不多,想辞别……”
“辞别不急,陌儿他们都还没回来呢。”阿鲁牧罕揉了揉额角,努力睁着充斥红血丝的眼。“唉,老了,这身体真是不中用了。想当年我领兵打仗,弹尽粮绝不吃不喝三天,一样带兵冲在最前,一点影响没有。可是现在……”
总管太监忧心地站在阿鲁牧罕跟前,“陛下,您一点都不老。”
阿鲁牧罕只是苦涩地哂笑,摆摆手再没说什么。
本来要去御书房处理奏折,但是阿鲁牧罕此刻惦记着在远方的甥女,忍不住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同时夹杂着自己的感慨:“这样的我,我自己都觉得陌生了。”
“走,去看看李陵世子吧。”
“报!皇上,凛光殿走水了!您的御书房,就在凛光殿旁边,只怕火情会影响到御书房!”
阿鲁牧罕眉头一皱。威严地沉肃喝道:“怎么回事?凛光殿好好的怎么会失火?快派人过去灭火!御书房有一点损失,朕拿你们是问!”
“报!皇上,珍妃娘娘的茶中被人下了毒,索拉公主不幸喝了毒茶,昏迷不醒!”
阿鲁牧罕眉头皱得更深,“这又是怎么回事!中毒?索拉那丫头古灵精怪的,难道不会警醒着些?”不过说是这样说,毕竟父女连心,阿鲁牧罕还是忍不住改了路线去珍妃的沐霞宫。
路上,起初比较顺遂。阿鲁牧罕嫌辇驾太慢,一面命人快点去宣太医,一面急匆匆走向沐霞宫。可不曾想,就在沐霞宫前面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队宫奴与他们擦身而过,这时有刺客忽然发难。
“什么人!”阿鲁牧罕一声怒喝,余威犹存重掌拍在眼前不自量力刺杀的‘宫奴’身上。
咔嚓数声不断响起,那宫奴就像是破败的风筝一样被打飞,撞上了坚硬的围墙,死相凄惨。
阿鲁牧罕身边的总管太监拔高了语调尖细喊道:“来人呐,刺客,有刺客!”
“狗皇帝,去死吧!”刺客们接二连三暴露身份,都拔出利器朝阿鲁牧罕刺来。
阿鲁牧罕双拳难敌四手,加上毒素作祟,精力大不如前,眼看着面色青白汗如雨下。
总管太监忠心耿耿挡在他面前,“皇上您快走啊,老奴拦着他们!”
阿鲁牧罕皱着眉,夺下一个刺客的武器,大开大合挥舞着长刀打开了包围圈的一个缺口,正待在身边的总管太监的保护下突围,谁知背心骤然一凉。
“陛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您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怨不得老奴另选良主。”尖细的声音十分得意地从后面传来,不是一直伴在阿鲁牧罕身边的总管太监又是谁。
阿鲁牧罕忍着仿佛会绞碎五脏六腑的痛苦大笑道,“没想到,没想到!朕怎么找都没找到的奸细藏得那么深!你好,很好啊!”
“皇上,这怨不得老奴呀,您就放心去吧。”老太监说完还像是存心打击阿鲁牧罕似的,嗓音更加高亢地冷笑着:“您的皇子公主这次联合一起对付您,您有这么优秀的子女死也该瞑目了。”
老太监倏然拔出那要命的匕首,阿鲁牧罕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太阳穴高高鼓起。
眼看着他体力不支要跪倒在地,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道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