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长夜
六十、长夜
陆由看着他,终于开口,“慕少爷发短信给我,慕老师因为我跟了您的事,很不开心。希望我,能和慕老师道歉。”
“嗯。”今天是慕斯三天病假期满,这件事,他会不满也很正常,不过,能让慕禅发短信给陆由,情绪应该很坏了。“你觉得对不起他,所以,逼得我抽你?”
陆由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是因为慕老师的能力不够才得不到出道的机会。我利用慕董,利用你,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比其他新人优秀,没有成名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甚至,还因为谋算到了《晚照》沾沾自喜,可今天三师兄教我我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连分内的事都做不好,又有什么资格挑剔慕老师,又有什么脸面,让一个一直对我报以厚望的人难过!”
徒千墨听他这么说,虽然不能对陆由刮目相看,但也觉得,自己小看了这孩子。既然懂感恩明羞耻,其实,还是很值得教的。因此他沉声道,“你说得倒是不错,如果是因为这个,倒真是该罚。”
“是。”陆由应了。
徒千墨随手拍拍他屁股,“起来吧。”
“是。”陆由从他腿上撑了起来。
徒千墨看他直直立在自己面前,这才款款道,“我不安慰你。若是我和今天的慕斯打个颠倒,恐怕,你不止是演不了《晚照》,地下室里能不能立足都很难说。”
“陆由知道。”徒千墨的手段,他是比谁都清楚的。当年和赵濮阳一届选秀的亚军王玥,就是因为得罪了徒千墨被雪藏了三年。等公司将她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只能靠拍大尺度写真搏版面了。曾经,也是一把好嗓子的。
陆由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徒千墨,轻轻咬了下唇,却是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藤条,规规矩矩的在他面前跪了将藤条捧过头顶。徒千墨望着他动作,在桌上撑着手臂支起了下颌,“你背叛了慕斯,在我面前跪什么。”
陆由轻轻摇头,“不是为这个。是陆由认不清自己,行事也蝇营狗苟,不自量力,辜负了老师,误会了师兄,实在,是该打的。”
徒千墨只是道,“明早起来照镜子的时候看看你自己的脸,这些,我已经罚过了。”
陆由不知还该说什么,却只是跪着。他此刻心绪实在是乱得太狠了,自己亲手撕裂自以为是的虚荣,甚至,还是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那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徒千墨轻轻叹了口气,“藤条拿过来吧。”
“是。”陆由将藤条递在了徒千墨手里。
“抬起头来。”徒千墨吩咐。
“是。”陆由很听话。长长的睫毛细细密密地排出柔和的弧度,像一把毛绒绒的小扇子。
徒千墨望着陆由眼睛,“你进卡狄也有两年了,慕斯,在你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由舔了舔唇角,“慕老师很严厉,工作很认真,有时候——”他略略迟疑一下,“真的有些狠。”
徒千墨点头,“那禅少呢?”他也用了这个称呼。
陆由轻声道,“慕少爷我不大了解,不过,是个很温和的人吧。”
徒千墨微微笑了,“你相不相信,现在的慕斯也像你一样,跪在慕禅面前,深夜了,还不许去睡。”
“应该,不会吧。”陆由的声音有些犹豫,哪怕第一次和慕少爷见面,他就说了慕老师会挨打,而且,自己也亲眼见过慕老师卧床休养的样子,但心里,终究还是觉得不会的。
徒千墨却是摸出了自己手机,直接拨给慕禅,凌晨一点多,但他并不会有愧疚,反正无论什么时候,他的电话都不会被慕禅拒接的。
果然,三声等待音之后,慕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徒千墨刻意开了免提,“千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慕禅是疼他的。
“慕斯睡了吗?”徒千墨对着慕禅的时候总是不客气的。
“你稍等我一下。”慕禅才说了这一句,徒千墨已经望着陆由笑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而后,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慕禅的声音很淡,“这么晚了,就算是因为陆由的事,也明天再说吧。”
“你又罚他了?”徒千墨不怀好意地问。
“和陆由没什么直接关系,如果不能明白自己的责任正视所处的角色进而准确控制情绪的是你,也一样会受罚。”慕禅的声音太定。
徒千墨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揶揄竟换他这样的反击,而且,慕禅是明明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开着免提的,“你少跟我摆谱,我受够你的说教了!”
“把手机给陆由。”慕禅一点也不在乎徒千墨的恼羞成怒。
徒千墨僵持了一会,但终于还是妥协了,将手机扔在陆由怀里,“慕少爷有话和你说。”
“小由?”慕禅先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声。
“是。”陆由很乖,他知道,自己是没什么说话的资格的。
慕禅进而道,“你听到刚才我和你老师说的话了?”
“是。”陆由太尴尬了,徒千墨就在旁边,但让他说不是又明显更是找抽。
慕禅轻声道,“那就好。你既然接了《晚照》,就要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哪里;跟了千墨,你老师脾气不好,你也该明白为人弟子的本分;至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小斯虽然因为你的选择很不开心,但是,我不希望这会成为你学习用功的障碍,听到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每句话都是道理,可陆由就是打心眼里敬服,“是。小由听慕少爷的话。”
慕禅笑了,“千墨的弟子都叫我大慕哥,你既然入了门,也这么叫吧。”
陆由终是敏感的,“小由还没有入门。”
“是吗?”慕禅像是有点意外,却旋即道,“那也没关系,随着叫吧。”
“是,大慕哥。”陆由顺从了。
慕禅倒似是很满意,“现在,把手机还给你老师吧。”
“是。”慕禅那边说话徒千墨也是能听到的,如今他一吩咐,徒千墨顺手就接了,“还有什么事?”
“哪怕小斯心小了些,可这件事,陆由是有错的。明天,你亲自带他去小斯办公室赔个不是吧。”慕禅吩咐道。
“凭什么?”徒千墨脾气很不好。
“不凭什么。南哥跟了你算是特殊情况,就只说七年前曈曚拜在你门下,这么多日子,你也该明白,怎么做老师了。陆由是小孩子不懂事,你收了他,就不该带他把该圆的情面都圆了吗?”慕禅的声音不大,话却在理。
“哼。”徒千墨只是冷哼了一声。
慕禅道,“今天遇上的是小斯,你不把该走的路走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可若是别人呢,都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小由以后的路怎么走。”
“我说了不用你教训!”徒千墨的态度很恶劣。
慕禅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你跟我发这脾气,是当自己是徒千墨,还是卡狄总监。”
“有什么区别吗?”徒千墨懒懒的。
“你若仗着私情,千墨,我的吩咐,你听还是不听?”慕禅问他。
徒千墨本以为自己可以再驳他的,话到嘴边却没出息的咽下去了。
慕禅像是知道他此刻尴尬似的,便也接道,“你若是当作一件公事,自然,更不该罔顾我的命令了。”
“仗势欺人,也没什么了不得。”徒千墨在他面前从来是个孩子。
慕禅也不和他计较,“那就这样,明天下午再去吧。小斯,我再劝劝他。”
徒千墨狠狠挂断了电话,像是要将红色的结束通话键按出血来。
“老师——”陆由小声叫他。
“什么事?”徒千墨脸色很不好。他本来打个电话过去是想叫陆由直接和慕斯道歉,这件事戛然而止就好。可没想到,却又平白受了慕禅一通教训。不过想想,反正他和慕禅的那些纠结这些弟子都知道了,陆由心里正闷着,给他个老师的花边想想也算了,正好帮他排解排解这两天被自己欺压的怨气。
“慕大少爷这个人,其实是体贴的。老师别生气?”他不敢劝,便用了好像更谨慎的问句。
“他不过是喜欢摆架子罢了。”徒千墨忿忿道。
陆由倒是没见过老师还有这么可爱的样子,少不得多看了两眼,徒千墨像是有些尴尬,“你没事了?”
陆由垂下脑袋,“还有挨藤条,唱《心经》,顶珠子。”
徒千墨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些,都记下吧。”
陆由心里乱糟糟的,倒是没想到能听他这么说,才一抬头,却对上徒千墨眼睛,“你今天承受不了更多的了。南的吩咐——”徒千墨有些迟疑,却终于道,“你说的不错,大师兄罚下的,我没有问过他,的确不该这样赦了。”
陆由原本说这句话只是怄他的,没想到徒千墨竟是真的当作意见接受了,他委实有些不好意思。
徒千墨似是有些犹豫,“从前,打得行不了规矩的,倒也有过先例。”
陆由静静听着。
徒千墨却像是有些说不出口,终于还是道,“你也听你三师兄说过了——”
陆由一听这话,腿立刻就软了下来,刘颉曾经说的顶不住珠子就要放在那里真是将他吓得不轻的,他跪在徒千墨面前拼命摇头,“老师,我顶得住,我顶得住的,求您不要那样罚我,我——”
徒千墨看他慌成这样,便伸手扶住了他肩膀,“我知道,你们都怕这个。”
陆由拼命点头,“我错了,老师打我吧。”
徒千墨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我本是想要你早些睡的。若真那样罚了你,恐怕,你也睡不了了。算了,是我未曾考虑周全——”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陆由,“你先穿上裤子吧。”
“是,谢谢老师,谢谢老师。”陆由真是感恩戴德了,哪怕如今身后疼得一片火辣,却是强咬着牙将裤子套上。他不敢去**换,只能虚靠着桌子拉裤腿,好在在徒千墨这里都只穿家居服的,倒也不算艰难。
徒千墨看他穿好了,模样却还是可怜巴巴的,也只是摇了摇头。陆由以为自己又哪里做错了,正想道歉,徒千墨却已经拿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南寄贤,而且,是他家里的座机。
“老师——”陆由猜到他用意,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个点了,睡得正香被吵起来,谁都应该发脾气的。
没想到电话打过去,南寄贤居然也没有睡,“老师。”
徒千墨本来心里愧疚半夜扰到他,听到他没睡却气起来了,“怎么这会了还不睡。”
“和Kingling讨论演唱会的细节,一时忘了时间了。”南寄贤先回徒千墨的话,而后才道,“这么晚了,老师还没休息啊。”
“嗯。有件事和你说。”明知道弟子是担心他的身体,却还是不舒服。
“是。”南寄贤听老师这么晚打电话来,本来也有些着慌,但第一句就知道肯定没大事,却终究是恭恭敬敬的。
“你陆师弟今晚熬得紧了,我想,先赦了他今夜的规矩,所以问问你的意见。”徒千墨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为陆由求情了,这在以前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这并不是因为陆由比别人听话乖巧,也不是因为陆由对他有什么特别。而是孟曈曚之后,他变得更加理智。家法的严肃的确是因为令行禁止,但若只是一味执着于条文,恐怕,也对自己的威严太不自信了,更何况,一不小心,更会伤到弟子。
南寄贤听徒千墨这么说倒是一呆,不禁又想起当年。这顶珠子的惩罚,基本上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他还记得那时自己罚孟曈曚行规矩,孟曈曚当时一身的伤哪里顶得住,老师可是一点也没留情,跳棋珠子真的给他卡进了那里,那么骄傲的人,又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辱,又羞又急直接晕了过去。即使如此徒千墨依然没留情,一桶冷水当头泼下去,醒了继续顶着。就是阿颉濮阳,伤再重,只有一直逼的,哪会半夜三更的来求情呢。他想到这里,对陆由,不觉有些不舒服的情感。南寄贤阅人无数,第一眼见陆由时就知道他是有心机的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免起了警戒之心。他为人光明磊落,倒不至于对陆由有偏见,但终究,是觉得有必要敲打了。
南寄贤略略沉吟,便对徒千墨道,“老师既这么吩咐,想来,陆师弟时间紧,这规矩,恐怕是太耗费精力了,不如,就免了吧。”
徒千墨倒是了解这个弟子,知道他不敢跟自己拿乔的,但肯定有后文,果然,就听得南寄贤道,“但是,南有几句话,想对陆师弟说。”
“嗯。”徒千墨将手机交给了陆由。
“大师兄。”陆由怕急了这个大师兄,接他电话都是战战兢兢的。明明两条腿疼得直打颤,可手机才一接过来,就乖乖地拉直了肌肉站得无比规矩。
“你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多考试的亲都回归了啊,真好
谢谢捉虫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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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大大地熊抱,最好,谢谢我自己,飘~
番外那里的bug,改过来了,谢谢捉虫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