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摊牌
陆由仰起脸,“大师兄,写《检查》给别的人,在咱们的家法规矩里,真的就是一件大逆不道到根本不能接受的事吗?”
南寄贤沉默了一阵,然后他说,“如果老师当着你的面家法别人呢?”
陆由嘴角一抽,“他不止家法别人,他的奴隶,他的床伴,都不少吧。”
“他?”南寄贤仔细玩味着这个字。
陆由连忙站起来,“小由僭越了。”
南寄贤笑笑没说话,徒千墨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南寄贤道,“你自己处理吧。”
徒千墨看陆由坐了下来南寄贤又帮他夹菜,便也不好再多问,但三个人究竟很难找出一个什么话题来,还是赵濮阳进门了才又好起来,“老师和大师兄说什么。”
徒千墨笑,“说你越来越懒,要你大师兄好好看着你。”
赵濮阳委屈了,“我爸说我越来越懒,那天大师兄去我家里我爸还抱怨呢。”
南寄贤笑望着徒千墨,“奶奶身体恢复得很好,还要我代她老人家向老师问好。”
“奶奶还炸油骨朵给大师兄吃。”赵濮阳笑着,油骨朵是一种面食,把面发了炸得金黄金黄的,老人喜欢做,很好吃。
陆由听着大家谈论小师兄家里的事,管教严格又不是疼爱的爸爸妈妈,还有慈祥的奶奶,他不羡慕小师兄红遍全亚洲,可是,他那么羡慕小师兄的家庭和幸福。只要我能红下去,妈妈就不会过得太差,哥哥现在生活地也很顺利,陆由想着。徒千墨握住了他的手。
“老师。”陆由一呆。
徒千墨只是微笑。陆由又低下了头,谢谢你关心,一瞬间地知道我在想什么,有些难以招架。
赵濮阳一头雾水。
晚上赵濮阳又赖去南寄贤家住,南寄贤也乐得载他。陆由就跟着徒千墨回家去,他想,离上一次回来,真的已经是太久了。
陆由正准备洗澡要换的衣服李陌桑就打来电话跟陆由说《检查》不用写了,陆由闷闷的洗了澡出来,边擦头发边去找徒千墨。徒千墨抬头望他,“怎么了?”
陆由低着头,“李导不要《检查》了,但是,我还想交一份。”
徒千墨闷头擦头发,陆由站了一会,然后他说,“我想,那是不一样的。”
徒千墨抬起头,“小由,有些东西你或者觉得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徒千墨说的这句话台词腔太重,还是九十年代电视剧的风格。
陆由咬着嘴唇,“那是不一样的。就像,您觉得,哪怕同样用鞭子,调敎和训诫不一样一样。”
徒千墨皱起眉,“小由,不要胡搅蛮缠。”
陆由转过脸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您会觉得我在胡搅蛮缠,老师,在我的心里,您是我入过门跪过的老师,李导是演戏上帮助我的人。我将身心都托付给您,《检查》是最外在的东西,但是对于李导,《检查》只是一种姿态一种形式。”
“这是你思考的用来说服我的结果吗?小由,我不是不懂得道理,只是,我的感情洁癖不允许我接受。只要你还认我是你的老师,我就没办法去看你给别人写《检查》,这个人是谁都一样。”徒千墨很坦白,他认为他需要坦白一些。
陆由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他问,“那,老师,在您自己的房子里,带各式各样的人,我不知道游戏室的大床曾经接纳过多少人,老师,难道,这样做的时候,您就没有感情洁癖吗?”
徒千墨的脸僵了,他从来没有拷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不觉得有谁会胆子大到拷问他,陆由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因为这是一个根本没办法回答的问题。这个问题太隐晦也太直接,刺进徒千墨心里的时候甚至针尖上都不沾血。
陆由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徒千墨敲响了陆由的门,陆由已经起床了,“老师早安。”
徒千墨没有应他的问候,他说,“我想了一夜,哪怕不是应该再提的答案,但是在我那天向你提出要求和默许你的要求的时候,我想过,如果你愿意,我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奴隶。”
陆由听着他这句话,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何妨更进一步,“如果我当时答应了做您的M,您还会不会再和别的人,包括但不仅限于奴隶发生亲密关系。”
这是一个很严谨的命题,徒千墨想了一会,然后他说,“对不起,我不太习惯为谁守身如玉。”
陆由笑了,守身如玉,这是一个太可笑的词,“那如果我当时答应做您的M,您能不能接受,我和除了您——”
徒千墨没有让他说完,“绝对不可能。”
陆由笑了。
徒千墨自己也有些讪讪的,“我知道我有些只许州官放火,但是,无论是南,曈曚,阿颉还是濮阳,我都很坚决地要求过,不许涉毒,不许**。阿颉应该和你说过,我规定他们哪怕有了固定的伴侣发生关系之后也要和我报备。”
“小师兄如果真的遇到合适的人,再有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他对父母也不一定要立刻报备的吧。”陆由说。
“在某些方面,我比任何人都霸道些。”徒千墨道。
陆由望着他的老师,“上次离开家之后,我也和您一样想了很久,而且,我也绝对不能接受谁的不忠诚。”
“广告怎么样?”回到剧组见李陌桑的第一眼,他就像个普通的朋友一样。
“老师很照顾我,还算顺利。”陆由答。
“怎么徒千墨没来送你。”李陌桑没有看到徒千墨到底觉得稀奇。
“我拍瀑布的时候意外落水,老师为了救我伤了手臂暂时没办法开车。”陆由说得面不改色,事实上,他落水的时候徒千墨几乎是疯了一样得跳下去,他们为山泉水取景的地方是在瀑布边,陆由从大石上失足坠下去,徒千墨第一时间就扎进了水里。陆由并没有伤到什么,倒是徒千墨连着抱了他两个晚上,手臂酸到没办法开车,若说是影响,恐怕徒千墨的诡异状态还影响了陆由晚上的休息。陆由心里有数,孟曈曚的当年的溺水已经让徒千墨有了心理阴影,是以他强抱自己陆由也没有说什么,甚至,躺在他怀里的时候,陆由自己都没有想所谓替身与否的问题。
逝者已矣,生者无心,自己一个局外人又何必徒作伤感惹人笑话。
剧组的生活依然无波,李陌桑是很懂得调敎演员的,陆由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又偷偷学那些有经验的演员面对镜头的方法,和徒千墨依然不咸不淡。后来,陆由又拍了一组公益广告,主题是保护海豚,这则广告里有很多大牌明星,陆由只有几个镜头。但因为陆由还是有两个水下镜头,徒千墨一直紧绷着神经,等陆由拍完他倒是一身汗。后来陆由挟元旦晚会的余威又录了几个晚会,再拍了三则广告上了一个关于慈善的访谈之后,就正式的闭关了,甚至,陆由亲手写下了保证书,在《晚照》杀青之前,不参加任何活动。
后来保证书被曝光又是一片舆论,当然,那时候已经满大街都是陆由的广告牌,中央一中央八还有几个重点频道都有陆由的广告再打,徒千墨也不愿意一直炒作,毕竟没有作品成天炒新闻会让人厌烦,陆由低调了一阵子之后,最高调的新闻是,苏问进组。
苏问是中国电影的传奇人物,她可以说是国际认可度最高的女星,甚至在一些欧洲国家,苏问就代表中国。她的进组是一件大事,她也带领陆由在演技上进入了一个新层次。她见到陆由的第一句话是,“我和阿颉是好朋友。”
苏问的第一场戏就镇住了他。
那是一个最简单的动作,苏问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而后,将他推开。
陆由记得很清楚,当天的苏问化好妆,头上只有一枝旧式发簪,木头的,很朴素。陆由和她面对面,他清楚得看到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已经不在年轻了,如果说苏卓的眼睛里隐藏的是风姿的话,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很正的气韵。
陆由被他握住肩膀,没有台词,只是那两道目光,就能射进他心里去。陆由的眼神自上而下,从面对,到逃避,苏问的表情从眼睛到身体,陆由和她面对面,但是陆由却能感受到,如今她的肩膀,她的腰,她的臀,是如何一种临界的癫狂。
陆由被她握得太死,他本能地想要挣,苏问却自己放开了她的肩,她连着退了两步,却在伸手捋头发的时候打掉了头上的簪子。
这是剧本没有的细节,可是导演并没有叫停。陆由蹲下来想帮她去捡,苏问却突然推了他一把,陆由一时没防备,倒下了。苏问也倒在了地上,她抓起落在地上的发簪,狠狠戳。
陆由再一次过去握住她的手,“你这是弄什么!”说到这里,却是用指尖一弹,将那发簪扔到远远地一边去了。
这是第一句陆由自己发挥的台词,也是第一次陆由超出剧本自己接下来的动作,陆由自我感觉还不错,他能感觉到当时苏问将他代入了那个再普通不过的情境,他就好像是那个发着狠无奈的唐颂,可是,李陌桑却像是并不太满意,但是,李陌桑并没有要求重拍。
晚上,苏问照例请大家吃饭,不过人家毕竟地位不同,只和李陌桑象征性地碰了杯就走了,苏卓笑着称赞陆由今天和苏问对戏反应快,剧本上没有的内容,居然能接的这么流畅。
陆由想听听李陌桑的意见,李陌桑却只是说,“慢慢来。”
陆由听不出李陌桑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已经渐渐明白了李陌桑导戏的方法,能骂得来的他会骂得来,骂不出来的,他会等你自己悟。陆由渐渐相信,李陌桑是个好导演,他愿意给自己的演员成长的时间。只是,陆由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也和演技一样,可以再一次成长。
徒千墨又一次来探班是苏问来了的第二天,苏问如今地位超脱,也不是卡狄的艺人,只是和徒千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是以她虽然拒绝了徒千墨一起吃顿午饭的邀请,但还是收下了礼物。徒千墨如今来剧组,和陆由纯粹变成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两个人越正常,感情就像是越不正常。自从在家里开诚布公的谈过那一次之后,陆由和徒千墨都开始怀疑自己对彼此的感情,尤其是徒千墨,还特地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并没有什么太显著的效果。徒千墨试着接受一些更正常的性(爱),但是他悲哀的发现,在利益关系或者是主奴关系下,他找不到所谓的爱情的感觉。陆由却对他的老师越来越敏感,徒千墨头一天晚上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第二天来找他,他就会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障碍性地觉得那一天的徒千墨很脏,他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这么敏锐的感觉,但同样的感觉徒千墨更敏锐,当陆由有意识地逃避他的时候他也会明白原因,面无表情地说一句“不是艺人”,陆由就会觉得更加不可想象。后来徒千墨不再尝试,陆由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毕竟,他没想过控制徒千墨什么。有一天的中午,徒千墨夹了一块鸡蛋给他,陆由默默吃着别的菜,那口鸡蛋一点也没动,徒千墨忍不住,说了句“你不必嫌我,我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陆由低下头,“老师不必为我做什么,您有您的自由,我从来没想过改变您的生活方式,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资格。”
当时的徒千墨摔了筷子,再换一双卫生筷,筷子扎通了环保餐盒。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走到一起,究竟要多难